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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那希记得,她的祖父叫雅尔哈齐,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是她的大爷爷。
而她原本的丈夫和孩儿,已成白骨。
……
左通巷一间不起眼的院子里,新晋礼部侍郎洪士铭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然后仔细端详起自己熬了一夜的战果——唐王殿下监国谕。
算起来,这已是洪士铭替周士相写的第二份文章了,第一份是东征檄文,第二份便是这份监国谕文。
洪士铭不想写什么文章,更不想做明朝的什么官,可偏偏那贼秀才却吃定他般,非要他当官,非要他写文章。
洪士铭不敢不写,也不敢不当这个礼部侍郎,因为贼秀才会杀人。
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笔误,洪士铭这才小心收起,早饭也顾不得吃便往军帅府去交差。
一路上,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广州城,看着那大街小巷挂出的横幅,洪士铭心中不免万般感想,只这感想让他十分的不好受。
……
监国殿下有谕,城中凡是家有孤老的,计口一人发五十文。知府衙门又有赏钱,却是出来做工的一人能领三十文,银元还是粮票都可。此举让广州城中的百姓对于监国殿下异口称颂,广州城中如过年般开始热闹起来,军民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嘹亮的歌声远远传来,一队队换了崭新赤红军服的太平军从城门开进城中。
嘹亮的军歌传到军帅府中,正在一边吃着婉儿姑娘熬制的小米粥,一边看着洪士铭写的监国谕文的周士相,不禁抬头朝府外看去。
视线自是穿不透那一重重院墙,但他却好像真的看到无数将士正在眼前穿过般。
大明永历十三年六月初五日,唐王身着冕服,乘车辇赴圜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山川之神,行五拜三叩头礼。礼毕,赴太庙、唐国宗庙,具孝服祭告祖宗,行五拜三叩头礼。稍后,唐王再着袞冕,诣武英殿。
因唐王只是监国,并非天子,故武英殿中不设丹陛,仅设监国座于殿中。监国座西尚宝监设宝案,上放唐王监国大印;监国座东,由鸿胪寺设诏案,放监国谕令。另按制当由钦天监设定时鼓,教坊司设中和韶乐于殿上,不过因钦天监和教坊司都未设立,故此两制由礼部权且责成。
太平军第三镇丙旅将士充任的锦衣亲军依次而列,于行宫中门上设云盖、宣读案。另备座辇、仪仗于殿外侯命。
辰时三刻,唐王于礼官引领下至大殿,座殿中,文武百官具礼服行礼,礼毕,即由礼部左侍郎洪士铭宣读监国谕。
“昔我太祖高皇帝廓清宇内,一扫胡氛;成祖文皇帝广播天恩,威震华夷。仁治义育、累洽重熙,历三百年矣!不意一朝国变,犬羊飞渡,先有安宗北狩之痛,后有绍宗蒙尘之难;皇上(永历)御宇以来,圣德彰明、推诚懋勤,四方归心、赤子还朝,一时有两蹶逆酋之功,八省恢复之盛。然内有孙(可望)、陈(邦傅)诸奸谋叛,外有贼虏众凶交迫。以致云贵不守、滇京丧亡。
今车驾南巡沙漠、海内虚君。统绪几失,国危旒缀。虽闽粤尚存,众心惶惶。今尔诸臣士民,连笺劝进,至再至三。孤德凉薄,雪耻未遑,然念切同舟,志固中兴。恐祖宗社稷,沦于贼手;忧兆姓父老,复陷胡尘。故勉其请,俯顺舆情,允从监国。
谨于永历十三年六月初五日,朝见臣民于广州,以张皇六师,迎还玉辂,复高皇之威光,出黎民于汤火。谕下,布告遐迩,咸使闻之!”
第670章 有违祖制
唐王监国殿礼于原绍武行宫内举行,外面的广州百姓自是没法亲眼目睹监国千岁即位之礼,但这却丝毫不会减淡百姓们的热情。因为从今天起,广州城就成了监国殿下行在,很多人分不清监国和皇帝有什么区别,所以在大部分看热闹的广州百姓心中,他们以后就是天子脚下的臣民了。
人群之中不但但是看热闹的百姓,也有一些身着儒衫的读书人,这些人有的支持唐王监国,有的却认为唐王不应该监国,至少现在不宜监国。因为天子只是暂避缅邦,并不是一去就不回,唐王如此匆匆称监国,万一天子再次回銮,岂不别扭?到时,唐王这个监国如何自处,难道还要来一次唐桂相争不成?
支持唐王监国的却也有自己的看法,大抵便是永历胆小无能,自己弃国,唐王监国顺天应人,谁让永历自个不争气呢。他要真有脸从缅邦回来,那也是不能再当这天子了,内禅做太上皇当不失明智之举。
有人却是想的更远,广东是太平军的地盘,那太平军的大帅拼死拼活打出来的地盘,难道真好心送给唐王不成?所以啊这事八成就是立个傀儡,将来这太平军要是真能把鞑子给逐到关外去,太平军那大帅铁定是要自立的。届时唐王这个傀儡能落个安乐公的好下场,便是朱家祖坟冒烟了。毕竟永历这一跑,可是坐实了明失其鹿,群雄相争的局面了。这当口,管你明还是清,谁实力强,谁能抢得到,这江山就归谁。持这种想法的多是对明朝失望至极的读书人,不少人在清军来时不乏有过投效之念。
当然,看得远、想的远的人毕竟少,眼下,大多数百姓还是真心为唐王能够在广州监国感到高兴。
一大早就跑来看热闹的闲汉张四一脸惬意的望着远处的森严戒备的监国行宫,对身边几个年轻玩伴笑道:“哎,还是天子脚下的感觉好啊!”
一个闲汉好奇道:“四哥,这天子脚下有什么好的?是能让咱捡到银子了,还是能让咱捞着小媳妇了?”
“瞧你这出息劲。”张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想啊,别的不说,就这天下有几个地方的人能看到天子登基,有几个地方能做京城?就冲这一点,你们说感觉好不好?”
那伙伴撇撇嘴,道:“可咱哥几个都站了大半天了,也见没着皇上的影啊,光腿酸了。”
张四拿手指点了这家伙一下,笑骂道:“瞎了,皇上能让你这么容易看着!你是首辅大学士啊还是国公侯爷啊!”
那闲汉一想也对,这堂堂皇帝要让自己这个闲汉随意瞅着,他还能是皇帝么!
“四哥,你说这唐王做了皇帝后,咱们以后的日子真能好过?”另外有人问了,却是真个关心自己成了天子脚下的人到底有没有好处的。
“那当然了,以后你小子到乡下去,可以拍着胸脯跟人说,你是打京城出来的,住的地方离皇宫不远,你说,骄傲不骄傲?那帮乡民能不高看你一眼?”
“嘿,真是这么个理咧。”
那闲汉细一琢磨,脸上立时笑开了花,赶明提二斤猪肉,拎两条鱼去乡下范秀才家跑一趟,说不得范家那闺女便看中自个这天子脚下的人呢。我这都住皇宫边上了,范秀才个老穷酸还不高看自己一眼!从前自家看上他女儿,那是高攀,可这会自家是天子脚下的人,得换范秀才高攀自家了。要不是他闺女长的实在好看,自家才没心思破费呢。
一帮年轻闲汉说的热乎,旁边一老头却摇了摇头,嘟囔道:“天子脚下有什么好的,说不得这唐王殿下就会给咱们带来杀身之祸呢。”
边上的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发现官差们没注意到这边,顿时松了口气,低声对老头道:“三爷,今儿可是唐王殿下监国的好日子,你可不能瞎说,叫官府听着,还不锁你进大牢。”
“我一把老骨头了,蹲大牢就蹲大牢呗,有什么好怕的。”老头话是这么说,可脸色明显有些发白,想来也是意识到刚才那话的严重性。不过他还是嘴硬了下,对中年男人道:“我也不是瞎说,几年前绍武爷那会的事你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
中年男人的脸也有些发白,绍武爷在广州登基后,这广州城发生的事可真是吓人,他做梦都害怕的慌。再一想现在又来个唐王监国,说不定以后广州还会再来一次惨剧,这便越发慌了神。可再一想,太平军这两年可是把鞑子杀得够呛,那周大帅听说是岳武穆转世专杀鞑子的,有他老人家在,鞑子还能再祸害广州!也不看看那满城的满州崽子都是怎么扑街的。
这么想着,心下不由就定当了许多。
那边张四说的正兴高采烈,口沫横飞,为啥,因为碰到顶牛的了,非不信他。
“不管怎么说,皇上住在这里,对咱们总有好处!”
“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张四得说清啊。”顶牛的可倔了,就不信他张四胡咧咧。
张四被这顶牛的也气得不行,急眼道:“至少往后咱广州城里的皇亲国戚总比别的地方多吧!”
“得了吧,戏文里,皇亲国戚都是些欺压咱百姓的恶霸,他们要是多了,咱们百姓的日子能好得起来么。”
“你就不会想着法子去和皇亲国戚套上关系吗?你家大妹长的那么水灵,瞅门子寻路子送上哪位皇亲府上,你小子不飞黄腾达了?说不得以后咱们兄弟有什么难办的事都得求到你头上。”
边上一闲汉咧嘴笑了起来:“那赵三把他妹妹嫁给皇上,直接做皇上的大舅子,他不更快活?”
“我呸!这美事,他想,也得皇上愿意干他妹子啊!”
顶牛的赵三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去去去,皇上才不愿意干你家妹子呢。”
“我要有妹子,还轮到你赵三?”
“……”
一帮闲汉说着说着,嘴里就荤腔不断,贼眼还老盯着边上的大闺女小媳妇瞅,要不是边上就有官兵在维持秩序,这几个闲汉说不得就能上前调戏人家。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中年文士听了张四他们的污言晦语,微一皱眉,便不再理会,视线只落在前方的唐王行宫,偶尔扫过不时成队走过身着赤红军服的太平军。
在这街上开药铺的郭掌柜突然指着前方,对四周的人道:“我觉着唐王府与往日可不一般!”
有人听了这话,翘起脚尖瞅了一会,落下时,一脸不解:“和昨天一样啊,没什么不同啊。”
“你仔细看,是不是隐隐有一道黄气从王府上空升起?告诉你,那可是龙气,说明这唐王真是咱大明的真龙天子,大明中兴有望呢!”郭掌柜一脸神秘。
四周人群听郭掌柜这一说,也立时骚动起来,个个定睛细看,可没一个能看到那条黄气在哪的,可一个个嘴上却纷纷点头说看到那道龙气了,把那中年文士听着直想发笑,暗道一帮乡野蠢夫,人云亦云的,真是无知的很。
郭掌柜一脸由衷感慨:“红墙黄瓦,富丽堂皇,我看唐王府比紫禁城差不了多少!”
这话不像那龙气说一样悬乎,马上就有人问了:“你见过紫禁城?”
“哪能见过呢,紫禁城在北京呢。”说这话的时候郭掌柜一脸遗憾。
“没见过,你瞎说什么。”那人笑了起来。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那紫禁城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和咱唐王府比?”
有人纠正道:“马上就不能叫唐王了,得称监国殿下,这唐王府也得改叫监国行在了。”
“不管叫什么,肯定不比紫禁城差多少。”
郭掌柜是认定紫禁城比唐王府强不了多少了,当初还叫平南王府时,他就觉这是天下最好的建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正要说个一二三来,耳畔却有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