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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个大好消息,郭城原想回山将这好消息告诉师父和众师兄弟们,可转念一想,他六岁上山,一晃就在山上呆了二十年,固然跟着师父学了一身好本事,可在此之前他连山门都没下过,每日就是挑水砍柴,学道练武,活得也未免太无滋味。要这样活一辈子,这身本事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想着,郭城便决定投军,靠一身武艺也觅个前途,活出个人样来。于是他便到就近的太平军招兵点报名投军,结果被来招兵的百户刘邦栋一眼相中,让他做了自己直属的卫兵,负责旗号和传令。
因为郭城长相有些显老,刚入营时又穿着一身邋遢的道衣,乍一看就跟哪破道观冒出来的老道士一样,所以营中的太平军都将才二十六岁的郭城唤作“郭老道”。
安军使卢义在仔细了解了郭城过往经历后,吩咐不许称郭城为老道,不想郭城自个觉得被人叫做老道挺不错的,因为他师父就是被山下的村民称为“张老道”。而且打小郭城就听师兄他们说,凡被人称之老道的,那都是有大本事的,受人尊敬的,所以郭城坚持要同伴们称他郭老道,卢义哭笑不得也就随他去了。
郭城发呆,是因为打小到大,除了小时候师兄他们为自己洗过脚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替他洗过脚。而现在,卢安使正捧着他的脚,一边洗着,一边察看下面有无起泡。
“卢安使,我自个会洗,我这脚板硬实得很,你放心,我能跟队伍走到底。”
郭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双脚从卢义手中挣脱,卢义却笑了起来,将他的脚重新按进桶中,一边洗一边说道:“大帅说过,咱们太平军中的将士,只有首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替天下人杀鞑子,要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是有再多的鞑子在你面前,你也杀不得……你别小看这洗脚,以前我跟刘百户在惠州打鞑子时,每天宿营时就用热水烫脚,这样第二天脚底便舒服得多,不会起泡。要是不烫烫,活络下血管,铁定会起泡,到时疼得你是寸步难行……眼下咱们才走了两百里路,离南京城还远着呢,要想顺顺当当的到南京,这脚板子可是一点问题都不能出的。”
“我知道这道理,不过卢安使你还是让我自个洗吧。”
被一个大男人洗脚,郭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卢义呵呵一笑,从地上起身,擦了把手上的水渍,对郭城道:“大帅说了,天下汉人是一家,咱们太平军的兄弟更是亲如家人,我们这些做长官的是家人的同时更是兄长,是父母!……你说这做兄长的给弟弟洗个脚有什么不对吗?往后啊,等你积功升了官长,要是也当了安军使,你也得跟我现在一样关心照顾手下的弟兄们,把他们当真正的家人看待呢。只有咱们弟兄亲如家人,在战场上我们才能共同进退,才能放心的将侧翼和后背交给战友兄弟,才能勇敢无畏的前进!”
“天下汉人是一家……”
郭城定定的想着。卢义走了,却是却察看其他人的情况,直到很晚,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才舀了一桶热水一边坐在篝火边烫自己的脚,一边就着咸菜吃着锅底剩下来的锅巴。锅巴有些硬,他用开水泡着,这样吃起来才不那么费力。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卢义以为是哪个士兵起夜小解,回头看了下,却看到一张很熟悉,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庞。
“大帅!”
卢义激动的就要站起来上前拜见周士相,周士相忙抬手朝熟睡的士兵们指了一指,示意卢义不要惊动他们。卢义忙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周士相笑了笑,上前借着火光打量这年轻的军官,也是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
最后,周士相的目光落在这年轻军官捧在手中的碗里,发现他在吃水泡锅巴,不由怔了下。周士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军官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卢义呆呆的坐在那,看着葛镇将和陈千户他们簇拥着大帅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京,东征的所有太平军将士都被要求轻装行进,除了必要的武器、盔甲,每个士兵只允许携带20斤粮食和一床六斤重的棉被,所以此刻躺在屯溪岸边空地上的三万余太平军将士都是围着篝火露天而睡,根本没有帐逢。此时已是八月底,南方也有了寒气,甚至凌晨还会有露水。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熟睡士兵发出的酣睡声,在哨兵和巡逻警戒士兵的目光注视下,周士相一行小心翼翼的穿过营地,来到了正静静流淌着河水的屯溪边。河边的风将亲卫们举着的火把吹得明灭不定,不远处军旗的猎猎响动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份南京城的构造图是军情司从一个叫魏有青的前锦衣卫百手中重金买来的。”
“魏有青?”
“据此人说他是天启朝大太监魏忠贤的远房侄子,魏忠贤没倒台时给他谋了个锦衣卫世袭百户。魏忠贤死后,他被赶出了锦衣卫,后来流落到了江南。甲申年清军南下,他机缘凑巧从魏国公的后人手中得到了这份南京构造图,当时便觉得这地图将来或许能卖上大价钱,哪想在手中放了十六年都没有人买。”郭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军情司在江南的情报员先是找了魏国公的后人,方知这图落在了魏有青手中,找了几个月才查到魏有青的下落,花了重金从他手中将这图买下来。”
周士相点了点头,他不关心是怎么弄到这份明太祖朱元璋时的南京筑城图,他只关心这图有没有用。他问郭雄:“这图可信吗?”
郭雄很肯定道:“军部研究过,再结合军情司送来的南京城情报,一致认为这图是真的。”
“那你们选择从哪里爆?”
“仪凤门!”
“仪凤门?”周士相眉头微皱,“就是梁化凤出击延平王大军的那个城门?”
“就是那个城门。按图上所示,仪凤门下都是纯泥,最适合挖掘地道,不必担心有进水和崩塌的危险,并且那里野林密布,不易被清军发现。”
周士相微一沉吟,对郭雄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我不希望到时候炸不开南京城。”
郭雄忙道:“大帅放心,末将以性命担保!”
“你的性命有什么用,破不开南京城,就是把我的脑袋砍下也救不了我这三万多将士!”
周士相长吸一口气,八百里急行军夺取南京城,成败在此一举,内中凶险一点也不亚于当日东征潮惠迎战济度大军。成了,东南为之变色;不成,这三万多太平军就成了孤军,在南京城下进退不得,也没有任何粮草供应,有极大的概率会就此全军覆没。在定下全军奇袭南京这个决定时,周士相便知道这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的最大一次豪赌,比当日听从苏纳的建议奇袭广州城赌得更大!
葛义忽有些担心道:“大帅,末将以为夺取南京并非难事,只是如此长途急行军是我军前所未有过,末将担心士卒怕是不能如期赶到城下。便能赶到,恐怕也不会多,末将往最好的情形算,当也没有两万人。到时又是人困马乏,体力达到极限,哪有力气攻城,就是爆了南京城,城中还有几万清军,又如何挡得住他们的反扑,末将始终认为这仗实在是太弄险了。”
葛义提到这个问题也是军部和各镇最担心的事,从徽州府经宁国、太平,取小道奔高淳、溧水,最后直达南京城西,这段距离最少也有八百里,以北伐军东进兵员素质来看,能够成功到达城下的恐怕真的不到两万人。而以两万远征劳顿之师对以逸待劳的数万清军,就是有爆破这个大杀器在,诸将对于拿下南京城仍是不抱乐观。毕竟南京不是空城,里面可是有一个鞑子亲王在的!
“南京的清军,我已经给他们放了诱饵,这诱饵很香,不怕岳乐不咬钩。至于你所提到的问题,我也刚刚想到了如何解决。”说到这,周士相抬眼望了眼夜空,尔后淡淡开口道:“传帅令,下南京,满城不封刀。”
第733章 义王不如狗
湖南长沙,大清义王孙可望垂头丧气的坐着,脑袋总是昏沉沉的,一颗心也抖的厉害,似乎随时会有一把长刀从他脖子上砍下来。他不时起身在厅内踱来踱去,为的却是等一人。不久,他要等的人终于到了,却是他原先在贵阳做国主时的幕僚,兵败之后跟着他一起降清的中书舍人吴逢圣。
吴逢圣一进来就急声道:“王爷,石琳不肯听从王爷的劝阻,执意领兵出城!”
孙可望听后,呆了片刻,尔后仰天长叹:“石琳这是想让本王死啊!”
自从偏沅巡抚袁廓宇降了太平军后,湖南这边军政便无大员统领,导致太平军在湖南境内如入无人之地,湖南绿营诸将也是被太平军打破了胆子,没有一个敢领军和太平军一战的。
经新任湖广总督张长庚奏请,清廷调陕西提督石琳接任偏沅巡抚一职,并改偏沅巡抚为湖南巡抚,连同湖南右布政使司一同移驻长沙,另增湖广按察使员缺驻长沙府。
石琳到任之后,却没有按惯例来拜见贵为王爵的孙可望,向他请示什么方略,反而摩拳擦掌的要领军出击太平军,言称其从陕西带来的2000汉军都是精兵强将,可以一当十,消灭太平寇不过举手小事。
孙可望早年就在大西军孩儿营中,后随义父张献忠南征北战多年,领军入滇后更是为全军统帅,指挥部署了那么多场大战,无论是战场经验还是人生阅历都比石琳强的太多。因此他很不看好石琳出战之举,对他手下那两千陕西汉军能够击败太平军不抱一点希望。所以孙可望要吴逢知和长沙知府尤太中劝阻石琳坚守长沙,不要率军出击。
不想石琳对孙可望却是十分轻视,根本不纳他的意见。吴逢知来报讯这会,石琳已点了所部2000陕西兵和4000长沙绿营兵出城去了,说是要夺回被太平军占领的永丰城,然后率师收复衡阳和宝庆,杀太平寇个人仰马翻。
“王爷,事已至此,只盼石琳能胜吧。”
吴逢圣叹了口气,他没有后悔随孙可望降清,他只是替孙可望不值。眼下湖南形势危急,清廷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重用孙可望,委他统兵之权,授他全权处置湖南战事,而不是如犯人般囚禁在义王府中。要是孙可望能够东山再起,凭他一身本事加上在大西军中的人脉和影响力,未尝不能如当年的尚可喜、现在的吴三桂一样,成为名符其实的汉藩。
孙可望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办?
随着广西罗托和线国安的战败,太平军在湖南纵横,长沙城内是人心惶惶,虽说太平军还没打到长沙城下,但孙可望的恐惧之心却绝不亚于当日雨夜被刘文秀率兵追击,走投无路的那刻。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的选择。要是能够重新来一回,孙可望断然不会走降清这条路,他甚至都不会和义弟李定国反目成仇。
然而,现在一切都迟了!
孙可望判定石琳出击永丰是自寻死路,若是真要出击,孙可望宁可自己带兵,而不是石琳。可惜,他虽名为大清义王,可却如笼中之鸟,连个御史都能踩他一脚,这长沙城内恐怕除了吴逢圣等人,谁也没把他这义王放在眼里。他说的话,连屁都当如!
孙可望沮丧而绝望。三天后,噩耗传来,石琳全军在永丰覆没,随他一起出城的六千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