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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余下的文武百官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出天花了!
第1063章 玄烨即位
天花,是令满州谈虎色变的可怕病症。一旦得了天花,便是贵如王公,也是断难抵御,至今从天花之下侥幸能活下的大抵十之一二,余者多是丧命于此。年轻的大清皇帝染上天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帝很可能就此病逝。
大清丢了南方,丢了西北,中原也是岌岌可危,这时候皇帝去世对大清又意味着什么?
难道真是末世来临了?
文武百官被皇帝出痘的消息惊得心慌意乱,人人色变。后左门,如冰封一般沉寂,只剩那百官沉重的呼吸声。
康亲王杰书出面让百官散去,文武这才带着惊恐和忐忑无声无息的离开宫门。一路,大小轿子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可轿子里的人心,却有着千头万变。
懿旨发出后,慈宁宫中,太后却是呆坐在榻。她的容色极其疲惫、憔悴,眼睛已经红肿,就那么坐在御榻上以手撑额,不时轻声啜泣一二。侍立在一边苏麻喇姑一边自己抹泪,一边不忘给太后披上一件深蓝色的貂皮披风。披风披在太后身上时,太后却恍若不觉,这更令苏麻忧伤。
慈宁宫的正殿空旷冷清,虽然生了好几盆火,仍比寝宫冷得多。
懿旨虽大赦天下,也正式将皇帝的病情通告天下,不许民间炒豆,可太后也好,苏麻也好,都知道一切都晚了。皇帝的病情之重,此刻,恐怕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主仆二人就那么静静在那,大殿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
许久,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急急入殿,对苏麻低语几句,苏麻听后身子微微一颤。她痛苦的看了眼太后,咬牙上前轻声道:“太后,皇上宣学士了。”
太后的身子也为之一颤,半响,两滴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她喃喃道:“福临要拟遗诏了,要拟遗诏了……”
……
翰林院掌院学士王熙刚从后左门回府,宫里的内侍就来传谕了,他急急忙忙奉召来到养心殿。时隔两个多月,王熙第一次见到了皇帝。此时的顺治已经浑身滚烫,脸庞猩红,脸上、身上也布满了水痘,很多已经溃脓,让人看着十分的可怖。
王熙只看了一眼,就骇然于胸,吓得跪倒在地。
顺治已经微弱到极点,可神志还很清楚。他躺在御榻上,用微弱的声音对跪在榻前的王熙说道:“朕患痘症,势将不起。你仔细听朕说的,速撰诏书。”
王熙按住心头惊恐,就要答应,又听顺治道:“取笔墨来,就在朕面前写。”
“喳!”
皇帝的模样让王熙觉得五内崩摧,泪不能止,奏对竟不能成语,一片含糊,到最后,泣不成声了。
见王熙这样,福临不禁叹道:“朕平日待你如何优厚,训戒如何详切。今事已至此,皆有定数。君臣遇合,缘尽则离,不必如此悲痛。况且已是何时,安可迁延从事?”
屋中的内大臣索尼和苏克萨哈也督促王熙赶紧拟旨,显然,二人已经意识到主子现在恐怕是在用最后的气力交待后事了。
“臣领旨。”
王熙勉强拭泪吞声,听顺治口述,就御榻前写成诏书首段。
索尼见主子说话困难,便奏道:“如此撰诏,奴才恐圣体过劳。容王熙奉过主子面谕,详细拟就,进呈御览。”
“也好。”
福临点头同意,遗诏是他最后的后事,也是最后的一件大事,不能轻率。他示意王熙近前,将诏书大意讲了一遍,王熙便出殿往乾清门下西围屏内撰拟去了。王熙写好一段,便送往养心殿,先后三次进览,撰写完毕后,日已渐落西山。苏克萨哈告知王熙,所撰诏书已蒙皇上钦定,皇上命索尼、大学士巴哈纳二人捧诏奏知皇太后,然后将宣示王贝勒大臣和文武百官。
王熙踉跄着出宫去了。暮色渐合,辉煌的殿阙宫门在最后的一道阳光中,闪着凄凉的光泽。环顾大内,竟没有一点声响。王熙心中悲怆无名,只觉那一阵阵北风,比三九寒冬时还要刺骨!
正月初八,各衙门提前开衙,官员们黎明时分就应盥洗完毕,穿上朝服入署办公。但他们消息灵通的长随回来禀告:天安门启而复闭,只传大学士、九卿及礼部官员入朝,进门就摘帽缨,其余官员各散回家。
本朝制度,有了大丧官员才摘帽缨。皇上虽然患病,但是春秋正富,至于有此大变吗?职小位卑的官员们不知底细,心内惴惴不安,不免出门探听,遇到熟人,便互相讯问,但谁也没有确实消息。眼看着内外城门尽闭,八旗兵卒一队队戒严巡逻,大小街道行人寂寂,一派惶骇,他们又都赶紧缩回家中等候。
等到申正,太阳垂下西天,大内传旨下来,召所有官员携带朝服入朝,先往户部领取素帛,然后在太和殿西阁门前集中等候。
皇帝驾崩的消息正式专来。
二更时分,皇太后亲御太和殿,王公亲贵、文武百官,按照大朝时的礼节和位置,跪听宣读遗诏。丹陛上和丹墀下,各有一名宣谕官员在大声宣读,阵阵北风把一字一句都清晰地送到每个人的耳边:“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十八年于兹矣。自亲政从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太祖、太宗谟烈,因循悠忽,苟且目前,且渐习汉俗,于淳朴旧制,日有更张,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朕自弱龄,即遇皇考太宗皇帝上宾,教训抚养,惟圣母皇太后慈育是依,隆恩罔极,高厚莫酬,朝夕趋承,冀尽孝养。今不幸子道不终,诚悃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顺治的遗诏以极其沉重的语气,列数了自己的十四项大罪,其中大致有自责于诸王贝勒情谊睽隔、友爱之道未周;自责于端敬皇后丧礼诸事太过、逾滥不经,不能以礼止情;自责委任使用宦官,致使营私作弊等等。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却是自责治国无方,以致江南反复,西北得而复失。
读罢十四项大罪,宣谕官员声音有些嘶哑,喘了口气,宣谕遗诏的最后部分:“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三子玄烨,佟妃所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平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鳌拜、敦拜为辅政大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矢忠荩,保翊冲主,佐理政务,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宣谕完毕,宣谕官郑重地宣布:“奉皇太后懿旨,遗诏同哀诏一起,遣官颁行天下!”
听谕时候,群臣匍伏,肃静一片。宣谕一完,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放声大哭。于是太和殿前,哭声震天,和后宫那沸腾的哭声相呼应,地动山摇,日星隐耀。
可是这嚎啕声中,却有着千万心绪,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无人可知。
明定武三年(伪清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八,顺治逝于养心殿。
初九日,皇三子玄烨即皇帝位。
第1064章 智勇过人唐三水
一等精奇尼哈番、满州正黄旗出身的大清江南江安提督库恩布本名唐三水,其祖籍乃是凤阳蒙城。故镇守庐州以来,唐三水曾两次衣锦还乡。其人乡土观念深重,在任上大量提拔重用蒙城县的乡亲,家乡小伙子,只要是身强力壮,眉清目秀的前来投奔于他,最少也给个把总干干。这就令得蒙城县的人十分得意,都道“认识唐三水,就把大刀挎”。一时间,江南提督麾下竟然出了一大批蒙城军官,这批军官又仗着唐三水的势力在庐州、凤阳等地横行霸道。
身为大清皇帝亲自赐名,抬入满州的大官,唐三水的名声可谓威风凛凛,不仅固山额真金砺不敢违他半分,就是镇守徐州的贝勒屯泰也使动不了这个唐三水,只能对其好言安抚,因为屯泰还得依着唐三水守住庐州和凤阳一带,要不然徐州的侧翼可就全暴露给太平军了。
唐三水也是有本事,自从太平军手中夺回庐州以后,其先后和安徽的太平军大小交战六次,除一次失利之外,余下五次皆是有所斩获,虽未能将安徽的太平军逐出,却也令其无法北进一步。庐州在其手中确是固若金汤,屯泰听闻太平军方面对唐三水是咬牙切齿,那贼秀才为了尽快打通安徽和河南的通道,更是派人至庐州劝降,许以唐三水国公爵位,可唐三水却当场将使者斩杀,以此表明拒不投降态度。
此事传出,自是叫人钦佩。可屯泰也不尽信唐三水,毕竟此人是个汉人,因此他秘密派人到庐州打探,更给固山额真金砺等旗人秘信,结果各方传来的消息都证实这唐三水的确对大清忠心耿耿。甚至听说唐三水因为对皇帝给自己抬旗赐名无比感激,在府内特意给皇帝立了生祠。
不管是传闻还是事实,都表明唐三水对大清根本没有二心。去年底,唐三水又亲自领兵击败了自归德方向欲杀进凤阳的明军忠贞营,杀敌三千余。如此,屯泰对他更是不再怀疑。鳌拜亲领大军至开封后,屯泰还写信向其极力推荐唐三水,称此人为当世名将,贼秀才在其手中屡屡吃亏,其部又有八千悍卒,若能善加使用,定能收奇效。
鳌拜早就听过唐三水大名,去年扬州大战时,各方皆败,唯这唐三水在安庆打了个胜仗。加之唐三水为朝廷守住了庐州,其功不小,便起意调唐部至河南参加大战。不料,调兵命令刚刚发出,在豫东活动的忠贞营大寇李来亨、王光兴等部突然就挥师杀向凤阳。面对忠贞营的大举来攻,唐三水再次披甲上阵,亲自统兵抵御,一时间自是无法赶往开封。
鳌拜收到了唐三水的回信,信中称待其击败李来亨等人后,便立即带兵前来听侯鳌少保统辖。鳌拜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眼下虽大敌是吴三桂,可忠贞营和摇黄十三家等在豫南和豫东活动的明军也牵制了不少清军,令得河南巡抚贾汉复不能专致抵抗吴三桂。现在忠贞营大举杀入安徽,一定程度上倒是替河南减轻了压力,令得鳌拜能够腾出手,抽出更多兵马部署开洛大战。所以,鳌拜在回文中好生安抚唐三水,鼓励他为国报效,他日定能封公封侯,甚至于封王也不是不可。
鳌少保的鼓励自是让唐三水感恩戴德,在与额真金砺、凤阳总兵陈元(原九江总兵)等人商议后,他亲自带领精兵五千至毫州抵御忠贞营大寇。
行军途中,一队土匪从大别山中慕唐三水大名前来投奔。闻知此事,唐三水大喜过望,亲批一万两白银给这些土匪做安置费。没想那土匪头目却是贪婪至极,在唐三水给的批条上将“一”加了一竖,使“一万”变成了“十万”。领钱时,负责钱粮的唐三水亲信宋钱发现了异样,向唐三水汇报核实。唐三水并不否认,点头称是,于是钱照拨十万白银。
待兵马行至毫州境内时,唐三水却突然命人唤来那土匪头目,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弟,幸好你只添一竖,倘添两竖,不就变成二十万了吗?钱嘛,日后多的是,老弟可得好好干呀!”
那土匪自知理亏,磕头称愿为提督大人效犬马之劳。次日,即领所部为前锋,与明军忠贞营前出一部死战,成功击退对方。那土匪头目兴高采烈前来大营请赏,唐三水却是猛的翻脸,命左右将这头目拉出去砍了,尔后将被那头目吞下的十万两白银尽数取出,散于土匪部下,令得众土匪人人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