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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赵离照常要看电视,由老张收拾完明天要带的日常生活用品,到半夜时分了,赵离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就坐在床边遐想。老张已经侧身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赵离注视了良久,暗暗计算有多久没有同他过性生活了。老张比她大十岁,按说仍然有正常的性要求,可是这些年来自己忙于工作,疏于夫妻感情,对性有意无意地压制着,老张竟然能理解自己,心如止水,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真是难为他了。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意,用手扳过他的肩膀,柔声说:“老张。”
老张醒来,含含糊糊地说:“找什么?常用的东西都在手提箱里。明天到县里,别忘了加衣服,山里冷着呢。”
“老张。”赵离把手伸进老张的被窝里。
“快睡吧。”老张拉开她的手。
丈夫无心于此,赵离也就只好放弃为妇之道了。冷却了柔情,打开衣柜,想着明天穿什么好。这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难题:没有一件能够表现明天上任的心境的外衣。翻一件,是蓝色的,再翻出一件,还是蓝色的。这么多年,一直让蓝色单调地陪同自己,作为女人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倒觉得奇怪了。改革开放以后,世界已经变得不那么单调了,人又处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龄段里,竟然忘却了对美的追求,难道是长久以来人事行政工作养成的么?再往下翻,一件毛线套裙露了出来,在一堆蓝色中显得格外夺目。这是上次在省城听了张力的建议,会议结束后到华联大厦买回的。回经州以后,大着胆子穿了两天,惹得机关的女同志艳羡不已,纷纷效仿,还有专门搭车到省城去买的。她反而失去了兴趣,压了箱子底儿。要不要明天穿它?她套上毛线衣裙,走到穿衣镜前,一张美丽的面庞出现在眼前,脸型是那种比椭圆更方一点的,两颊线条柔和,颧骨在灯光下勾勒出两片暗影,这种暗影只有在费雯丽那样的脸上才能看到。扭过身子,后腰和臀部的曲线仍然是美丽的。可是这些好像跟县委书记的形象相差甚远,她要去的地方,县城只有四条土石街道,农村还有人冬天没有棉衣,夏天没有裤子,怎么可以想象你穿得像大城市人一样出入其间?县委书记不需要流行色,更不需要线条,脱下扔进衣柜,想了想,又拿出放进箱子里。
她推推老张,老张坐起来,说:“你怎么还没睡?”赵离问:“我那件蓝呢子长外套呢?”老张坐起来,说:“都穿了几年了,还要穿。”
“你别管。”她执拗地说。
“不是在衣柜里吗,”老张知道她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多少年来,老张就是这样退让着。“明天再拿出来吧,都这么晚了。”
“我知道。”赵离找出那套蓝呢子西服,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满意地脱下。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蹑手蹑脚到山山的门前,轻轻推开门,山山仍半躺在床上看书,赵离走进去,在床头上无声地坐了一会,往常儿子回来时,她也是这样,儿子大了,不需要她多说,就这样坐一坐就足以代表母子亲情了,不同的是明天要离开家了,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山山不出声地把她推了出来。
赵离无声地笑笑,儿子这样用功,这正是使她感到慰藉的。她隐隐担心的只有儿子的身体,山山的发育是令做母亲的满意的,身材高大,骨架匀称,只是太瘦弱,脸色有点苍白。
看过医生,说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比如树苗,长得太快,地力供应不足,自然细瘦,以后注意加强营养就行了。可赵离还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自从有了山山,她一直就是这样,总是怕孩子有哪儿不舒服,半夜睡着,常常会惊坐起来。到处地出差,更是怕孩子冻着饿着烫着什么的,一天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呆,下了车就急着往家里跑,搞得同志们老是笑话她,说是急着回家看老公。有什么办法呢?她是一个母亲,她一生坎坷,爱情上又经历过波折,二十七八岁上才有这个儿子,儿子就是她的生命埃怕鬼有鬼,第二天,山山病了。
赵离因为头天夜里睡得晚,早晨起来已经七点了。她正在卫生间里洗漱,只听到“咚”地一声,紧接着老张在那边喊道:“山山,你怎么啦?”赵离慌忙跑出来,看到山山倒在客厅的地上,见老张正使劲地往起拉他,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赵离扳起山山,只见他两眼紧闭,面孔发青,鼻孔里有一股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赵离顿时不知所措了。
“这是怎么啦?”老张茫然地问。
“还不快叫车!”赵离气急地喊道,“快叫车呀!”“小王的电话是多少?”老张结结巴巴地问。
“算了算了,你扶着他,”赵离拨了司机小王的电话,又同老张把山山抬到沙发上坐下,用大拇指掐山山的人中,对老张说:“别愣着呀,快拿卫生纸,不,毛巾。”鼻血从赵离的手指间流下来,赵离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要流下来。
山山嗯了一声,醒了过来,赵离连忙接过老张递来的毛巾,捂在山山的鼻子上。
“别怕,把头低着。”一边安慰着,一边用凉水拍着山山的后脖梗。
“妈,不要紧。”山山说。
赵离噙着眼泪笑着说:“好好。”
这时司机小王在楼下按响了喇叭。
赵离和老张把山山架到车上,驶过两个街区,到了市第一医院,恰好外科李主任从楼上下来,连挂号都免了,一直领到医生值班室,让山山躺到小床上,一边听着老张的介绍,一边让山山掀起上衣,作例行检查。
一直忙到九点钟,赵离想起今天到新城报到的事,心里急得油煎似的,口里却不敢提起。市委宣传部新任部长卫文华带着几个副部长和科长闻讯赶到医院。赵离十分不安地说:“真不凑巧,这怎么办呢。”卫部长说:“已经通知新城让他们不要来了。过两天我们送你吧。”
卫文华又了解了山山的病情。主任说:“查血看看,依我看,依我看估计没有什么问题。孩子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发生了晕厥。至于流鼻血,这也是青春期常有的症状,现在又是春季,气候干燥,毛细血管很容易破裂。赵部长是行家,这个道理很清楚。”
赵离说:“哪儿呀,医生看不好自己的病,我都吓蒙了。”
卫文华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山山,以后要注意,可别把我也吓着了。”
赵离说:“跟你说了要注意休息,就是不听,你看有多吓人。”
山山说:“晕厥倒不怕,跟睡着了一样。就是怕见血,刚才还以为要死了呢。”
赵离笑道:“尽说傻话。”
上午检查结果出来,除了血色素略低,各种血象正常,外科主任又给山山输了一瓶水,开了几种药,快到中午时分,新城的余锋和张秀英等人也赶到了。知道孩子没什么事,一行人也放下心来,说了一些要注意休息加强营养之类的闲话,看看到了中午,卫部长便领他们去了宾馆,赵离一家回到自己的家中。
孩子没病,赵离又恢复了信心,同老张和山山商量下午随新城的同志一起去上任的事。老张知道她是那种不想则已,一想就要做到的人,否则就会连觉都没法睡着,也就不说什么了。电话上征求卫文华的意见时,卫文华认为这样不妥,一口气说了三个理由:一是新城的县长和班子成员都没有来接,礼节上过于简慢,不合规矩。二是临时改变计划,会给人造成做事随便的印象,对以后开展工作不利。三是他本人下午有会,不能给她送行。余锋也委婉地说吴县长没有来,现在就去很不合适。言外之意是,可不能小看了迎送小事,没准会影响两个主要领导的关系。赵离承认他们说得有道理,现在官场上游戏规则很多,有不少人把上任看作一件了不得的事,规格是最不能忽视的,荣升者以此作为炫耀,落魄者从中寻求自慰,讲规格,比排场,甚至还要择日出行,完全是旧官场上的习气。于是,她便笑笑说:“这有什么呢?又不是他不愿意来。”卫文华等人劝了一阵,见她心切,只好通知市委组织部按照规定派一名副部长代表市委先去新城接头。中午稍事休息之后,赵离他们离开经州,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太阳衔山的时候,到了位于大别山深处的小县新城。
四
赵离上任之前,向卫文华讨教怎样当好县委书记的经验,卫文华开始还说:“有什么经验!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后来架不住赵离再三央求,那天又多喝了两杯,听了不少恭维话,头脑正有些发热,就顾不得官场忌讳了,推心置腹地说:“当县委书记,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作为班长,当然首先要抓好一班人建设,学会弹钢琴,这不说了。除此之外,依我的经验,有三条是必须抓好的:一是计划生育,二是乡镇企业,三是党的建设。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一票否决,这是马虎不得的;乡镇企业是经济增长点,也是衡量一个地方领导干部政绩的重要标志。你到新城以后,能抓起来更好,抓不起来,也要搞几个作为盆景。党的建设现在最容易被人忽视,一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人都去抓经济,其实这是最蠢的,哪有共产党的书记不抓党的建设呢?至于其它的,什么人员精简,体制改革,都是雷区,少趟为佳。”赵离说:“恐怕财政收入也不能忽视。”卫文华说:“财政收入是县长的事,抓好了,你有钱花,抓不好,有县长挨板子。”赵离笑道:“老兄,你教我一点正经的好不好?我觉得既然为官一任,还是要实实在在做一些事。”卫文华一点不以为忤,正色说:“赵离,你也知道你是去镀金的,其实你什么也不缺,缺的只是一个台阶。
听我一句话,平平安安度过这两年,既不要有过,也不要有功。”赵离闻所未闻,惊讶地问:“为什么?”卫文华说:“有过,这很好理解。有功也不行,你要有功,就会触及方方面面的利益,树立很多对立面。你现在又不是那些生瓜蛋子,搞点政绩好引起领导注意。你有必要这样吗?这一二年的,不出问题就行了,不要辜负了市委的希望。”赵离一头雾水,将信将疑,但事后不得不承认这些话都是经验之谈,虽说有投机钻营的嫌疑。卫文华是一个官场老手,难得他肯跟你说这些,现在还有谁愿意跟人掏心窝子话呢?心中顿存感激。
那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吧。当一个太平官,等着提升。
可是到了新城,赵离发现想当太平官就不可能了。头一件事就是为会风问题连发了两次火。这不由得她不发火。
以前新城县里开会,总会有一些单位不到或者迟到,会开了半天,还有人懒懒散散地踱进会常你在台上大讲,他在台下小讲,或贴脸搭背,ˉˉ私语,让人怀疑是在搞同性恋;或爱好写生,技痒难禁,在前面的人背后画个老鳖,惹得周围的人嘻嘻窃笑,被画者开始还莫名其妙地笑,一旦发现,仿而行之,在更前面的人身上依样也画一个;甚或压低声音猜拳行令,输了的人会后请客,这已成了新城县会场文化,几任领导都没有纠正过来。赵离第一次同干部见面那天,与会者倒是给了她半小时的面子,会场上空前安静。轮到吴斯仁讲话,下面就乱了营,好在吴斯仁修炼有年,内功深厚,能够对这样的场合视而不见,不受干扰,你乱你的,我讲我的。赵离告诫自己这是头一次见面,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