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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在白鹿书院进学,师从刘老夫子。”
谢慎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吴有甫称谢慎为贤生,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事实上,只有成为了秀才有了功名的人才能被县令称为贤生。不过这种东西没有个定式,县尊心情好要称呼一个童生为贤生,那些衙役也不能拦着不是。
吴有甫听闻谢慎师从刘老夫子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谢慎心中暗叫晦气,看来这个刘老夫子没有什么才名,不然县尊为何表现的如此平静?
“既然是学子,便站着回话。”
“学生多谢县尊。”
谢慎冲吴有甫拱手致谢,也不忘瞥了一眼双膝跪地的孙贵。
“贤生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慎略作思忖便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向吴县令说了一遍,当然把拳打孙贵的部分删去了。
事情经由谢慎这么一说,便似乎变了味道,孙贵一行成了彻头彻脑的恶奴。
吴有甫皱着眉头道:“贤生是说,他们仗势欺人,逼你们搬出宅子来?”
尽管谢慎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孙贵他们确实做得有些过火。加之谢慎一上来便以读书人自居,让吴县令潜意识的把谢慎划为自己人。
一旦有了心理暗示,吴县令断起案子来自然便有了倾向。
这其实是谢慎早就计划好的,作为自学过心理学的四好青年,谢慎对于设套收套比谁都清楚。可吴县令又没学过心理学,故而落入谢慎设下的圈套就不难理解了。
“正是!学生家中不过租了他们的宅子,又不是他们孙府的仆人,他们凭什么对学生呼来喝去。学生倒无所谓,可是若是侮了圣人之名,可该如何是好。”
这孙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自然是连环计,利用吴县令先入为主的观念趁机在旁边敲边鼓,再偷换概念把孙家恶奴对谢家的欺侮转移到对全体读书人乃至圣人身上。这吴县令如果细细分析肯定能反应过来,可被谢慎这么紧赶慢赶的敲边鼓却也是一时脑热大怒道:“好你个孙贵,竟然仗势欺人,来人啊,与我将孙贵重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这下孙贵彻底懵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要被打板子,还是二十大板。
“大老爷,大老爷明察啊,这小子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家少爷便是吃了他的亏啊,大老爷千万不能被这小子骗了啊!”
“放肆!你是说本官断案不公吗?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
“大老爷,某冤枉啊,冤枉啊!”
孙贵兀自挣扎,衙役可不跟他废话,上前便把孙贵拖翻在地,两名吏人一前一后挥起毛竹大板就朝孙贵打去。
“哎呦,哎呦,疼死某了。”
孙贵哪里受过这么重的责罚,疼的哭爹喊娘,这倒也罢了,他竟然高呼道:“狗娘养的小贱种,竟然敢蛊惑老父母。”
他这句话彻底把吴有甫惹怒了。
小贱种,如果孙贵之前这么说倒也罢了,可吴有甫明明称呼谢慎为贤生,这孙贵还敢这么说,明显是不把他这个余姚县令放在眼里。这样的刁民如果不整治,他这个县令的官威何在?
“再加二十板,着实打!”
吴有甫的声音冷的刺骨,衙役们平日里很少见吴县令发这么大火,今日竟然雷霆暴怒,着实骇人。
二十板子对于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孙贵已经是酷刑了,四十板子就是要孙贵的命了。
不过衙役们可不敢违抗县尊的命令,不然被拖翻在地挨板子的可就不只是这孙贵了。要知道衙役虽然是官差却是贱籍,能够在百姓面前威风八面全是因为一张皮。把这张皮扒了他们就屁也不是。
竹板呼呼生风的砸向孙贵,四十板子打完这恶人已经奄奄一息。
吴有甫皱了皱眉,其实他本是想给这孙贵一个教训,谁曾想这厮这么不禁打,竟然差点被打死。
这要是真打死了人,总归不是好事。
他挥了挥手,冲候堂的其余孙府奴仆道:“带他瞧瞧伤,别染了恶疾。退堂。”
那些孙府奴仆早都吓得噤若寒蝉。听闻老父母喊了退堂,纷纷感激的拱手领命,四个人将孙贵抬起逃命一般的出了县衙大堂。
“县尊请留步。”
谢慎虽然解决掉孙贵这个麻烦,不过更大的麻烦却在眼前。他可不想错过结交吴县令的机会,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机会!
吴有甫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道:“贤生还有何事?”
“县尊明鉴,这孙贵虽然已经被县尊责罚但他势必对学生怀恨在心。学生担心他会对学生进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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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狠狠打脸
谢慎这么说是为了不让吴有甫起疑心。事实上,在他看来孙贵对他进行报复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一来经过这一劫,孙贵势必知道他谢慎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二来,孙贵重伤在身便是真有心报复也得养好伤。
“你想让本官做些什么?”
“请县尊收学生为徒。”
谢慎冲吴有甫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这下吴有甫可彻底被搞糊涂了。
收谢慎为徒固然可以让孙贵消除报复的心思,可是他凭什么收谢慎为徒,难道就为了那一丝莫名的好感吗?
见吴县令面容阴晴不定,谢慎心道糟了。
事实上他确实太心急了。作为寒门子弟,想要好好读书都是一件奢求。如果没有靠山,像今天孙贵携恶奴欺负到头上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何况最可怕事情会发生在科举中,寒门子弟没有靠山就是浮萍野草,再有才学也无法从层层考试中脱颖而出。
不能取得功名他一切的计划就无法施展,故而他才会如此焦急的求吴县令收徒。
但他忽略了吴县令与他不过是一面之交,即便对他有好感那也是很浅薄的好感,远没有到收徒的一步。
就在谢慎思忖着该如何应对变通之时,吴有甫朗声笑道:“你这个贤生倒是有趣,罢了,本官便出一题,若是你能答上来本官便破例收你为徒。”
吴有甫的反应完全出乎谢慎的意料。
他愣了片刻,旋即拱手道:“请县尊赐题。”
吴有甫捻着胡须想了一会,挥手道:“驾一叶扁舟,荡两只桨,支三片篷,乘四面风,未到江南先一笑。”
谢慎点了点头,对对子看似简单,考察的却是童生最基本的底子。而且他现在不过十二岁,吴有甫考其他的东西似乎也不合适。
不过这个对子怎么很熟悉啊,额,这个上联前一部分不是截取自黄庭坚年少时赴苏杭游学时被船家问倒的对联吗。这可是千古绝对,而后半部分则是出自黄庭坚那首著名的《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二首》。吴县令直接截搭出这个对子还真是够偷懒的。
若是换这个年纪的普通学子肯定无法答出合适的下联。不过谢慎可是专门研究过各种千古绝对的,他沉吟片刻答道:“看阖县学子,读万卷书,行百里路,助十方人,难得漠北再相逢。”
这个对子称不上绝对,不过确是谢慎临时能够想到的最好下联了。
吴有甫捻了捻胡须,朗声笑道:“贤生此对倒是巧妙。想不到贤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才,你也不必在刘老夫子那里进学了,本官修书一封,送至县学,以后你便跟着孔教谕进学。”
谢慎知道县学设教谕一人,训导三人。这孔教谕应该就是县学的一把手了。
不过县学的生员都是有了秀才功名的,他现在不过是个还没有参加县试的小小童生,真的就凭吴县令一句话就可以进入县学吗。
“孔教谕创办的三味书院在城南,本官会派人领你去进学的。”
谢慎这才明白吴县令并不是要破格让他进入县学成为一名附生,而只是卖一个人情,允许谢慎跟着孔教谕在私人培训班书院进行学习。
这样吴县令非但不会担任何风险,还会赢得一个爱惜人才的美名,高,实在是太高了。
谢慎不得不感慨吴县令是个人精,眼下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千恩万谢的应下。
“多谢县尊。”谢慎冲吴县令拱了拱手表示了感谢,可脸上却露出了愁容。
吴县令是何许人也,谢慎脸上细微的神态当即便被他捕捉到了。
吴县令面容一沉,轻咳一声道:“贤生为何面露愁容?”
谢慎拱了拱手,惨然一笑道:“只是感叹学生再是努力也比不过那些名门世家出身的学子罢了。”
“何出此言!”吴县令面容冷峻,挑眉问道。
“回禀县尊,此事还得从几日前刘老夫子出题小试诸学子说起。。。。。。”
谢慎将刘老夫子如何考校诸学子学问,在得知他不是出身名门后态度如何急转而下,进而将孙若虚的文章点为头名陈说了一遍,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将孙若虚鼻孔朝天和刘老夫子的势利眼形象描绘的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谢慎又将他当时所作的文章背诵了出来予吴县令听。
这当然是谢慎的计谋,实际上这是一个连环计。谢慎见吴县令对他颇是赞许,便想趁热打铁,彻底把孙若虚搞臭。
谢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若是那孙若虚态度好一些他也不想计较。偏偏那孙若虚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还为了一点小事派恶奴来家中挑事,这让谢慎如何忍得了!
刚刚借着吴县令之手教训了孙贵,但却远远不够。打蛇不死反遭其害,如果不能先发制人捏住孙若虚的七寸,这个公子哥一定会报复的更凶猛。
换个角度看,如今他好不容易博得了吴县令的赏识,自己受了那孙若虚那么多的鸟气,若不借着吴县令的力量狠狠打那孙若虚的脸,岂不是太憋屈了?
这吴县令听后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本身就是寒门出身,能够中进士放县官这一路走来可谓吃尽了苦头。吴县令在谢慎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同样的出身寒门,同样的天资卓越,同样的受到名门世家子弟的冷眼鄙薄。
最重要的是,吴县令是惜才之人,他真真感叹谢慎所作文章的精妙。
这样的文章出自于一十二岁的少年本就是奇事,偏偏那刘老夫子竟然为了讨好烛湖孙氏将本该属于谢慎的头名点给了孙若虚。这事情要是传将出去,他这个做县令的也会面上无光,百姓们只会说他吴有甫不能识得英才,令如此明珠蒙尘。。。。。。
而且将孙贵仗势欺人催逼谢家交租金一事与谢慎和孙若虚的小摩擦结合起来看,吴县令本能的认定此事是孙若虚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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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县尊之恩
人是先入为主的,何况是这种由自己一步步推断出的认知。
“这个刘老夫子真是糊涂!”
吴县令揉了揉额角,兀自慨叹一声:“不过贤生也不要过于泄气,你的文章别说在余姚,便是放到整个绍兴在童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稍顿了顿,吴县令弹了弹手指道:“既然你已经跟着孔教谕进学,刘老夫子的事情自然不需去管。至于那孙若虚依本官看不过是一眼高于顶的庸才罢了,贤生不必在意。”
谢慎心中大喜!这才是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