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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也不说话,觉得场合过于庄重,他可不像戴大宾这样心直口快。
等到许多人各自坐下,气氛开始活跃,叶春秋方才低声对戴大宾道:“戴年兄,文史馆里修史修得如何了?”
戴大宾顿时一脸痛苦之色:“实录最是繁琐,每一字都需反复斟酌,每次编修后,都被上头的侍学打回来,真是烦透了,叶修撰越发了不起了啊,在宫中待诏,竟还能治起妇科。”
“……”叶春秋晓得他在讥讽自己,虽然嘴巴像刀子一样,其实却是对自己带着关心,是觉得自己有些手伸得长了,会给自己引来灾祸。
叶春秋索性不说话了,有宦官和宫娥上了酒菜来,本来这酒菜多是意思意思一下,分量其实不多,叶春秋胃口大,既然还是不说话为好,自然也就埋头进食。
戴大宾第一次见这场面,少不得东看看西看看,等到觉得饿了,垂头一看,禁不住龇牙咧嘴:“叶修撰,早知不和你同坐了。”只好喝了一口闷酒,肚子更觉得饿。
好不容易又有宫娥上了菜来,偏偏配菜居多,他勉强吃了几口:“宫中设宴,还不如在外头吃快活。”唏嘘一番,这时却见有宦官匆匆地进来,这宦官显然不是奉天殿和尚膳监的人,因为穿着的乃是赐服,可是又不像是朱厚照的随侍,一看就是后宫来的。
他急匆匆地到了朱厚照的边上,低声密语了几句,朱厚照一脸错愕,然后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之中急匆匆地起身,随那宦官快步离开。
这种场合,有人离坐出恭是常有的事,可是陛下这么一走,却是蹊跷无比。
许多人喝了几杯水酒,又是佳节,都不禁有些醉了,戴大宾拿肘子捅了捅叶春秋,低声道:“陛下何故离开,很是蹊跷啊,莫非出了什么事?”
叶春秋也觉得奇怪,倒是坐在右上首位置的焦芳眼眸一沉,察觉出了一丝不同,他与同坐的张彩抿嘴一笑,张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低声道:“方才那宦官乃是坤宁宫的张喜。”
坤宁宫的宦官匆匆来了,然后陛下露出错愕之色,接着起身便走,这里头包含了许多的信息,显然坤宁宫有急事,以至于陛下贸然离开。
焦芳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陛下却依然没回来,这时候许多人发现不对劲了,宫中设宴,一般情况,皇帝是极少离开的,因为还有一些礼仪没有结束呢,起初有人以为是出恭,接着许多的议论就传开了。
“方才来的乃是坤宁宫的宦官,将陛下叫走了。”
“是不是坤宁宫那儿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陛下如此失态?”
“前几日不是听说……”
“这……”
许多人不禁忧心起来。
本来那事儿就够让人操心的,可是陛下中秋佳节在此设宴,让大家安心不少,许多人心里认为,陛下既然依旧设宴,这就说明宫中传出皇后娘娘保不住胎的事多半是子虚乌有之事,可是现在看来,许多人都不禁担忧起来。
莫不是……皇后娘娘当真出了什么问题?
方才焦公还恭祝陛下枝繁叶茂呢,若是当真有个什么,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议论的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许多人低声议论,有人偷偷去看叶春秋,叶春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颇为紧张,莫不是皇后娘娘当真出了岔子?
他自认自己开的药没有错的,除了黄、体、酮,其他几味药都有安胎之用,所开列的膳食也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医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还真是和运气有关。
众臣饮了几杯酒水,又过了小半时辰,众臣开始不安起来。
焦芳心中已经抵定,别人或许还没有准确消息,可是他却最是明白,御医院的周院使已经和自己说得很明白,皇后娘娘的孩子是必定保不住了,恰好这个时候突然事有反常,他心里不禁想,莫不是今日恰好小产了……
想到此处,焦芳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却是朝一个御史看去。
这御史叫刘安,乃是他的门生,刘安一直在观察着焦公的动静,现在见了焦芳的眼色,眼眸一番,突然长身而起:“莫不是皇后娘娘出事了吧?”
大家方才还只是窃窃私语,现在听到有人鼓噪,顿时沸腾起来。
“莫不是真出事了……”
“这可如何是好,哎……”
那刘安冷笑着道:“诸公何必猜疑,娘娘的主治大夫不就在这里吗?”他说完,便咄咄逼人地到了叶春秋面前,正色道:“叶修撰,是你非要挺身而出为皇后娘娘保胎的,你既是主治,理应知道宫中的情况,我只问你,娘娘如何了?肚子里的孩子还保得住吗?”
叶春秋也只好站起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道:“并不知情。”
第五百五十四章:收拾你(第一更)
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刘安便大叫道:“并不知情?我问的是,这龙子是否保得住?”语气咄咄逼人。
其实这时候许多人喝了酒,情绪也有些激动,此时也纷纷侧目相视。
叶春秋对这刘安很是反感,你来问我,我问谁来着?我又没去坤宁宫!
只听刘安继续不依不饶地道:“今儿是中秋佳节,叶修撰既是主治,呵……我听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已是虚弱到了极点,本来御医院是打算保住娘娘,可是你却非要安胎,我还听说,昨夜皇后娘娘又腹痛了半宿,这都是吃了你的药的结果,现在你总该有个交代才好。”
叶春秋索性不理他。
其他的大臣觉得这刘安有些过了,叶春秋安胎也是好心,也有人显得义愤填膺,自然更多人似乎觉得事出有因,正别有深意地看着刘安,想知道刘安接下来要做什么。
刘安这时突然大声疾呼:“坤宁宫突然匆匆来人,陛下竟是舍下盛典移驾去了后宫,诸公,这还不够明白的吗?龙子……只怕……只怕……”
他这样一说,却是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毕竟像邓健这种人在朝中可是不少,尤其是清流官,此时不少人在酒精催促下,不免落下泪来。
叶春秋知道现在不宜说话,免得被人寻到话柄,可是他不坑声,刘安却依旧不愿放过他:“叶春秋,你既是主治,总要说个清楚。”
叶春秋皱眉道:“说什么?”
刘安怒道:“你还想如何,还想混淆视听吗?叶春秋,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不测,便都是你害的,你该当何罪?”
叶春秋有些恼了:“既如此,就请刘御史弹劾吧。”
“你……”一般人是不敢轻易得罪御史的,而这叶春秋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却令刘安一时无所适从。
反而焦芳这时候笑容可掬地上前道;“好了,好了,都不要闹了,嗯,叶春秋医术了得,想必必有良方,自然……若是当真有什么岔子,叶修撰固然是要负全责的。”
他看了叶春秋一眼,对刘安道:“刘御史,若是如此,不知是什么罪名?”
刘安眉飞色舞地道:“身为修撰,不思正业……”
叶春秋冷眼看着二人的一唱一和,其余人有冷眼旁观的,有表示同情的,也有人漠不关心。
焦芳的笑意更浓了,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道:“叶修撰啊,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是吗?
叶春秋的唇边泛出一丝不带温度的淡笑,紧紧地看着焦芳,将自己高高捧起的是他,而今准备落井下石的也是他,真当自己是泥人?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
叶春秋喝了几口气,带着几分酒气:“这是下官的事。”
这一句这是下官的事,若是同辈或者相同身份的人说出来,倒也罢了,可问题在于,叶春秋和焦芳的地位悬殊,这无疑是无形中给了焦芳一个耳光,焦芳是何人,堂堂的内阁学士,当着诸多人的面,一个小小的修撰竟是如此恶劣态度,他虽是带笑,可是身边的刘安却禁不住厉声道:“叶修撰,你就是这样和焦公说话的?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还……”
与此同时,焦芳的眸子如刀子一样划过,不过他显然并不急,反而是依然带笑地看着叶春秋,这时候,在他眼里,叶春秋却像是待宰的羔羊,只需宫里传出什么消息,再收拾你叶春秋不迟。
正说着,先前那将朱厚照叫去坤宁宫的宦官去而复返,他高声道:“叶编修,叶编修何在?”
众人顿时打起精神,朝那宦官看去。
叶春秋忙是上前道:“下官在这里。”
这宦官焦灼地道:“陛下请你速去坤宁宫,不得有误。”
众人一听,心里都说,果然是关乎于皇后娘娘的事,有人想探问消息,那宦官却是急得不得了,忙是带着叶春秋往宫苑深处去了。
焦芳依然面上带笑,捋了捋须,那刘安却是小心地凑上去道:“焦公,看来……定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焦芳的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却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更加凌厉起来。
…………………………
越是靠近坤宁宫,心里越是感到不安。
也不知皇后娘娘如何了,哎,若是当真出了岔子,保不住胎倒还好,可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那……
等到了坤宁宫,便见朱厚照已在廊下等着。
朱厚照在廊下背着手来回地走动,一听到有宦官道:“叶修撰来了。”朱厚照忙是抬眸,急匆匆地道:“叶爱卿,来,快来。”
他神情很是激动,叶春秋只得小跑几步到了廊下,朱厚照领他进寝殿,见皇后娘娘依旧是盖着薄被躺在榻上,一脸的痛苦之色,叶春秋的心便更沉了几分。
药已经用了几天了,几天的功夫,竟是仍不见好,小产的征兆已有这么久,看来……胎儿是真的保不住了。
叶春秋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倒不是那种畏罪的感觉,而是……自觉得朱厚照对自己不错,虽然他总是咋咋呼呼的,可是叶春秋能感受到他对待自己的善意,他也能体谅这个即将做父亲之人的心情,看着他哭,看着他沮丧,看着他绝望,叶春秋心里也很不好受,现在事情不能完美解决,自己的药没有效果,当这孩子彻底没了,想必朱厚照的心情一定很是糟糕吧。
叶春秋忙是上前,皱眉道:“娘娘如何了?”
朱厚照焦灼地道:“这下糟糕了,她是今儿清早睡的,清早睡了之后……”
这时,却是那周院使奉诏而来,来不及和其他的御医打招呼,听到朱厚照说到糟糕二字,便忙道:“陛下……娘娘怎么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叶春秋,心里直想骂,糟了?呵,你叶春秋办的好事。
朱厚照不耐烦地道:“不要打岔。”接着才道;“她是清早睡的,而后……而后正午起来,结果……叶修撰,你猜怎么着……”
第五百五十五章:奇迹(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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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凶狠地瞪了那宦官一眼,颇有责怪之意,那宦官忙是吓得后退一步,不敢抬头。
朱厚照这时道:“大致就是吃了这些,于是,现在肚中又疼痛难忍起来了,只是应该不是那种腹痛,而是吃坏肚子痛。”
叶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