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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镇在瓜州水营和卞家河口两战伤亡一千多,有两个营缺员一半,因此当面清军的兵力整整比第五镇多了两倍。虽有戴家庄防线可依托,但在清军的不断猛攻下,第五镇伤亡也渐渐大了起来。毕竟从渡江以来,第五镇就连续作战,不打仗就行军,不行军就在扎营挖工事,一天也没有休整过,这人再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这等煎熬。这也是为何于世忠极力反对在卞家河口大捷之后还要北进和清军决战的原因之一,因为从上到下,将士们都吃不消了!
没有休整和补充的后果在大战前还看不出来什么,大战一始,这后果就立刻是显现出来。于世忠看到,不少正在厮杀的士兵突然手脚一滞被清兵拿矛剌穿,有的战着战着就得停下来直喘气。
于世忠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要怪,只能怪他当初没有坚持。现在他只能咬牙撑下去,将旗所在,便是他于世忠所在,哪怕是他于世忠魂兮归去之地,他也得钉在这里!
常阿岱下了严令,汉军和绿营不得后退一步。佟国维和刚阿泰等清将领将压力层层下压,满汉督阵队就差赤膊砍杀。数千北方来的绿营兵在尸体堆中一点点和前推进。他们不能不拼命,因为后方满州大兵们正在看着他们。
戴家庄北,上万人混杀在一起。满州镶红旗的三个牛录从侧翼逼近,他们冲散了一个卫的太平军,但是那些被冲散的太平军却没有就此溃逃,而是以小队结合,死命的反击清军。这等坚强,令得满州兵既震惊又佩服,他们从未遇到过伤亡过半,成队被冲散的明军还能再次聚合起来。如果说有,那恐怕也就是他们的父祖在三十多年前的浑河看到过吧。
这帮南蛮子倒是群汉子!
统领这三个镶红旗牛录的满州协领吴库忍不住赞了一声,赞过之后,却是随手一刀砍下一个南蛮子的脑袋。
……
“父亲,孩儿去挡满州鞑子!”
看到侧翼一支打着镶红旗号的满州兵冲了过来,威胁到了甲旅和乙旅的后方,前几日才被提为镇卫百户官的于佑明大吼一声,不待父亲说什么,就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胯下座骑吃痛,长嘶一声,奋扬蹄,箭一般的疾驰而出。
“小爷!”
于家家生子出身的镇卫总旗王国泰见状,吓得带一百多镇卫骑兵紧紧跟上。镇卫骑兵是各镇直属镇将的亲卫兵马,选的都是各营悍勇之卒,平日承担掌旗、护卫、传令、探马职事。轻易镇卫兵是不动的,只要动了,就说明这仗已打到白热化,不得不上了。
看到儿子不等自己发令就打马奔出,于世忠有些恼怒,但也知叫不回儿子,这会,他也是顾不得儿子了。清军攻的太猛,自己手上的兵马恐怕很难挡住,万一因第五镇之败导致中军会战失利,他于世忠便是千古罪人!
只是在牵挂战事同时,他的手却紧紧捏着一枚玉佩。那是他死去妻子的物件,要留给她将来媳妇的物件。
“弟兄们,看好小爷,杀鞑子啊!”
随着王国泰的吼声,镇卫骑兵们都咬牙打马疾奔。战马奋力厥着四蹄,驮载着主人,勇敢向前。
上百勇士如一柄利箭剌向了满州鞑子。
……
“对面的太平寇是何人指挥,倒是个有本事的,传令下去,若能生擒此人,先不要杀。”
汉军和绿营还在和太平军纠缠在一起厮杀,常阿岱却对太平军的将领生了欣赏之意,寻思着若能活捉这个明将,不妨劝降于他。但他等了许久,汉军和绿营也没能进一步推进,仍是被太平军牢牢挡在他们依托戴家庄修建的第二道防线前。
耳畔里,铳声和炮声炸得“嗡嗡”响,不时还能看到太平军将一种爆炸物扔出,一炸就伤一片。
想到鳌拜的嘱咐,常阿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本是亲王,结果却因父亲满达海当年之罪,被降为了多罗贝勒,这让他如何甘心。这一战或许就是他一个机会,济度、岳乐都死了,多尼那小子也胆小如鼠,倘若他能立下大大战功,恐怕小叔叔对他就要瓜目相看,将礼亲王位还给自己吧。
“叫莫洛洪去夺了那贼将的旗子。”
“喳!”
立时就有戈什哈领命前去传令。莫洛洪是正红旗副都统,常阿岱让他去夺明军的将旗,那自然是让他不要再观望了,带领正红旗的满州儿郎去建功立业吧。这仗打到现在,那帮太平寇想来也快撑不住了,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让满州子弟来吧。
从南边逼过来的镶红旗三个牛录在协领吴库的带领下先是冲散了一卫太平军,杀干净那些还试图反抗的太平军后,打马向着混战在一起的战场冲去。半路,却遭到一支百余人的太平军骑兵奋勇阻拦。
于佑明领着这百余条镇卫好汉,和三个牛录的镶红旗满州兵厮杀在一起,镇卫不断的战死,满州兵也不断的坠马。然而更多的满州兵正向这里疾驰而来。
王国泰眼见于佑明不顾危险,几次要被清军伤着,急得不得了,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战死了,他对不起于大哥,也对不起于家死在浑河的几位叔伯。
“小爷,回来!”
王国泰大声叫喊于佑明回来,可他叫的声音很大,于佑明却一句也听不到。他的眼睛早已充血,他的长枪也早已染血,他的虎口上更有血迹,却是刚才和一个满州兵对战时被对方伤到了。
“都跟我上!”
眼看小爷被满兵包围,王国泰也急眼了,大呼一声,带着三十多个浑身浴血的镇卫鼓起气力冲了上去。这三十多镇卫骑兵人数虽少,可不要命的往前冲,声势也吓人。
第858章 满鞑无人
“去死!”
王国泰斩马大刀向着一满州兵面门重重砍去,寒光之下,一张稚嫩无比的脸蛋满是惊恐。
“噗哧!”
大刀入肉切骨,15岁的安塔锡不敢置信的看着南蛮子将刀从自己脑袋上拔出,他的视线在血水喷出那刻一下变得模糊。身子从马上坠下之后,他脑海中盘旋着额娘的脸庞。
三十多个镇卫在王国泰的带领下,奋勇砍杀着满州鞑子。接连杀了三个满州鞑子后,王国泰募的发现他刀下的满州鞑子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年轻的,不,应该说一个个怎么都是小孩子的?
于佑明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虽然他也年轻,他过完年才18岁,可和他交手的却是比他还要小的小鞑子!并且,他们杀人的本事都很差。
满鞑无人?!
于佑明意识到什么,他有些惊喜,可惊喜却在转瞬间消逝,不是他发现他看到的不是真的,而是此时他的左近已经没有几个同袍,全是那些拿刀持枪的满鞑子。
“啊!”
于佑明挥枪横扫,聚在他身边的几个镇卫也是奋勇厮杀。战事打成这个样子,哪怕他们想跑都没了退路,倒不如像个男人一样拼到底。
“小爷,小爷!”
王国泰一边纵马向满兵群中冲,一边大声疾呼。于佑明终于看到了这个从小将他养大,比父亲陪伴他时间还久的叔父,他下意识的猛拽马头向着王国泰迎去。
满州兵们被突进来的这几十个太平军骑兵搅得大乱,一些满兵竟然就此有些失据,令得协领吴库大怒,但却骂不出口,因为这些年轻人现在就是满州的中坚,也是满州的未来。
谁都不是一从娘胎出来就能杀人的,年轻人总要锻炼,今日便是要他们见识到他们的父祖是如何在战场上厮杀,是如何为他们赚取今天的一切的!
见了血,才能叫男人!
杀了人,才叫满州!
“杀了他们!”
吴库大声呼吼,带着镶红旗的满州子弟层层围杀那些太平寇。
“小爷,贼鞑子太多了,你赶紧撤出去,快!”
王国泰见满鞑太多,呼吼着要于佑明赶紧撤。于佑明却坚持不肯撤走,说要走就一起走。王国泰拿这个小家伙没有办法,只得暗自大骂老于家的人都他娘的犟!当年那几个崽子要是不犟着非去浑河,他们能死在辽东吗!于佑明他爹不犟,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会死吗!于家满门六十余口会叫清兵杀得一干二净吗!
犟,都他娘的犟!
罢了!
王国泰猛一闭眼,又猛的睁开,脸上满是鲜血,却不知是他的还是满鞑的!
“杀鞑!”
王国泰咬牙大吼,斩马大刀一下又一下劈砍着,当面几个年轻的满鞑见状,竟是吓得不敢靠近他。然而,满兵却是太多了,足足数百人围着他们几十人,他们再悍勇,恐怕今日也是走不脱了。
“为大明而死!”
于佑明突然叫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冲不出去了,他没有去看父亲所在的方向,他只盯着眼前的满鞑子。
于家的人,注定死在战场!
忠臣无后,是悲剧,也是对一个姓氏最大的褒扬,万古流芳的传诵!
“杀啊!”
残存的镇卫们嘶吼着左冲右突,每一个坠马的镇卫都会拉上一个或两个甚至更多的满兵为他们陪葬。
满州兵被这些死前还要疯狂的太平军吓坏,有些年纪小的满兵用还没有变声的嗓调大声“啊啊”叫声,如小孩子般剌耳。吴库恨铁不成钢,也不能再让这些年轻的满州子弟死伤下去,他亲自带着戈什哈冲了过来要解决这些疯狂的南蛮子。然而在他战马离一个南蛮子还有几步的时候,一颗炮子却从天空落下。呼啸,旋转的炮子一下砸在他的马头上,带着马头又向他的肚子砸去,又飞速向着后方跳落而去。
“啊!”
一个年轻的满兵被眼前协领的模样吓坏了。吴库仍在马上坐着,马头却不在。他的肚子好像被人剐了一个大洞,肠子一条条的搭在马背上,一颗不知是胃还是心的内脏吊在那空洞洞的肚子中。
“扑通”,无头的战马重重仆地,马上的吴库也重重向前倾去。倒下瞬间,所有的内脏器官都从大洞中掉落。
那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满兵们饶是刚刚接受了血腥味,接受了断臂残肢,接受了生死一线,可却无法接受这大活人的内脏从肚子中一个个掉下的场景。不少满兵嗓子眼不由自主的就要东西涌上来,竟然不顾敌人就在身边,就在马上呕吐起来。
又是几颗炮子落下,惊得满兵不住打马躲避,此时喊杀声从满兵右后方传来。后面的满兵转头看去,一队数百人的太平军手持着长长的不知何物的兵器和长矛向着他们冲来。冲上来的太平军用狼宪、用长矛,用刀砍,和马上的满州兵厮杀在一起。不时有失去兵器的太平军紧紧抱住马上的满兵大腿,忍受着身上被满兵用力砍的巨疼,用尽最后的力气死命的将满兵往下拽,只为能够将他拖落马。
吴库的死让这三个镶红旗牛录满兵竟一时大乱起来,那些太平军也乱,他们没有队形,只疯狂的冲上来和满兵死战。一个个满兵不断倒下,一个个太平军也不断倒下。
佐领海鲁浑冲过了那些纠缠死斗的太平军,他的长刀直直的指向于佑明,他要砍下这年轻南蛮子的脑袋,因为他发现这些太平寇之所以疯狂来攻,和这个年轻南蛮子有很大的关系。很可能,这年轻南蛮子是太平寇的大人物。或许杀了他,这些疯狂的南蛮子就会感到恐惧。
于佑明此时正和当面两个满兵杀在一起,浑然没有发现背后的威险。
“小爷小心!”
王国泰看到了这一幕,他奋不顾身从一死去满兵手中抄起一根长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