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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甲一脸狡黠的坏笑,冲着我直截了当地问:“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某乙极认真极期盼地看着我:“老师,我们学校大学生能不能结婚啊,那个xx学校都可以哎。”
某丙一脸旧社会:“老师,大学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儿,我要去追求我的理想,我想退学!”
……
呃?听到这些千奇百怪且显然在我意料之外的问题,我极其愕然地看着他们年轻坦然而毫不作伪的脸庞,E时代的学生?外星球的?!
一笑之余,不免感慨,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或许,这就是社会的进步吧。我心里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境,居然隐隐透出了如此的苍凉?
又一个周末,晚上十点钟左右,好容易耐心地送走一帮学生,我挪了挪几近麻木的双腿,捶了捶我的老腰,又斜睨了一眼心无旁骛地戴着耳机和老公QQ聊天,任学生来来去去,只是起先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半天我自岿然不动的大姐,心中一声叹息:幸福总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大姐是我的室友,芳名叫戴洁,跟我同一时间应聘到C大任教,比我大一些,人也十分随和会照顾人。大姐是拿了名校博士学位的外国文学专业高材生,山东人,个子高挑,典型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高知女性,并且,大姐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她的贤惠,她做事的麻利劲向来有口皆碑。更重要的是,大姐在学业上孜孜不倦之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一个同样优秀搞计算机的博士老公刘滨。当年,大姐和刘滨两人同在一个美丽海滨城市的一所学校里读本科,刘滨高大姐一届,两人在三年零十一个月里都素昧平生,但却在毕业离校要跨上开往火车站的校车前一个小时,刘滨一眼就发现了来往路过的人潮中,气质脱俗,安安静静地捧着书走路的大姐,瞬间就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学计算机人的天性发挥无遗:稳、准、狠,他当机立断地,气喘吁吁地飞速跑到大姐目前,嗖嗖嗖掏出一张纸,一撕两半,很快在其中一张上写下姓名、电话号码、QQ号、个人主页、地址,递给大姐,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的--”
大姐懵懵懂懂看着面前这个行为举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男生,懵懵懂懂从他手上接过纸条,再懵懵懂懂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之后,大姐曾经一度痛心疾首扼腕不已:一向清高自律的外国文学之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她痛定思痛之余,将所有这一切,归咎于前一天晚上赶作业睡晚了,精神不济,魂游天外,而被宵小之辈运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理论就此一举攻陷。
我知道,大姐是真的动心了,要不然,她不会自俩人读研、读博一路过来,谢绝所有诱惑,坚贞不贰地苦守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么多年。老公在上海做博士后,只身一人在此教书的大姐只能和我屈居于同一套单教公寓内,但是,她每至夜晚来临时就精神百倍,五指禅功更是不噼噼啪啪练到半夜绝不会停的,功力一天比一天精进。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我去接:“请问找哪位?”
半晌默然,我以为打错了,正想挂,对方又说话了:“林汐,是我,夏言。”
我一愣:“夏言?”有些艰难地,“……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么多年不见了,他就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般。当年,我刻意断绝了除沙沙之外的几乎一切联系,就是因为不想太过沉溺于以往,但是,夏言……,连同他所联结的种种有关过往的记忆,蓦地又涌上心头,还有,还有那个人……
电话那端轻描淡写地:“沙沙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沙沙,这只披着人皮的鹦鹉!到处学舌。
沙沙是我从小到大正正宗宗如假包换,香港人谓之“老死”的手帕交,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十八九年,我们都厮混在一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弃我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校园去社会上拳打脚踢大展宏图。当年的这个G大高材生,如今已是C市,这个J省省会城市的晚间英语新闻播音员,外带市政府领导的御用英文翻译,标标准准的白领丽人,风光无限。想当初,正是托她如莲灿舌,外加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百般劝说,我才弃G大的留校名额来到C大。
电话那端又开口了:“林汐,我现在也在C市,飞越公司。”
我微微一怔。只要是身处J省的人,无不闻飞越公司的大名,它是J省最为知名的民营企业,也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纳税大户。最最重要的是,飞越是夏言他老爸开的,换句话说,夏言是飞越公司的少主。只是,记得沙沙曾经说过,夏言从G大毕业后没多久就去美国留学了,我原来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闯荡几年,毕竟国外的MBA在现今的中国还是蛮吃香,他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于是,我很诚意地微笑了一下:“这么早就接班了啊?”
他在电话那头也是淡淡一笑:“没办法,我老爸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希望我早点上手。”夏言的孝顺一向人尽皆知。
“有空的话,明天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你,……还有沙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笑应下来。好久没见沙沙了,说实话,也挺想她的。
他似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是,停了半晌,最终只是说:“明晚七点,凯悦三楼。晚上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好。”夏大少爷尽管和悦,但一旦决定的事历来铁令如山,这点我和沙沙一向谨记。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当年……
当年……
当年的那个夏天,那片蓝天,那些悠悠白云,那明媚的阳光,那个菁菁校园,还有那双曾经略带嘲讽,曾经深深痛楚,曾经满含笑意和深情,还曾经……的眼睛,那微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张年轻的,不可置信的苍白而绝望的脸……。
我低下头去,我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潮水缓缓涨上,又慢慢褪下,一种锐利的,几近不可抑制的痛,霎那间蔓延全身。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不知谁说过,当一个人总是怀旧时,就证明他(她)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近老得特别快?
为什么,当我已经决定把过往的一切全部留在G大,一丝一毫也不带走的时候,往事还是如影随形?
半晌之后,我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室内,我的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大姐书架上的那套《莎翁全集》,我心里的刺痛和无助再一次,如浪潮般,无边无际,袭上心头,那年,那年……
心中的痛楚逐渐逐渐加深,我再一次地,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我转过头去瞪向大姐:“大姐,不是叫你别把这、套、碍、眼、的、书、放、在、书、架、上?”
往事如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许,还应该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一段青春年华中,我的生命和他们的,是纠缠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后来……
沙沙和夏言两家是多年世交,我和沙沙是同学兼手帕交,秦子默、夏言、唐少麒是好兄弟兼多年同学,唐少麟和我们是同班同学,而我呢,我和秦子默,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因为这套叫做《莎翁全集》的书。
那年我十六,他十九。
我们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记得大概是从我们念初三开始,十四五岁的男生女生们,开始逐渐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涩。尽管毕业将至,功课开始繁重起来,但是,班里仍然不时有人开始偷偷议论哪个男生长得帅,或是哪个女生长得漂亮,又或者,今天你穿了什么衣服,明天,她带了什么时髦玩意儿,教室里整天唧唧喳喳地热闹非凡。总而言之,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给我们上生物课的,孙子从小就被带到相隔万里的国外去的老太太,每每看到我们都慈祥地,直眯起眼满足地笑。
就在此时,我敏锐地感觉到,杜沙沙同学的青春期,也跟着开始萌动起来。不光是我,没过一阵子,我们年级的同学们都清晰地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初三五班的杜沙沙同学,因为相貌出众,才艺超群,业已登上了覆盖面遍及整个展阳中学的校花宝座,并且,杜同学以公认的校花之姿,同样很快就引得校内外敢死队斗士们前赴后继地来竞相送死,一时间,沙沙鲜花巧克力收到手软,信多得看到麻木,出去游玩的邀约也接到不知凡几。或者,太容易得到的情感都不容易被重视吧,沙沙同学在产生惶恐、不安、窃喜等复杂多变的感情之后,同时,在我拜她所赐叨她之光,吃了N多的巧克力,收到了N多转赠的鲜花,第N次受邀作为特大级灯泡陪同出游等等等等之后,终于,杜同学在某一天,庄严宣布:从今天起,我,杜沙沙,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闲杂人等,非请莫近。
我还一度天真地以为杜沙沙同学真的,从此可能要转性了。要知道,杜爸是我们市的人大主任,杜妈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夫妇俩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家境优越,作为独生女儿的沙沙同学更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纵异常,她唯一不上心的,就是学习。并且,她一早就放言,考不上国内大学的话,就出国镀金去,因此,学习从来就是她丰富多彩生活的小小点缀。
但是,既然外星飞碟都会时不时造访地球,凡事,还是皆有可能吧。
更何况,以我俩多年来的革命友谊,但凡她积极上进的任何决定,我历来是无条件支持。要知道,沙沙可是从进幼儿园开始就成天跟在我后面东跑西跑的,一口一个汐汐姐长汐汐姐短的,小嘴跟她相貌一般甜美,并且,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历来十分、非常、一贯之投契,几近焦不离孟。
其实,若真要追本溯源归根究底,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在幼年时,老爸老妈仕途心正浓,压根无暇管她,每次都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阿姨来接她,沙沙小时候长得漂亮,又有些害羞,经常被其他小孩知慕少艾地欺负,而我,从小就被大我八九岁的老哥熏陶得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她,跟那些臭小孩们打过好几架,从此,这个重重的大包袱被迫扛上肩,就再也甩不掉了,一路被她缠着直到初中。
犹记得当杜沙沙同学声情并茂地向我发布此特大号外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心无旁骛地吃晚上加餐的方便面,听到她的话,咳咳数声,差点呛到:“你,是说,你真的,要,好好学习?”我是――十万个不相信。
“真的!”杜沙沙同学语气和神色都很坚定地,正视着我。
“从此,你可以――不逛街不看电影不听广播不看小说不聊天?”我还是没当回事,边吃面边调侃她。
“可以!我做得到---”杜沙沙同学依然史无前例地,英勇无敌一往无前。
我呆呆愣住。
不出三天,根据我的冷眼旁观加上杜沙沙自宣布那天起就违背誓言的每天深夜每每在我与周公约会开始的那一霎那滔滔不绝深情款款的自白中,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杜沙沙同学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