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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禄急了,冲上去伸手欲接,即便被黎彦超夯了个实,双臂当即骨折,那也顾不得啦——能够全员活命最要紧。顷刻之间,他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大不了咱们这就闪人,随便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到妖物攻破胪句寺,就证明任务失败,到时候即可返回玄奇界去也……
可是谁料想黎彦超身在半空,突然间把腰一挺,头上脚下又正过来了,不但正过来,而且下坠之势猛地一顿,竟然悬浮在了空中。地上仰望的三人刚才还目眦尽裂,以为同伴七成必死,这会儿全都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黎大少资质天纵,于生死须臾之际,瞬间就领悟了此界飞行之法了?
他们——甚至包括黎彦超本人——全都傻了眼了,但那四只鸟人却并不感觉奇怪。在鸟人想来,有这般本领的人类本来就该能飞啊,有什么可奇怪的?若知道他们不能飞,刚才直接就一个个揪起来往空中拋啦,还用费偌大力气?所以鸟人们的思维和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停顿,有两只疾奔黎彦超杀去,一只下扑张禄——最后那个双手铁棒俱失,暂且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在空中掠阵。
之所以单分出一只来奔了张禄而去,是因为张禄先前想去搜弥勒和尚的身,继而又抢步前来试图接住黎彦超,他的长剑是反手而握的,破绽最为明显。那鸟人双翅一收,便即俯冲下来,其势甚为惊人,张禄促起不意——主要是瞧见黎彦超没落地而被惊着了,大脑瞬间宕机——竟然被他扑了个准
两条铁棒当头砸下,张禄避过了一条,避不过第二条,正中左肩,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不由自主地便仰天翻倒。那鸟人横过一棒来,按住张禄颈项,右臂奋起一棒,就待当顶砸下——那张鸟脸距离张禄也不过咫尺之遥,双眼中凶光毕露,这么短的距离,又被此妖按住了脖项,张禄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难逃此劫了……
这一棒子根本就躲不过去,必中头顶,则头骨必碎张禄觉得自己生还的几率,大概得在小数点儿奔后面好几位……
临死之际,张伯爵凶性大发,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那鸟人的双瞳——我就瞧着你怎么打死我,最后一刻,我要把你的影像牢牢镂刻在脑海之中,将来变身厉鬼,也要来找你索命至于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厉鬼,自己肉身毁灭后,意识还能保持多长时间,能不能凝聚起来对实体事物造成影响……谁有空想那么多?我脑海里都来不及闪回邱少云、黄继光等等英雄形象呢
唐丽语的救援最为快速,双拳挟着凌厉劲风便直朝那鸟人后脑砸去。不过据她的估计,应该缓不济急,就算能够逼得那鸟人转身回防,估计张禄也已不幸了……才刚为黎彦超担忧,不想最先遇难的反倒是张禄。
但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感应到了背后来自唐丽语的威胁还是怎么的,这鸟人才刚高举起铁棒,动作却没来由地骤然一滞,并没有立刻打下去。随即它暴叫一声,左手按住张禄脖颈的铁棒奋力一扬,直接就把张禄给掫出去了,正好掷入幽涧之中——先是“扑通”一声,随即“咕嘟嘟”地冒泡,估计张伯爵就已经沉了底啦……
唐丽语刚才攫涧水洗手、洗脸,她知道此涧深不见底,而且冰寒彻骨,也不晓得张禄在负伤之后,还抵受得住抵受不住……关键是,她不清楚张禄会不会水啊?会不会没被妖物一棒打死,结果却被活活地淹死了?
欲往相救,那鸟人在抛飞张禄之后,却又转身回来,铁棒鼓起两道劲风,直打唐丽语面门。唐丽语无奈之下,只好暂停脚步,节架相迎。这会儿风赫然也蹿过来了——他的动作也就比唐丽语慢了半拍而已,实在是方才兔起鹘落,形势变化实在太快——双战那鸟人。那鸟人一见难以取胜,当即双翅一展,又再飞天而去。
半空之中,黎彦超一人而战双鸟,不两招便落在了下风,匆忙一个闪身撤步,跌跌撞撞地降落地面,与同伴们会合。风赫然不及去救张禄,本能地就问:“你怎么学会飞的?”黎彦超苦笑道:“是个人就该会飞吧……”
话音未落,面色又变。他在同伴之中功力最深,感应最为敏锐,否则刚才也不能第一时间便发现有黑影扑来,及时掷刀过去,救了弥勒和尚的性命——虽然那和尚也没能折腾太久——此刻再次警觉,不好,又有两个鸟人飞来
刚才张禄与风赫然相互配合,反复套弥勒和尚的话,黎彦超虽然背倚山壁打坐,耳朵却一直竖着,对于相关情报同样声声入耳,一个词儿都没轻易放过。他听得很清楚,大鹏王的分身共有七只,那么这儿才出现了四个,后面还跟着两个……说不定还有第七个若七鸟同来,己方只剩下了三人,即便自己才刚掌握了飞行之术,也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要不要先拼着命把张禄从水里捞上来,然后败退而走算了……就怕鸟人们不给自己救人的机会……
他们三人与张禄组队执行任务非止一次,为了方便配合,同伴之间自然要相互介绍自己的本领、特长,但基本都指武技方面,而不及其它。比方说风赫然雅好烹饪,擅长整治肉食,黎、唐二人曾经结伴前往流云宗拜访,得尝风同伴亲手烹制的佳肴,全都赞不绝口——这种技能,风赫然不会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主动吐露。再比方说,他黎大少虽然文采不佳——这也是天垣武人的通病了——却写得一手好字,这事儿他也不会跟同伴们提起。
所以张禄究竟会不会游泳呢?没人问过,张伯爵也没主动说过。照道理而论,练至无我境的高手就算只能狗刨,也不至于跟池塘里被淹死,但在肩头中棒,身负重伤之际,有没有学过游泳就变得非常重要了。而且凫水就某种角度而言,也相关个人心志,若是心志不够坚定,下水便慌,先就被水给呛着了,再加手足毫无章法地乱舞,就算泳池里也不是淹不死人……
黎彦超向来杀伐决断,此刻却多少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救张禄。于是本能地转过头去,朝着幽涧一瞥,突然之间,只见原本平静的涧水因为张禄沉底而仅仅泛着几道涟漪而已,却猛地激浪翻滚,随即波开浪裂之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那当然就是张禄了,而且他显然是会水的。
张禄正经学游泳还是在地球时代——不是口袋地球,是真正的地球——什么自由泳、蛙泳、蝶泳、仰泳,全都拜过师、学过艺,不但每年夏天都去泡泳池,而曾经下海搏过海浪——当然啦,是在浅海,而且浪也不高。至于深海遨游,那还得到口袋地球时代,他出海去寻找过天渊和富士山,结果撞见了“世界尽头”的壁障。他还在水中战败过被祟附了身的恶鲨
但此番他被鸟妖拋飞,却是直直地坠入幽涧,手脚不动,身形如矢,直接“咕嘟嘟”地就沉了底儿了。身形不展,四肢僵硬,那纯是因为脑海中诸多念头纷至沓来,他根本就没空去指挥身体,也没空去凫水求活。
那么他在想什么呢?第一个念头:那鸟人棒子举得那么高,为什么不肯打下来?
张禄是没有见着唐丽语纵身来救,不过即便见到了,按估算也肯定来不及,则那鸟妖的本领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也是无我境初阶,就没道理不先一棒结果了自己,然后再转身迎战自己的同伴啊。然而眼瞧着铁棒将落,张禄狠狠盯着对方的双瞳,却发现那妖物一对暗红色的瞳仁瞬间就散了,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然后那棒子也停住了,鸟妖既没把自己打死,也没把自己揪起来当人质,反倒直接把自己掷了出去,仿佛要抛开一枚才中火中摸出来的栗子似的……
这是为什么?间歇性羊……鸟癫疯?
张禄不禁联想起了数刻之前,那会儿他还在胪句寺大雄宝殿之前跟同伴们商讨相关拳王的问题。黎彦超提出了他们黎家世传的对拳王来历的猜测,张禄忍不住就问:“那么拳王既非天垣之人,又为什么会滞留天垣,不得返回呢?”黎彦超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不清楚?”
张禄当时心说坏了,这有暴露之虞,于是勇敢地迎向对方的目光——所谓“心不正,则眸子眊焉”,倘若眼神飘忽、闪烁,不敢与他人对视,哪怕谎话说得再圆,也立刻就能露出马脚来——假装糊涂:“我不清楚。你……令祖有何猜想?”
他目光直视,黎彦超眼神却散了,还突然间摇一摇头,脸上迷惑之色一闪即没。接着黎大少就顾左右而言他……他是因为猜疑同伴而觉得内疚吗?还是说……
张禄当时就有所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又使出什么精神攻击来了?可是照道理而言,自己跌落天垣世界,等级被削弱,法术也受到制压,就算偶尔能够用意念惑人心智,那威力也大大缩水啊。直白点儿来说,他在口袋地球上还是地仙的时候,就能操控凡人心智,让人自杀是不可能的,命其吐露某些真言,却再简单不过了。但在天垣世界,也就偷袭的时候能让嘲风略一恍惚而已,等嘲风确定了面前这个是敌人,再使那招便根本无效了。
所以他一直不敢轻用,害怕被真正的高手把意念流给反弹回来,就跟在口袋地球上对付刘根似的。嘲风不过是窥奥巅峰的水平,黎彦超却已迈入了无我境,又与张禄正面相对,不存在偷袭的问题,照理来说,即便自己无意识当中使出了某些意念招术,对他也应该彻底无效才是啊。
但一回尚有可疑,再加上鸟人恍惚的事儿,就使得张禄不禁陷入了沉思:我真的能够使用意念攻击了吗?
自己在天垣耍不出来的招式,在虚梵未必耍不出来啊。一方面等级被压,另方面也受到天地法则的制约,所以意念攻击在天垣近乎无效,但虚梵世界的天地法则,理当与天垣世界不同——虚梵世界才入无我就能飞行,这在天垣世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而且生死关头,黎彦超为什么突然能飞……起码可以腾空了?是不是根本不需要研习什么特殊技能、法术,在虚梵世界只要达到一定的武道境界,便自然可以飞行?此前自己等四人所以不能飞,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尝试过……
天垣是个武道世界,诸般超乎凡人所能的特殊本领全都依附于武技之上,基本上没有术法一说。什么踩罡踏斗、画符焚纸,跟地球世界一样,大抵属于江湖骗子一类。但这虚梵世界却未必武道为尊,刚才自己在后庭平台上与妖物对战的时候,就发现某些修行者只是坐在那儿“啾啾”地放光波,纯为术法,不是武道。
那么是不是在这种术法世界,天地法则所限与武道世界大为不同,法术可以随心使用?随心……张禄不禁想起了三无和尚留下的那句话:“放飞心情吧,你将会融化在蓝天中。”
难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恶作剧,三无和尚留下此言,确实有警示后人的意图?
头脑中无数念头闪过,倘若条分缕析,用语言来表达,用文字来记录,恐怕得长长一大篇,但现实中也不过几眨眼的功夫,张禄就觉得自己直线下沉,脚尖已然触及了涧底。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