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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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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忽听帐内有人高呼道:“请郄君、张君入见”

  啊呦,张禄当场就蒙了——袁术真打算见我们?这是为什么呢?

  再瞧郄俭,先掸一掸衣襟,然后拱着手昂然而入。张禄没办法,只好跟随在后——人年岁比我大那么多,他走先,我走后,那也很正常吧。

  进得帐来,只见沿着帐边一圈执戟力士,帐中则左右两列,分坐文武。上首一人,四十多岁年纪,头戴皮弁,插着雉羽,身穿褐色袴褶,方面广颐,浓眉淡须,相貌颇为威武——这就是曹操说的“冢中枯骨”袁术袁公路?长得并不似小丑嘛。

  二人入帐,都作一长揖,口称:“拜见将军。”——这时候袁术的正式官职是“后将军”。

  就见袁术一摆手,笑容挺和蔼:“郤公此来,为助吾耶?”

  原来如此,张禄心说敢情他不是想见我,而是想见郄俭

  故益州刺史郤俭其实并没有死,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袁术就是其中一个。这是因为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郤俭拐弯抹角地也能跟他们搭上关系,加上他又隐居在距离雒阳不远的阳城,不肯改名换姓,光把姓氏的写法给变了,袁家又哪有打听不出来的道理?想当年袁术为避董卓而逃出雒阳,途中就曾经派人去访过郄俭,希望他能够辅佐自己,可惜未能如愿。今天郄俭自己送上门儿来了,袁术自然大喜过望。

  要知道这会儿的刺史已经不是前汉那种监察系统的小官,而是秩比九卿的地方大员啦,做过一任刺史,光把故吏笼起来就得好几百人。袁术倒不是看重郄俭,他看中的是郄俭在官场上可能还残留的影响力。

  然而郄俭却只是摇一摇头:“吾今从道,不预世事。今奉师命经此,特一会故人耳。”我没打算来帮你,只是偶然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罢了。

  张禄心说郄元节真是好人,没把我给供出来……

  袁术闻言,颇感遗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就此把郄俭给轰出去——朋友大老远来见你,起码得给人口水喝吧。当即安排坐席,请郄、张二人在他身旁落座。然后问起张禄,郄俭简单回答道:“吾道友也,密县张禄张伯爵。”

  袁术寒暄几句,又再劝郄俭相助,郄俭再度婉拒,为怕袁术劝个没完,干脆转换话题,问他:“闻将军与曹兖州相争,何故耶?”

  袁术恨声道:“吾本有恩于操,彼却来夺我汝南,此必婢生子所教唆也”

  想当初在雒阳城里,袁、曹两家关系挺好,袁术跟曹操那也是老交情了。后来董卓进京,第一个落跑的是袁绍,然后是曹操,而且曹操逃得急,连妻儿老小全都抛下了,还多亏了袁术派人把他们保护起来,后来又护送去陈留跟曹操相会。所以他才说我对曹操是有恩的,谁想他却听了“婢生子”的挑唆,竟然发兵来打我。

  所谓“婢生子”,是说袁绍。袁绍老娘身份低微,只是个妾而已,他算庶出,所以袁术才会骂他是丫嬛养的。

  郄俭皱眉道:“卿兄弟本和睦,今何苦如此?”

  这话不问则已,一问之下,正好戳到袁术的痛处,就此把眉头一拧,嘴岔一撇,开始大倒苦水。原本袁绍是庶出,袁术是嫡出,论族内的继承权,作为兄弟的袁术却排在前面,可谁成想袁绍被从三房过继去了二房,继承顺位反倒超出袁术一截。只是即便在那时候,名为堂兄弟,实则亲兄弟的二人之间,关系还算融洽,因为不是第一、第二顺位嘛,所以争起来没啥意义。

  等到董卓进京,兄弟二人陆续都跑了,并且一北一南,各聚徒众,煽动关东州郡造董卓的反,董卓一怒之下,把留在雒阳的袁氏一家老小全部杀光。于是乎,有资格继承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政治遗产的,就只剩下这哥儿俩了。这哥儿俩野心一个赛一个旺盛,那还有不就此掐起架来的道理吗?

  在袁术认为,袁绍你虽然年纪比我大,可你是庶出啊,就算过继给了二伯,也不能就此摇身一变成为嫡男,从来传嫡不传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啊?我倒没想拿你怎么样呢,结果你先煽动刘表、曹操来打我,你还有没有一点兄弟之情?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啊?

  ——其实是他先去联络袁绍的大敌公孙瓒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只有袁绍是恶魔,自己则是一朵无比纯洁的白莲花。

  这一通血泪控诉,听得郄俭是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插上一句嘴:“未知战事如何?”咱们说点儿别的好嘛?你们袁家那点儿懊糟事儿我不想掺和,就连听听都觉得脏了耳朵。

  袁术脸色一沉,紧咬牙关,恨声道:“曹操窃据兖州,收黄巾降卒百万,势实难当也。今与之大小二十三阵,胜负参半,料不能全胜……”

  郄俭心说什么“料不能全胜”,我估计你这就要败吧。正打算安慰袁术几句,然后好告辞闪人,忽见袁术两眼一转,随即一探脑袋,和颜悦色地说道:“闻郄君能占,请为吾占。”你算算我的前程究竟如何?

  郄俭说我修道年数不多,刚学了卜算,恐怕算不大准,反复推辞,但袁术却不肯放过他,执意要算。最终郄俭没有办法,说那就请给我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让我为您卜上一卦吧。

  袁术说不用换地方,跟这儿就成。于是喝退众人,大帐里光留下自己和郄俭、张禄,还有两名侍从。郄俭请求焚起一炉香来,又先打水净了面、手,然后才从怀中取出蓍筒。

  民间传说占卜要先斋戒沐浴,才好洁净身心与神灵沟通,其实全是扯淡。郄俭跟张禄说过,所谓卜算就是一种预言术,所要沟通的是无意识的天道,所要研究的是事物间的联系,真跟什么神神鬼鬼的没啥关系。斋戒沐浴,故重其事,不过是江湖骗子自抬身价的鬼花样罢了——再说了,即便真要斋戒沐浴,他也不打算跟袁术这儿浪费那么多时间。

  至于焚香、净手,只是为了调节心灵,以期达到最佳精神状态罢了。要不然一呼吸,空气浑浊,全是臭脚丫子味儿,你说还怎么能够专心占卜?手上全是墨汁甚至上顿饭留下的菜渍,拿来抓蓍草,这套蓍草你打算用上几回啊?

  要说道家卜占,最正统的就是龟卜和蓍占。所谓龟卜就是用焚烧乌龟背甲或者牛肩胛骨,观其纹路,从而探测天意,材料都是一次性的,不能反复使用,而且也不方便携带。所以逐渐的蓍占大行其道,就是用五十支处理过的蓍草,通过多次析分,根据剩余数来决定阴阳,六次蓍占即可排出一道卦象,再加变一次爻,根据《周易》,得出最终结果——蓍草跟龟甲不同,是可以反复使用的。

  且说郄俭静坐凝思少顷,便即析分蓍草,最终得出一卦。可是结果才一出来,他却不禁紧锁起眉头,还斜眼瞟了瞟张禄。袁术急切地问他:“如何?”郄俭沉吟少顷,回答道:“吾不敢言也。”

  袁术说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卦象上说我很快就要死吗?你别担心,我不是光想听好话的人,你放胆说便是。

  郄俭再瞟一眼张禄,突然说道:“吾恐有误算处,请先与张君相商,或敢上禀将军。”

  

第二十四章、辕门惊魂

  袁术让郄俭和张禄前往旁边的一所小帐,单独面谈。张禄挺奇怪,说我没学过占卜啊,你究竟算出什么结果了,为什么想要先跟我商量?

  郄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即卦象论,袁公路合有天子分”

  要说这话挺惊悚的,可是偏偏张禄并不以为意,连嘴角都没有抖上一下——他早就知道这事儿啊。近年来通过不断地修心养性,他的记忆力变强了许多,就连很多脑海深处隐藏的过往全都陆续给挖了出来。要说正经史书他没怎么读过,不可能无中生有,但相关《三国演义》(也包括电视剧、漫画等各种衍生作品),以前忽视的很多细节,如今都能回想起一二来。

  郄俭挺惊讶张禄的反应,拧眉问道:“伯爵早知之耶?其令师所占算耶?”他压根儿不知道张禄两世为人,还以为是裴玄仁曾经卜算到这个结果,告诉过了张禄。

  张禄现编理由,反问郄俭:“君所谓天子,夷群雄、并六合、一天下者耶?或冠九旒、张龙纛、驾六骏者耶?”你算出来的到底是真天子还是假天子啊?是能够统一中国的那种天子,还是仅仅冠上天子之名的意思呢?

  郄俭茫然道:“吾不知也……”卦象上倒并没有说得那么细。

  张禄笑道:“今天下播乱,篡僭者多矣,吾观袁公路志高才薄,亦此类也,则其异日假天子号,不为怪矣。”当此乱局,僭称天子,我觉得袁术这家伙干得出来那种事,所以才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郄俭轻叹一声,就问:“然当告之否?”

  两人原本一直都压低声音说话,张禄却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天意岂可妄测?即袁公路合为天子,亦不当说与也”郄俭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卿勿放言”张禄却朝他使个眼色,嘴唇朝着侧面一努。

  有很多话不需要明说,一个眼神就能解决问题。就好比郄俭问:“然当告之否?”其实他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占卜结果禀报给袁术听。一方面这可能会误导袁术,增加他的野心,或许原本他并没有僭位的打算,这么一说,反倒开启了不归之路——你这可是在害人啊

  另方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郄俭本人的名声也不好听,知道的这是天意,他只是实言相告,不知道的,还以为郄俭故意煽动袁术篡位呢。再说了,有些事在水到渠成前,那是连提都不能提的,袁术很可能因此起意斩杀郄俭,以表示自己还是汉朝的忠臣,绝无谋篡之心。

  对于郄俭的问题,张禄的回答是:“天意岂可妄测?即袁公路合为天子,亦不当说与也”他这本是正论,可干嘛要故意提高声音呢?难道生怕别人听不见?其实他的感官非常敏锐,早就察觉到了帐外伏着有人在窃听——应该是袁术派过来的——所以特意要把这事儿泄露出去。

  他的想法,袁术本来就有野心,而且迟早僭号称尊,根本不用你煽动,不必要太为他考虑。郄老兄啊,你如今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哪,要是对袁术直言相告,可能臭了名声,也可能折了性命,所以那是断然不能行的。然而刚才做出那种为难的样子,完了你打算怎么跟袁术解释?骗他说其实没啥事儿,只是怕自己算错了,所以先找人商量商量?他也不傻,肯定不信,那就不可能放你我走。

  再说了,我瞧你也不象很会撒谎的样子……

  所以不如这样,一口咬定天意不可泄露,当面不说结果,却故意让袁术的党羽把结果给偷听了去。这样就好撇清了,即便日后袁术拿出来说事儿,言传六耳,大家伙儿都会认为捏造的可能性更大,要不然就是传岔了。而且那党羽回去向袁术禀报,袁术必然欣喜啊,也肯定不会再追问于你。他要是逼着你亲口说,或者杀你灭口,那就是越描越黑,对他本人的名声不利——他应该不会行此下策吧。

  郄俭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修道者修身亦修心,就不可能太蠢笨——瞧见张禄一努嘴,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当下手捻胡须,略一沉吟,很快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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