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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洞府。
那个如梦如幻的人间!
闪烁着诡异光辉的那轮幽月,仍旧挂在天际,不论风雨,永远都散发着淡淡光芒。
而挣扎在这个世间的人,仿佛都散了去,只留下孤独一人,独自迷惘。
“我是谁?”
他轻声低问,抬头望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这般幽幽地问了,不知是问天际幽月,还是向着自己的深心。
这半生风起云涌,波澜凶恶,往事一幕一幕都涌在了心头,生命中曾熟悉的人物,心中曾真心对过的人儿,都在脑海中一个一个的掠过,可是,竟都不留下半分痕迹,就这般悄悄远去了。
他心中似有不甘,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手在空中,终究还是握住了空。
什么都没有!
只有天际月光,穿过了无数风雨,还依旧落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衣襟。
颓然倒地,像是撕去了所有的外表伪装,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他无须任何坚强,风雨渐渐停歇,尘土悄悄沉默,那具身躯,眼看着也要没入这苍凉世界,归于无声。
死了吧,古老传说,死去了便不再有苦痛思念,便不再有牵挂,纵然是九幽地府,阎罗殿前,又谁知是怎样光景?繁华人间,也许终究是空吧!
只是,那具沉默的躯体忽然又震动了一下,天际月光,仿佛也随之轻轻一抖,随即落下了一道光柱,洒在那个身体之上。
他竟似要挣扎!
他竟似仍不甘!
他挣扎的爬起,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用尽了他全身气力,脚下的大地分明有无尽的诱惑,诱惑着他躺下便不再有任何烦恼,便可以摆脱世间苦痛。
只是他竟是不肯退缩,倔强地要直起身子,手破了流血,唇破了深痕,这萧萧凄凉世间,他竟然还是不肯放弃。
那月光幽幽,如倾如述,落在他的身上,犹如轻声低语:“你何必坚持呢,放手罢,放手了你便自由了……”
他挣扎着,像是在无限宽阔的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只是无论如何,面对着仿佛无限大的天地,他终究还是抬头,望天!
慢慢站了起来。
熟悉的面容,在心间悄悄飘荡,原来就算在生死之间,终究还是不能舍弃。
这一生,总还有牵挂的人罢!
张小凡,或许是鬼厉,这个天地间的蝼蚁,此刻正静静望天,凝望着天际幽月。
月光诡异而幽冷。
他忽然大喝,纵身而起,离开了这片无垠的土地,直冲上天,在他身前,有金、青、红三色光芒,猛然亮起,与他的身子一道,直冲向那轮幽月。
月冷无声,但就在他的身前,忽地月光一暗,竟是一对夫妇身影,慈悲而欣喜地望着他,仿佛多年之前的雨夜,才降落人间时刻的欢喜。
心头如被利刃瞬间割过,他竟是全身发抖,但身如离弦之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三色异芒如电,在他眼光注视之下,硬生生刺入夫妇身体,穿越而过。
仿佛是鲜血飞溅,又像是风雨萧萧,打在脸上,冰凉一片。人影消失了,他仿佛也有些麻木。只有他的眼神依然坚决,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忽地,月光再暗,田不易和苏茹的身影现身出来,苏茹微笑的望着他,田不易却一如记忆中一般,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而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田灵儿笑颜如花,一身红衣,依稀是十六七岁时候的模样,大声笑着叫着:“小师弟,我们上山砍竹子去……”
他瞬间仿佛窒息了,那三个身影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的,挡在他的身前。
那是怎样的战栗感觉,如电芒掠过全身,冰冷的光芒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心头竟也似整个被撕裂开去。
终于,三色异芒还是穿了过去,就这般硬生生穿越过了人影,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倒灌下来,他人在半空,面白如纸,忽地口一张,“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将胸口衣襟都染做了红色,面上更无一丝血色。
然后,他还是抬头,如百折不挠、不死不休的离弦之箭,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月光冰冷,天地瞬间黯淡,仿佛有股凄凉之意,在悄悄弥漫。
便在那电光火石之际,眼看冲近了月光之前,迷蒙的云气涌来,忽然间,竟有个身影在云气中隐隐现身。
那是怎样一个,深深镂刻在心间的身影啊!
他猛然呆住了,一身的坚持仿佛就要随风散去,那个模糊的身影在云气中翻转缭乱啊,仿佛是绿色身影,似又做白衣舞剑!
手中握着的噬魂,散发着冰冷凉意,他心中曾为了那个身影而这般痛楚,只是,此时此刻,他究竟该如何进退?
深深夜中,冷冷月色,遥远天际之上,猛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垂死的野兽对月长嚎,满是绝望的痛楚。
那一道灿烂的光芒,闪烁着三道奇异光环,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穿过了云气,刺入了那个模糊人影!
然后,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
漫天的风雨,就这般悄悄止歇,他眼中竟有热泪,凝望着身影那个人影。也许近在咫尺,可是他仍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只是,幽远的冥冥处,仿佛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消,雨散!
月光坠落如浮云!
天地苍穹尽如水!
他的身子从天空跌落,像落入万丈深渊,在他心中却没有了畏惧害怕,有的竟只是几分不舍,凝望着渐渐消去的那道人影。下一刻,他已落在了地面,周围的幻象尽皆消失。
在他脚下,一面古拙而明亮的古镜,已经碎裂成了数块,从墙壁上落下散落在地面。而在他的身边周围,是古朴的洞壁坚硬的岩石,距离他走进那个神奇的洞口,不过是十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十步,他却像是经历了一生,所有的痛楚回忆都这般轮回了一次。
然后,他喘息稍定,定了定神,正要继续向着幻月洞府的深处走去的时候,忽然间身子一僵,像是发现了什么,随后慢慢转过了身子。
随着那面古镜的破碎,洞口的那面神奇水雾也渐渐消散开去,露出了一个站在后面的身影——林惊羽。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一时间都呆住了。
许久,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凝望着,两个男子的目光,从少年到青年到现在,仿佛就这么看透了一生。
林惊羽的牙齿深深咬住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祖师祠堂里的那位老人,是不是你杀的?”
鬼厉默然,微微低头,过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头,道:“是。”
林惊羽的眼睛瞬间红了。
第六章赤焰
那个天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目光扫过脚下的战场,就算是看到那些曾经守护他的巨大妖兽一一倒下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动容,就像是早就看透了这些生死一般。
狂风吹过,他的身影从黑云深处慢慢降了下来,万兽嘶吼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甚至就在他的身旁,那漆黑的云气之中也有细细的电芒如灵蛇一般窜动着。
云海之上,前一刻还在奋力厮杀的人们和野兽都静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望着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少年,他有些妖异的脸上,瞳孔中仿佛有两点光。
终于,兽神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在无数兽妖的上方,在他身后的恶兽饕餮怒目圆睁,向着正道通天峰这里的方向,狠狠嚎叫了一声。
“吼啊……”几乎就在同时,随着饕餮一声吼叫,万兽跟着大声嘶吼起来,那声浪突如其来却似排山倒海,一时间但见得风云变色、沙飞石走,许多正道中人竟情不自禁退后了几步。饕餮的身躯在这一片嘶吼声中,猛然涨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成为一只巨兽,围绕着兽神。而就在他们左右,异样的情况也发生了。
半空之中的黑云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引力,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汇聚在兽神少年的上方,然后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急促旋转,发出尖锐破空之声,从天空缓缓降落。
那风柱之粗大匪夷所思,粗粗看去竟有种能够吞噬整座通天峰的感觉。此际,天幕低垂,狂风凛冽,正是一派凶戾景象,如世之末日,即在眼前,不由得令人有绝望之感。
正道中人纷纷变色,如此神通妖法,当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众人早就料想这兽神定非等闲之辈,但也绝没有料想到此妖孽竟有如此神通,而传说中当年能够将他收服镇压在镇魔古洞中千年万年的那位前辈高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眼看着巨大风柱缓缓落下,渐渐露出了那漆黑而可怖的样子,无形的吸力慢慢开始笼罩云海之上的所有人,不少正道弟子已经开始暗中运功抵御,任谁也知道,若是被这妖法吸了进去,只怕就是有九条性命也难以活转过来了。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三人面色严峻,普泓上人看着那巨大风柱良久,低声道:“这等妖法,当真乃是老衲平生仅见,道玄师兄,底下那些弟子只怕未必能抵挡这等妖术,不如我们……”
道玄真人缓缓点头,道:“上人说的甚是,正主已经出来了,我们也该……”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突然,那巨大风柱一改原先缓慢下落的趋势,陡然间加快速度落了下来,直冲云海,与此同时,无数兽妖嘶吼之声更烈,直透云霄,凄厉之极。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面对着这前所未见的诡异妖术,一时间人人都不知如何应付。
眼看那风柱就快要落到云海之上,正道弟子之中有数个胆大之人,终于是忍耐不住,大声呼喊之下,首先祭出法宝向那暴风打去,旁边的老到前辈一经发觉,立刻大声喝止,但这等混乱情况之下,终究还是有几个人冲了出去。
那数件仙剑法宝闪烁宝光,光芒耀眼地冲入了风柱之中,片刻之间即没入其中,但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声息也未得见,紧接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动,那风柱中突然响起一阵轰鸣,数道灰黑色的粗大旋风如有形一般,直直向那几位弟子冲了过来。
正道众人大惊,纷纷抵御,不料那几道旋风根本如有灵气一般,其他人抵御时候,它犹如无形之质穿越而过,偏偏到那数人面前,黑色旋风突然又露出了狰狞面目,凄厉风声之中,那数道旋风转眼缠住那几个弟子,“嗖”的一声又缩了回去,速度之快,众人竟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弟子在众人护佑之下被生生扯进了诡异的巨大风柱之中。
幽远处,隐隐传来了惨呼声音,那风柱之中,陡然间血红光芒闪动,片刻之后,便再无消息。
正道众人一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光芒乍起,从天落下三道豪光,落在正道众人的身前,闪烁过后,露出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与云易岚的身影,三个人皆面色凝重,道玄真人一挥手,急道:“众弟子退下,诸长老等留下此地。”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但随即大部分年轻一代的弟子都退了回去,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三大派阀的弟子,自然知道轻重,便是在这等风云变幻危急关头,却也大都能保持镇定,形势并未多少混乱。很快的,场中只剩下了三位高人和十来位长老前辈,刚才的那一场大战,仅存不多的诸位长老又已经死了几位。
道玄真人面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不再多看,转过头来盯着面前那个生平仅见的大敌。
巨大的黑色风柱在无形的诡异之力操纵之下,从天而降,在狂风黑气之中,兽神少年冷漠的眼光似穿透了世间杀戮,冷冷看来,与道玄真人严峻的眼神隔空相望。
道玄真人心头微微一震,前方远处的那个兽神虽然身形似人,但一双眼眸之中的眼光不知怎的,竟没有丝毫人之情愫,那冷冷目光之间,直似将世间万物都看作毫无灵性的畜生,杀伐之意异样浓烈,当真便如穷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