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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的花魁虽多,但基本都是一个路数,那就是卖弄才情以获得读书人的怜惜。
用现代的话说,那叫哄抬身价。
身价抬上去了,自然有肉头愿意为了一亲佳人芳泽而大出血。
但正德皇帝显然好的不是这一口。他喜欢的妓女类型偏偏是最低等的那类暗娼,与寡妇有许多的共同点。
想那吴祯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正儿八经的词林翘楚,居然要给天子淘一些破烂货,最糟糕的是他找女人的度明显跟不上天子喜新厌旧的度。
很快吴祯就崩溃了。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我不伺候了!
吴巡抚采取的应对办法是装病。
要论装病的本事,吴巡抚确实是影帝级别的。前一刻还红光满面,后一刻立马浑身乏力卧床不起。
正德皇帝派了随行御医去给吴巡抚瞧病,却并没有瞧出什么所以然来。
御医也不是多事之人,给吴巡抚开了些安神补血的方子回去复命了。
正德皇帝得到的回复是吴祯乃积劳成疾。
这四个字简直是绝了,不但没有欺君,也保全了吴巡抚的面子。
朱厚照本就不想和吴祯计较,淡淡一笑打御医走了。
“先生,这吴祯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巡抚后院中,朱厚照颇是无奈的说道:“莫不是觉得朕抢了他的宅子,病来给朕示威呢?”
“陛下说笑了。”
谢慎叹了一声道:“便是借给吴巡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哼,最好没有。”
朱厚照冷冷哼了一声,向前踱了几步嘴角却是突然扬起嬉笑道:“不说这些了,先生可是答应朕今夜去西湖泛舟的。”
谢慎那个头痛啊。
他这个大学士天天陪吃陪喝陪玩,整个一个三陪啊。
这倒也罢了,要是加上一个陪睡女人,那可就
以朱厚照的口味,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并美其名曰君臣同乐。
“陛下,今日有雨,晚上视线也不好,不如明早吧。”
朱厚照却是完全不理谢慎这一套,幽幽道:“莫不是先生也嫌弃朕了?”
谢慎真想找一块豆腐撞死,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怎么会,臣这便去安排。”
天子要夜游西湖,最忙碌的自然是随行的锦衣卫了。
码头之上放眼望去全是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让人不禁以为这里是锦衣卫衙署。
早有画舫停靠在岸,朱厚照也不犹豫迈开步子一马当先的朝画舫走去。
谢慎紧紧跟在身后,生怕朱厚照一个不小心跌到湖中。
西湖的湖底可全都是淤泥,朱厚照又不会游泳,万一真跌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皇帝上了船,谢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画舫上点满了蜡烛,将整个船舱照的如同白昼。
朱厚照见画舫之上有两个抱着琵琶的歌女,一时起了兴致便挥手道:“唱一拿手的。若是唱的好了,朕重重有赏。”
那两名歌女闻言大喜,立刻边唱边弹奏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第四百八十章 老相识
朱厚照只觉得这曲词十分熟悉,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思忖。。
良久他方是一拍脑袋道:“这不就是先生作的那人生若只如初见吗?”
谢慎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陛下英明。这确实是臣的拙作。”
他早知道这绝作会红遍天下,可没想到在青楼歌女心目中也有这么高的地位。
唉,果然柳永这样的偶像派比苏东坡这样的实力派更得歌女倾心啊。
其实细细想来倒也合理,总不能叫歌女唱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吧?
相较之下柳词更为温婉清润,自然也更适合佳人的歌喉。
这“人生若只如初见”,咳咳,显然更贴近柳永的风格,得到青楼歌女的追捧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这跟谢慎的个人魅力也有一定关系,谁叫他作出这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了呢。
“哈哈,都说先生之才比起柳永都不予多让,现在看确实如此啊。”
正德皇帝显然指的是谢慎和柳永一样很有女人缘,谢慎则是那个郁闷啊。
人家柳永是无法投身仕途才被迫去青楼歌馆卖笑,呃不,是卖诗的,他好歹也是个内大学士,怎么就被划到柳永那儿去了。
他的仕途可是一番坦途啊。
当然,谢慎相信正德皇帝并没有别的多余的意思,他只是感慨一番。
“不说了,不说了。朕可不能打扰美人的弹唱。”
朱厚照索性闭上眼睛,慢慢享受着清润的歌声。
这江南的吴侬软语确实听起来十分好听,仿佛有人在挠心一般。
画舫也渐渐行至湖中,夜色下的西湖十分静谧,好似一个唱倦了的歌女倚靠在床榻之上对着铜镜描眉补妆。
过了良久,一曲唱毕。
朱厚照睁开眼睛,连连颌道:“好曲子啊,曲子好人唱的更好。你过来让朕瞧瞧。”
朱厚照指着那身材高挑的歌女道。
那歌女显然愣住了,之前可没说过有这个环节啊,这得加钱吧?
不过毕竟客人是天子,歌女稍作犹豫还是走向正德。
“奴奴参见陛下。”
歌女作势欲跪,却被正德一把拉住:“这里不是宫中,无需遵守那么多繁文缛节。”
他用右手食指托起歌女的下巴,柔声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那歌女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麻,颤声道:“奴奴艺名山桃。”
正德摇了摇头道:“朕问的是你的真名。”
“奴奴也不知道,自打记事起便跟着妈妈学弹唱了。”
“可惜了。”
正德沉吟片刻道:“山桃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不如便叫西子吧。”
呃谢慎那个瀑布汗啊。
朱厚照这起名的水平实在是有些
不过皇帝既然已经赐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歌女微微欠身致谢道:“奴奴谢陛下恩典。”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画舫很大,足有留给这些歌女休息的小间。这也是为了不打搅皇帝观赏西湖夜景。
“奴奴告退。”
两个歌女冲朱厚照施了一礼,恭敬退下。
“先生,陪朕说说话吧。”
朱厚照走到画舫凭栏旁,淡淡道。
谢慎沉声道:“臣遵旨。”
君臣二人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有些黝黑的湖面,皆是默然不语。
还是朱厚照率先声道:“先生一定以为朕来江南是为了玩乐吧?”
这话就不好接了啊
其实谢慎真想回一句,难道不是吗?
但考虑到这么作死的后果,还是算了吧。
“臣不敢。”
朱厚照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朕其实是为了江南富商而来。”
呃
这个回答还真的有些出乎谢慎的意料。
“先生难道忘了,西北的战事还未结束啊。”
谢慎这下明白了,原来朱厚照是为了江南富商出钱筹措军粮一事。
“陛下英明,有陛下在那些富商一定会献出钱粮来。”
“朕也不是抢他们。”朱厚照顿了顿道:“不是给了他们开厂的权力吗?”
“先生以为他们会感激朕吗?”
“君父之恩大过天。”谢慎一字一顿道:“哪有儿子不感激父亲的。”
“先生真是会哄朕开心。”
朱厚照一摆手道:“不过朕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拿钱回去。西北的战事不能拖了。”
谢慎默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好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死后被文官定了武宗的谥号了。
但这至少是有进取心的表现。
有时谢慎在想如果大明的皇帝都像弘治一样循规蹈矩,会是一件好事吗?
那样皇帝等于只是一个傀儡符号,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却是文官。
相反像正德这样的,虽然叛逆了些但却有变革的可能性。
对谢慎而言,正德这样的君父显然比弘治来的好。
“陛下,西北之事乃是我大明未来数年重中之重,确实不容有失。光有了钱粮还不够,还得有充足的兵力西征。”
如果要平推掉亦里把里,需要至少二十万的兵力,光靠甘肃镇的守军肯定是不够的,肯定要调集其余边镇的军队了。
“先生不是要练新军吗,新军加入西征的军队可行吗?”
谢慎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现实。新军训练周期固然比普通军队稍短,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再说了火器的配备也不可能一步到位。”
在新军这件事上,谢慎就是朱厚照的顾问兼大管家。
没办法,谁叫这个方案是他率先提出来的呢。
“陛下,此事操之过急只会起反作用,唯有新军训练好了,才能投入常备军。”
朱厚照微微颌道:“朕知道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先开始征兵吧。依先生说的,朕准你募兵。”
“臣谢陛下恩典。”
谢慎本以为这件事还会拖上一拖,谁知朱厚照大手一挥直接授权。
谢慎也确实打算在江南征兵。一来后世的戚家军,俞家军都是江南子弟兵足以见得其战斗力不俗。二来北方因为九边的关系,驻军已经足够多,再招募新军恐怕不太合适。
不过
在朱厚照南巡期间征兵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子身上。在这个时候征兵,未免有点喧宾夺主了。
虽然以朱厚照的性格,未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若是有人从中挑拨可能真的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此时此刻,谢慎真切有些无奈。
这招募新军和叫江南富商献出银钱购置军粮是压在谢慎肩头的两件大事,单独做一件都要耗费巨大的气力,何况乎同时做两件。
故而谢慎决定要找个帮手了。
翌日一早,谢慎便前往杭州城中宁员外府上。
在他还没有中举前,就和宁益结下了一段不浅的交情。
若是没有宁益的仗义出手,谢慎不可能将余姚仙茗推到现在的高度,也就没有那重要的第一桶金。
故而谢慎是对宁益十分感激的。
当然,要说宁益是完全无所图无所求,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宁益慧眼如炬,识出了谢慎这匹千里马。
宁益是杭州乃至整个浙省最大的盐商、茶商,其影响力不可小觑。
谢慎来找他就是希望他能够在捐献钱粮一事上出力一二。
当一个人富甲天下时,通常都会飘飘然,宁益却是个例外。
不管是从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上看,你都会觉得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大明好商人。
当谢慎来到宁府后院时,见宁益正在朝池塘中挥洒鱼食,笑声道:“多年不见,宁员外还是老样子啊。”
宁益转过身来,咳嗽了一声:“小老儿还是那个小老儿,谢大人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秀才相公了。”
宁益把谢慎请到池塘旁的亭榭坐定,倒了两杯酒苦笑道:“小老儿早就笃定谢大人非池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