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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拍着胸脯说:“笑话,能让我们的余书记落选?你别担心,我主导不了县委,但是老同志之间我还是能说点话的。
怎样做,我这里有数,懂吧?”
余锋连连说:“懂,老主任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
老林又推心置腹地说:“余锋啊,你还年轻,要努力,我跟你说个实话,我真正看好的,还是你,今后还是你和吴斯仁把新城的担子担起来。啊?!”余锋连连表示感谢,老林的老伴进来要他吃药,两个人似乎往下没话好说了,余锋便借机起身告辞了。走在路上,有几个长着夜光眼的人同他打招呼,他也懒得理,心里直堵得慌。
跟老林交往,对余锋来说,其实心非所乐,他一向看不惯他这种倚老卖老的作派,什么真正看好的是你,今后把新城的担子担起来,听他的口气,好像自己的政治生命由他说了算,并且余锋余锋地直呼其名,尊他一声老领导,就拿客气当起福气了。可是因为赵离的关系,现在不得不同他周旋。回到住处,也不洗漱,气呼呼地就和衣睡了。夜已很深,却听到房间外面脚步不断,总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说话咳嗽全都是捏着嗓门,好像今天夜里到处都是阴谋。拉开灯,看到天花板跟过去一样,春天楼上卫生间故障,渗进的水迹还在,跟老瞿打过招呼,不知为了什么还没有修缮。索性坐起来,又回想一遍跟几个人的谈话,自信没有破绽,只是不知道有无效果。明天会议就要报到,两天时间,也许老林他们做工作的时间太仓促……又想这全是赵离同自己过不去,才使自己走到这个地步,在背后搞小动作,这不是政治上堕落又是什么呢?他自信一辈子痛恨政治堕落、表里不一的人,由此推想那些搞政治阴谋的人,大抵上都是为情势所迫,并非有意而为之。
这次党代会选举,市委同意增加郭玉作为县委常委的差额。市委基于这样的考虑:赵离年初才调来,新城的班子应该相对稳定,因此党代会主要是部署工作,在人事上不做变动。
要保证现班子都选上,就要求差额的人选在资历、威望等方面都不能超出。另一方面,假使这个人万一被选上,又要能胜任工作。这也是当前的游戏规则之一。郭玉恰恰符合这一要求。
第二天党代会开幕,赵离代表上届县委作了工作报告。报告是郭玉亲自执笔的,要说他还真有两下子,再加上赵离念起来字正腔圆,往常就被人们戏称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广播,会议气氛十分热烈,光鼓掌就有七八次。下午赵离参加城郊乡的讨论,代表们都十分兴奋,提出一些问题要她解答。赵离正在发言时,张力走进会议室,向她递了一张纸条,要求同她单独谈谈。她把纸条掖进口袋,坚持讲完后,才出了会议室。见张力正在外边焦急地踱步,她问:“什么事这么着急?”张力把她扯到僻静处:“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有几个乡的代表正在酝酿着一个重大行动,要在明天的选举上另起炉灶。”
赵离镇定地说:“党代会不是人代会,代表们没有另外提名的权力。”
“假如有人串通半数以上的代表,都投某一个人的票,会不会打乱县委原来的意图?”“这会是谁?”“我不清楚,我在讨论会上采访,发现有人从会场上被反复叫出去,就觉得不够正常。还有人告诉我,今天夜里有些人还要请客。恐怕跟选举的事有关。”
赵离怒道:“好嘛,小动作搞到党代会上来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外乎对人事安排不满意呗。”张力说,“也许是我多疑,只要让县委办统计一下晚上的就餐人数就知道了。”
赵离转身走回会议室,叫秘书立即通知几个书记召开碰头会,通报了刚才知道的情况。大家听了以后,都表示惊讶,有点不相信。吴斯仁说:“没想到现在事情有这么复杂,改革开放是一件好事,但有些人也学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比如拉选票,这纯粹是资产阶级的那一套玩意儿嘛,国民党可以拉选票,美国的共和党、民主党可以拉选票,我们共产党决不可以,县委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这种清谈作风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一点余锋心中有数,他说:“我看不必大惊小怪。开会期间,大家聚到一起,吃一顿饭是常有的事,不见得就是搞非组织活动。有的人有意见,我看也很正常。党内允许有不同意见,我看干脆让他放出来,放出来比窝在心里好。”
罗伟民谨慎地看了余锋一眼,说:“当然允许有不同意见,明天上午酝酿候选人,就是要大家充分发表意见。但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采取非组织活动。”
余锋自从老罗当上了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后,见了他总有一种鼻子里出凉气的感觉,当即驳道:“这种道理我能不懂吗?现在不是坐而论道的时候,我们面临两种选择:一,压,不准出现任何不同的声音;二,放,让大家说出来。”
赵离说:“还有第三种选择,一不能压,二不能放,而是疏。我的意见,吃过晚饭,立即召开主席团会议,提前讨论候选人名单,强调会议纪律,做好思想工作。”
夜里召开主席团会议,赵离在会上讲了话,她并没有要求谁表态,却有几个乡党委书记抢着说:“我们坚决听县委的。”
张道国看到这阵式,也昧心地表了态,这使赵离心里踏实多了。从会场上下来,赵离和罗伟民走在后面,罗伟民说:“这次会开得及时,敲敲警钟,让有的人清醒下来。”赵离说:“我看不一定能清醒下来。今年搞机关分流,作风整顿,有相当一部分干部的利益受到了限制,有意见。还有几个乡党委书记害怕下一步干部调整,得不到县委重用,借这个机会向县委提提意见,显示一下能量。”罗伟民问:“会是一种什么结果?”赵离道:“看明天吧。”罗伟民道:“我感觉老余的认识有些问题,也许是我多心……”赵离不置可否,想起了李书记问起的余锋的品质问题,一点疑虑像一抹被夏天的风追逐的薄云,在心空中一闪就不见了。
第二天上午投票,因为知道会上有拉选票的事,代表们对选举结果表现了异乎寻常的热心,投完票,大家都坐在会场上,听人唱票,有人起来小解,回来的时候也是弯腰小跑着,这时大家的心理可以用观看一场杂技演出来形容,既要看到有高难度的演技,又想有人能从高处摔下来。会场上只响着唱票人毫无感情的声音,有熟悉的几个名字频繁出现,连成一串仿佛一挂鞭炮。细心的人从这串响声中渐渐听出有一种异响,这就是张道国的名字。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因为张道国不是候选人,能有这样多的票,说明“有戏”,很多人站起来去看计票的黑板,张道国名下的“正”字赫然排成一长溜,虽说不能和赵离等人相比,比起身边另几个“正”却是一个巨人,那几个有的刚刚出生,有的还未发育成形。大家开始议论,得出结论,原来所说的戏就在这里。
正当人们看得热闹,忽然“当”的一声锣响,好戏结束。计票人宣布选举结果,当选县委委员的全是大会提出的候选人。张道国虽说票数不少,但未能进入新一届县委。会场上的多数人全都呼出一口气,觉得这就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另一方面,又因为没看到有谁从高处摔下,缺少精彩的一幕,而不免失望。
那些投张道国票的人,也没有为张道国落选感到遗憾,他们其实并不想让张道国当选,只是想把张道国的提名作为一个过程就够了。
接下来是开第一次县委全会,选举常委,当选的仍然是原来的一班人,郭玉落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余锋希望的事和担心的事都没有出现,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种姿态,提出罗伟民现在是人大党组书记,党内排名也应该在他之前,罗伟民自然极力谦让,最后赵离表态仍然按照原来的排名上报市委批准。
第二天余锋借着到市委报选举结果的机会,向赵离请假,这些天他觉得脖梗僵硬,睡眠不好,怀疑颈椎有些问题,想到医院去作一个CT。回到家后,王娜告诉他一个消息:刘书记调省里了。余锋抓起电话就要拨,激动地问:“怎么安排的?”王娜说是纪委副书记。余锋把电话放在空中:“是书记还是副书记?”王娜肯定地说:“是副书记,我听到了消息,昨天夜里同黄姨通了电话,黄姨很有气,埋怨司马老头儿在上面工作没有做好。”余锋泄气地说:“副职啊,那还不如在地区呢。”但仍拨通了电话,可那边一直振铃,没有人接。
余锋分析说:“有两种可能,一是做一个普通的副书记,明升暗降,二是暂时过渡一下,再明确书记。这说明省委在人事上有斗争,现在就得看刘书记这一方的力量了。”说毕在屋里来回走动。
王娜不屑地说:“我看你们官场上一点意思也没有,鸡争狗斗的,活着有多累。你看黄姨气得那样,血压又高,也不怕气坏了身子。”
余锋说:“我看黄姨比你强,她知道为丈夫鸣不平,你呢,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赵离这样跟我过不去,你还为她唱赞歌。”
王娜说:“我哪儿唱赞歌了,她和你过不去,我当然不会站在她一边。上一次不是我跟你说的老李头俩口吵架的事?我要再和你说一件事,保准你做梦也想不到。”
余锋问:“什么事?”
“赵离在‘文革’中下乡,被人强奸过,你知道吗?”余锋跳起来,大声问:“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这是我心里头一个永远的秘密。”
像一切有窥私癖的人那样,余锋为自己偶尔得到的秘密激动得不知所措,两手哆嗦,恨恨地说:“我知道了,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凡是受到了性攻击的女性,都对他人有一种报复、防备的心理,赵离就是这样的人。好,好,太好了。”
王娜看着丈夫,有些不安地说:“我从卫校毕业的第二年,医院组织医疗队到老城县搞巡回医疗,我住在一个老乡家里,房东大娘听说我和赵离在一个单位,说赵离以前就住在她家里,赞叹赵离是一个好人,好人没好命,在一次夜晚出诊时受到了坏人的强暴。我听到后,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发誓一生都不往外说。现在我说了,老天不会惩罚我吧?”余锋说:“怎么可能?你这迷信的小姑娘。快快跟我细说说,有没有好的情节。”用手抚摸王娜的头,王娜幸福地靠在余锋的身上,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恋爱的时光,只不过是以前谈的多是对彼此的爱恋,今天谈的是赵离的污点而已。余锋一边抚摸着王娜的头发,一边想,跟王娜结婚这么多年了,才头一次听她说赵离被辱的事,谁知道她心里还有多少秘密呢?亲密如夫妻尚且不能全然了解,相互防范,人与人之间就更难沟通了。
十七
党代会以后,新城县委开始酝酿调整乡镇和局委的领导班子。自从入冬考核开始,干部们就像六月天里的胖头鱼,天热缺氧,一齐浮起头来,每天都在县委大院里窜来窜去,门槛都给踢烂了。有上次马大神通的教训,干部们不敢再往赵离那里塞钞票了,都说赵离是政治上要上升的人,肯定不会在金钱上有兴趣。有关系的就动员了上面关系打招呼,没关系的就撕破了脸皮要,或慷慨陈词,或嬉皮笑脸,或哭哭啼啼,什么人都有。
以前干部调整,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