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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佳氏轻笑一声,“人家那是心宽体胖,富贵福气相,好生养。”
“是呀,以高妹妹这弱身子骨自然是比不上惠答应了。不像我,进宫之前我额娘就说了,我这身板儿最好生养,日后定能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没法子,爹娘给的好身子。”戴佳氏对自己的体态颇为得意。
本来说着惠答应,说着说着变成编排自己了,高佳氏轻轻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戴佳氏一眼,别过脸去。
宜贵人郭络罗氏也不说话,只笑盈盈地嗑着瓜子。她眉眼生得极好,秀眉若新柳,笑眼似新月,笑意皆在眉眼间,机敏藏在心眼里。一张薄唇,浅浅地擦了胭脂,与茜红的海棠裙衬的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更加白嫩。一双细目悄悄扫着桌边的所有人。
高佳氏看不惯戴佳氏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眼宜贵人,道:“呦,咱们这儿最爱说话的一个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会子老半天了怎么也不吱声?”
宜贵人扬了扬细眉,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我本来想说的,可一瞧你们说得这么热闹,我就不说了。”说罢似笑非笑地摸了摸右边鬓角。
“哦?你那么有趣,不如说几件有趣的事来听听。”高佳氏一抿嘴,打趣宜贵人道。
郭络罗氏也不恼,只用食指点了点腮帮子,“我劝你们还是少说几句闲话。若是被你们说过闲话的人有朝一日当了贵妃,那可就要算账了。”
高佳氏捏了捏帕子,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得了吧,就咱们几个难不成谁还能当贵妃?”
戴佳氏不乐意了:“话可不能这么说…”
高佳氏白了她一眼,心说,有也不是你。便半打趣地道:“我自罚一杯茶,若是以后哪位姐姐晋位分了,可莫要怪我今儿多言,只是不知是成姐姐?平姐姐?还是宜妹妹?还是…那位纳拉氏?”
几个小妃又笑作一团。
“我说你们别说人闲话,我瞧那个惠答应,虽说胖了点,可五官都挺周正呢,说不定啊,瘦下来是个美人。”郭络罗氏道。
“她?”凭她也配叫美人?就是瘦下来了,也不过是个寻常样子罢了。再说,她能瘦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馋,高佳氏淡淡笑笑。“看你平时敢说敢做的,难不成还怕一个惠答应?你怕什么?怕她以后位居高位为难你这个小贵人?”
“可我听说,每到用膳时候,皇上就常去延禧宫外头流连,就连李德全近日也常去御膳房呢。”戴佳氏神秘兮兮地分享了自己的一个发现。
“是吗?”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女人更有兴致地围了过来。唯有宜贵人有些不满甚至责怪地看了戴佳氏一眼。
“成常在对皇上的行踪很是清楚吗?”
众小妃闻言先是一惊,旋即纷纷惶恐万分,下跪行礼:“臣妾恭请太皇太后金安,老祖宗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孝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小妃,心中隐隐作怒。“身为御妻不想着怎么伺候皇上,闲话倒不少。荣嫔,你是一宫主位,岁数又大一些,这几个贵人常在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
荣嫔马佳氏是个老实人,方才就没有加入到讨论惠答应的行列中,现在你叫她答,她就更大不上来了。只支支吾吾了半天,末了嗫嚅了一句:“请太皇太后责罚。”
孝庄不满地看了一眼荣嫔,转而严厉地看着成常在,冷冷地道:“你胆子不小,敢找人盯着皇上?”
戴佳氏一脸委屈,不由朝郭络罗氏投去求助的目光,这是几日前从她那儿听来的消息,“这是…臣妾是听”
“老祖宗。”郭络罗氏笑着对孝庄道,“您就别怪成常在了,她性子直,不会说话。兴许是无意中从哪个小太监小宫女那儿听来的。咱们几个都是笨嘴拙塞实心眼子的,也不爱读书,不懂诗词歌赋,进了宫就只懂伺候万岁爷了。这不闲来无事才来赏花叙话嘛。臣妾小时候就见过太皇太后,知道您最疼爱晚辈了,姐姐们都才进宫,您这样吓她们,人家还以为您不慈祥呢。”
言下之意,咱们几个都是大字不识几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巴巴儿地盼着皇上来,皇上不来才一起闲聊,哪有心思跟踪皇上?
“都瞧瞧她,小嘴吧吧儿的,连珠炮似的。若不依你,我不成了不近人情了?”孝庄半是无奈半是怜爱地指指郭络罗氏,“行了,旁的人都起来吧,成常在身边有刁奴教唆,长春宫的奴才都去内务府领五十大板,成常在禁足半月,好好闭门思过。”
“太皇太后…”戴佳氏还想再争辩,一旁跪着的高佳氏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裳,“从哪儿传出去的还重要吗?罚了奴才杀鸡儆猴,你还凑上去不是找死?”
高佳氏冷眼看着宜贵人,算是看了个一清二楚,三言两语推了个一干二净,太皇太后信任她,眼下就算成常在喊冤说是宜贵人传的,没有证据,反会被诬告,就更划不来了。
各领五十大板,长春宫的奴才算是都半废了。至少得歇三个月,就等于是从里到外给成常在身边都换了人。老祖宗这招厉害啊!谁能想到莺声燕语,牡丹斗妍的淑玉亭这里正发生过一场暗斗?高佳氏抚了抚心口,惊魂甫定。
“老祖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谁来了?”宜贵人挨着孝庄,与赫舍里氏一左一右,一身茜色海棠裙喧宾夺主似的艳丽。
远远的,云惠带着夏莲一行过来了。
第七回良辰
孝庄远远瞧着,见那抹杏黄色渐渐走近。“呦,这还是明珠家那丫头吗?”苏茉儿在旁边笑道:“奴婢听说,上回老祖宗同皇上去索尼相爷家看上梁去,有个女童一不小心踩了皇上的脚,说的就是这位小朱子吧?奴婢还纳闷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踩皇上。”
“他们小孩子家,闹着玩儿的。我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瞧瞧,长得多瓷实。”说罢,孝庄朝着纳兰云惠招了招手,云惠正巧也往这边走来了,瞧见孝庄。便赶忙走了过来,对着孝庄拜见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孝庄打量着云惠,圆乎乎的小脸,倍觉有趣讨喜,“起来吧,都是自家人。”
“是。”云惠的宫规学的还不错,虽说身子还不大轻巧,也有春棠、夏莲在一旁搀扶着,言行举止谦恭有礼。
“哀家怎么觉着你看上去比入宫时候清减多了?可是宫里吃的住的不惯,还是奴才伺候的不尽心尽力?”
云惠老老实实地道:“回老祖宗的话,宫里一切都好。只是云惠自小从未离开过家门,刚进宫,还有些思念哥嫂。让老祖宗惦记了,云惠知罪。”
孝庄心中甚是满意,“你思念家人,是个好孩子,哀家怎么会怪你?瞧这小脸多有福气,襄贵人应当多吃些,身子壮些才好。”
“是。”高佳氏在一旁乖乖应道,尽管心里老大不情愿。
御花园里重又恢复了平静,一行人赏着花,假惺惺和和睦睦,云惠也不多言,跟在后面,问就答,不问就不说。
离了御花园,回了慈宁宫,孝庄只觉得云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卑不亢。
“是封了个答应吗?”孝庄问身边的苏茉儿道。
苏茉儿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个答应。”
孝庄轻哼一声,“内务府总管家的妹子怎么能只封个答应?当时我也是糊涂了,只看了几个择出来封妃、封嫔的。去把玄烨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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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还知道请安?”孝庄坐在西暖阁里,手里拿着一把金剪子,给一盆山茶修建枝叶。
小康熙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做了不妥的事,便乖乖地走到孝庄身边。孝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那个延禧宫的惠答应是怎么回事?”
“惠答应?”玄烨一下子反应过来,真是大胆,还敢上老祖宗这儿告状来了?“您别听那个惠答应胡说,孙儿从来没有吩咐过御膳房,都是御膳房的那些奴才欺软怕硬。”
孝庄停下了剪花,指了指康熙,“你呀,说露馅了吧?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自己个儿就都说出来了。”
玄烨微微红了脸,“孙儿……错了。”
“老祖宗对皇帝很失望啊。”
玄烨大惊,“皇祖母为何这么说?”
“人家不过与你一样是个不大的孩子,没留神踩了你一脚,你就记恨心里了?你以为老祖宗不晓得她是怎么选进宫里来的?不是你特意关照了李德全去开后门,她能选的进来?你不就是想进宫以后来日方长么?你还关照了御膳房,去欺负延禧宫,她是个能吃的,你就偏不叫她吃饱。你一个堂堂帝王家,竟然做这些孩子气的事,老祖宗以为你长大了,能亲政了,没想到你连这点胸襟和气魄都没有,还怎么斗鳌拜,怎么给老祖宗撑腰?”
玄烨很早没了母后,这个祖母就是最亲的人,听祖母这么一说,顿时羞愧万分,“孙儿知错了。”
孝庄叹了一口气,拄了拄那龙头手杖,“我晓得这个事,不过也默许她进宫了,这毕竟是你选的妃子。打你当皇帝的那天起,老祖宗就认为这些事情都应该由你来做。更何况她还是纳兰明珠的妹妹。可你就封人家一个答应,我问你,你觉得明珠能高兴的了吗?”
“明珠?他不敢。”康熙不屑一顾。
“他是不敢,可他肯尽心尽力地为咱们卖命吗?你不能总指望那些个辅政大臣,他们都老了,你需要的是日后能长久辅佐你,为你做事的人。我看明珠就很合适,你说呢?”孝庄看向康熙。
玄烨顿时豁然开朗,“皇祖母说的,孙儿都明白了。”
孝庄笑笑,“这后宫牵制着前朝,做一个皇帝应该知道雨露均沾。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不比你在朝堂上学来的容易,慢慢儿来吧。”
“那……孙儿封她个贵人?”玄烨疑惑地边思索边问道。
孝庄摇了摇头,“这事儿啊,得你自己做主。不过老祖宗觉得,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耍心眼儿欺负一个姑娘家,是不是太不厚道了点?玄烨应该怎么做?”
玄烨硬着头皮道:“叫孙儿去给她赔礼道歉?孙儿做不到,孙儿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去给她道歉,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孝庄不以为意道:“你才知道这做错了事有多难办?没让你去赔礼道歉,你去哄哄她便是。你平日里怎么哄的皇后、哄的淑妃,就怎么去哄她。至于贵人不贵人的,全由你做主。你若觉得你想用明珠,你就封;若你不想封,皇祖母也没什么想法。”
玄烨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道:“孙儿想日后重用明珠。孙儿知道怎么做了。”
孝庄满意地点头道:“这就对了。”
月圆高挂,星意阑珊。玄烨让李德全从御膳房宣了一盒桃酥,打听到云惠在延禧宫附近小跑完,正坐在蔷薇花架旁的秋千上歇息。
“皇……”李德全刚要通报,玄烨皱着眉头不满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边儿呆着去。自己独自提了桃酥向秋千架走去。
春棠推了推那秋千,笑道:“小主的衣裳又宽松了,小主您慢些瘦,再这样下去,这衣裳又得重做了。说不定下回皇上见到您的时候,能被您吓一跳呢。小主瘦下来一定很美。”
她在为他饿瘦?难怪自己后来吩咐了御膳房重新给延禧宫恢复油水,她还是只吃清淡的。
玄烨在心里一分得意一分惭愧,思忖道:这也难怪,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哪个女子不会爱慕自己?
云惠手托着腮,望着天上的月亮百无聊赖地道:“谁要美给他看?他八辈子都不会来咱们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