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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势大乱,明军主力陆续渡河,发起全面进攻。
白文选所率皆百战之兵,虽然人数不多,兵器不良,但面对七八万缅军(民)毫无惧色。他们布成千人方阵,手中尽管只有长刀、矛槊、白兵(短木棒),却勇敢地杀入缅兵长阵之中。战马交蹄,刀戟来往,闪出一道道寒光,明军士兵们有的默不作声,拼命厮杀;有的打着赤膊狂叫着横冲直闯。被砍中的,有的落在马下,立时又被乱马踏成肉泥;有的仍在马上忍痛挥刀;有的被削掉了头颅,砍飞了天灵盖;有的被刺伤了手臂,砍断了大腿……
战场上到处是鲜血喷涌,士兵的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地下到处是马尸人尸,惨号哀叫,喊声、杀声夹着鼓声、兵器撞击声……半日激战苦斗,缅军不支,死伤一万余人,余下缅军连同召集来的百姓疯狂撤退。
经此一战,缅甸当局这才知道明军强劲,哪怕残兵败卒,也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缅甸国王吓得下令收兵入都城据守。白文选意欲攻城,直接拿下缅甸王都,可又担心城内的永历帝的安全不敢莽撞行事。
在一些知晓永历君臣内情的缅甸官员建议下,缅甸国王派人质问永历帝朱由榔:“尔到我家避难,云何杀我地方?”
朱由榔并不知道巩昌王白文选奉晋王令率兵前来接他回去的详情,只以为缅甸人是借这由头要杀他,当场吓得就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答道:“既是我家兵马,得敕谕自然退去。”
黔国公沐天波等人请皇帝不要着急下旨,先派人打探具体情况,可被缅人吓破了胆的朱由榔却不肯听,要文书房太监李国泰带敕令去命明军退兵。缅甸当局却怕永历派去的人同白文选见面后,各自了解对方情形和缅甸态度,生出波折来,所以不让李国泰出城,而自行派人将敕文送至白文选营。
白文选见了这敕文,不知真假,找来随军官员详加核查,确认真是皇帝手书后,当场就悲愤的哭嚎起来。哭后,朝永历所在方向磕了三首,含恨退兵。
……
巩昌王白文选退兵后,广昌侯高文贵、怀仁侯吴子圣也率领一支兵马入缅迎驾,但他们所取的道路同白文选不一样,走的是永历帝入缅的路线,这条路十分的好走。
前脚刚骗走白文选,后脚又来一支明军。缅甸方面却没有吸取教训,他们打探的清楚,上次来的明军是精锐,这次来的却是杂牌,所以缅甸国王下令阻止明军进入。高文贵和吴子圣见状,决心动武,一举杀入蛮莫。缅军抵敌不住,又故计重施,逼迫永历帝发敕谕责令高、吴退兵。
朱由榔和上次一样,一味迁就缅甸,派吏部郎中杨生芳、锦衣卫丁调鼎前往敕令二将退兵。高文贵、吴子圣接到谕旨后被迫从布岭退兵。高文贵忧愤于心,不久病死。而杨生芳、丁调鼎回去后,竟以退兵有功,各自被朱由榔升官晋爵。
有了这两次明军入侵事,缅甸方面如惊弓之鸟,觉得永历君臣实在是个烫手货,把人交还明军,吴三桂不答应。直接交给吴三桂,吴三桂却不肯要,只要缅甸妥加安置。缅甸国王实在是弄不明白吴三桂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可他实在是害怕清军入缅,打不过清军的明军都能让他亡国,况清兵直接来呢。
思来想去,缅甸国王派人找到马吉翔,威逼他一番,马吉翔吓得赶紧去找李国泰,二人一块怂恿朱由榔发出敕令给缅甸各守关隘官员,这敕令说道:“朕已航粤,后有各营官兵来,可奋力剿歼”,借以换取缅甸当局的欢心。
……
滇西九龙江畔,晋王驻地。
夜色已深,丛林中的营地点起了一簇簇火堆,疲乏而寒冷的士兵围着火堆,有的沉沉睡,有的冻得睡不着,起来烤火或跑步,边哨紧张地绕着营地不断巡逻。
晋王李定国领着两个侍卫在一个火堆一个火堆的中间走着。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清脆的爆响,火苗儿忽闪忽闪地映着晋王严峻的脸膛。作战失利,粮草奇缺,军心紊乱,处境日渐艰危,使他心情忧郁。晋王苍老了许多,自投身到永历帝驾下,十几年的苦战,他没有屈服过。他始终向往着胜利,憧憬着复明的美好理想。但是他不懂为什么明朝的局面会每况愈下,一步步走向灭亡……
巩昌王没能接回天子,广昌侯他们也没能接回,晋王不甘心,或者说他不肯屈服,他想力挽颓局,但屡屡却是挣扎,毫不见效。
晋王累了,病了,他的心也渐渐要死了。
这些天来,晋王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难道真是天意灭明,要不然老天爷何以如此待他,待大明!
晋王有些心酸,附近,不知哪一个火堆边的士卒,轻声唱起了粗犷低沉的歌声。
歌声是晋王熟悉的乡音,陕北的信天游。
“嗨哎嗨诶嗨哎嗨嗨
羊啦肚子手啦巾哟
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面容易
哎呀拉话话的难
一个在那山啦上哟
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话
……”
歌声慷慨激越,随着风,在丛林群山之中断断续续,回响呼应。
乡音让晋王麾下的陕北将士们都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很多人唱的哭了。
他们想家了。
这情景,让晋王军中的官员们想到了史书上所写的垓下,想到了那令楚军一夜而散的《楚歌》。
夜空下,篝火旁,晋王呆呆的站着。突然,他觉得很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沉默片刻,他从腰间拔出宝剑,剑锋抖着一股青光。他双脚并拔,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剑慢慢向上划过一个圆弧,然后向右侧奋力一挥,紧张地舞起剑来。剑光像熠熠的银链,闪烁夺目,兜起了阵阵风声。他似乎要把周身的热血,满腔的激愤,一齐抛向肃杀的夜空!
伴着舞剑的节奏,晋王也唱起了歌,歌声慷慨悲壮,歌词透露了英雄磊落的胸襟。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684章 留得狡兔,走狗自存
从山海关打到北直隶、又从北直隶打到山西、陕西、甘肃、宁夏、四川、贵州、云南;打过李自成,打过张献忠、打过孙可望、打过刘文秀、打过李定国……
从顺治元年到现在,十六年间吴三桂一直在给大清卖命,甚至可以说大清的半壁江山都是吴三桂打下来的,所以有人说,没有平西王就没有大清朝;也有人说,当年要没有平西王,就是李闯坐北京,张献忠据西南,朱明据江南,满州人占关外,何来的大清朝!京城中还有人中伤吴三桂,说什么天下要是三分,肯定有他吴家。
好在清廷没有相信这些流言和恶意中伤,虽对吴三桂始终提防,但终究还是放手大用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云贵平定。朱由榔弃国潜逃后,清廷便酬功,晋吴三桂为平西亲王,这使得吴三桂成为汉人藩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晋亲王的,而当年的三顺王这会都是已经见了阎王爷。
吴三桂成了平西亲王,其部下自然是倍受鼓舞,西南清军的真正统帅多尼却不乐意了,并且对吴三桂感到害怕,因为这个汉人亲王手下的兵马比他这个满州郡王还要多。据可靠消息,吴三桂几月时间就收容收编了人数多达十万的明朝军队,连同其本部兵马足有十数万之众,而多尼手中能够掌握的兵马却只有不到八万众,其中真满州一万四千人,蒙古兵两万,余下是汉军和绿营。其余数万云贵明军改编而来的降军,因为罗托和线国安在广西的战败,都变得有些不稳。多尼对他们并不信任。
单论兵力,多尼这个统帅实在是有点名不符其实了,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还要晋吴三桂为亲王,就算要晋亲王,那也应该先晋他多尼,后才晋吴三桂,要不然多尼拿什么压住吴三桂。
平郡王罗可铎又来告急加诉苦了,说他在贵州无粮可食,既不能进,又不能退,还要忍受贵州那些刁蛮土人骚扰,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除了贵阳等几座大城要镇外,罗可铎已经不能控制贵州其余地方,导致讯道、粮道一半堵塞,征粮就食更是困难,多尼要是再不给他补充军粮,罗可铎恐怕只能全线收缩,直接退回贵阳了。
罗可铎的苦,多尼知道,因为他也很苦。罗托、線国安在广西吃了败仗的消息传回后,一些原先投降清军的明军就立即作起乱来,那些投诚的土司不少人也跟着响应叛乱,致使云南境内烽烟再起。原先洪承畴的部署的安抚政策彻底失败,朱由榔弃国后对清军有利的局面一朝尽丧,已经精疲力尽盼着班师回京的清军不得不再次披甲上阵,以平定地方。
好在两广的太平军在歼灭罗托和赵布泰后没有从广西西进,那些作乱的明军和土司得不到太平军的支援,相互之间又缺少联络,没有统一指挥,所以很快就被清军镇压。饶是如此,清军也付出了数千伤亡。伤亡倒是次要,关键的是这场持续近两月的乱事让本就民生凋零的云南雪上加霜,直接导致清军能够征集的粮草、人力大幅度下降。
最让多尼恼火的是建昌的明将狄三品原来已和清军约定,挟持明朝的庆阳王冯双礼降清,可自从得知太平军占了湖广,替夔东忠贞营解困,又在广西大败清军,阵斩靖南将军罗托、线国安后,立即反悔不再降清。
四川方面倒是捷报连连,先是在重庆两次击败夔东兵夺城,尔后四川巡抚高民瞻依据川陕总督李国英的指示,派出军队由保宁出发,先后收取灌县、绵竹、什邡、汉州、简州等地,兵进成都。守卫成都的明朝总兵刘耀、杨有才、曹昌祚、陈安国、赵友鄢等杂牌军队自动撤退,清军就在当天进入“满城荆棘”的省会成都。李国英和高民瞻先后招降明安武将军杨国明、总兵武国用,沿途各州县明朝官员皆缴印投诚,川南底定。
只可惜四川的捷报影响不到云贵的局面,只要太平军持续封锁湘黔、桂黔边境,云贵这数十万清国就如被困笼中之鸟,难以展翅高飞。
七月初,多尼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广东的太平军和湖广的忠贞营一起拥立伪明隆武弟弟唐王朱聿锷监国于广州。还未消化这个惊人消息,又一个消息从吴三桂军中传来。说是吴军之中有人在议论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
清廷晋自己为亲王,换在从前,吴三桂肯定会狂喜,可现在,他却是波澜不惊。不过,在外人面前,平西亲王对于大清的恩典还是感恩戴德,只差涕零泪下了。
苏运祥从缅甸回来后,带给吴三桂确切的消息,那就是他对于滇缅边境的封锁还是成功的,至少在缅甸的永历君臣和李定国、白文选的残兵还不知道两广发生的战事和唐王监国事。
前几天,多尼派领侍卫内大臣爱星阿到吴三桂军中。爱星阿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让吴三桂拨些军粮调运贵州,二是让吴三桂马上发兵剿灭在边境活动的李定国残兵。
爱星阿没有提起让吴三桂发兵进缅擒杀永历,不知是不是北京知道明朝唐王在广州监国,永历这个伪明天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不想理会,还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