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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一声“虞山宗伯”,但这两朝领袖的名声,终究留着痕迹。年近八旬的钱谦益因感而愤,因愤而悔,这老境也益发困窘了。年近不惑的柳如是眼见得债台高筑,只得一次次地变卖手饰和以前收藏着的古董字画聊以度日了,真想不到往日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的钱老夫子的日子也会这样落魄。
钱谦益和柳如是晚年过得凄惨,董小宛和冒辟疆这些年过得也是很辛苦。冒家在如皋原为大户人家,成亲之后的董小宛就住在水绘园里,着实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与冒辟疆研读诗文,形影不离,恩恩爱爱,冒府上下对这个脱籍从良的女子也极为友善。
可是好景不长,自弘光政权灭亡之后,清兵铁蹄南下,南京、杭州、合肥、江西、福建、江浙都落入了鞑子之手,全为清朝所有,只有附近州县,如太湖、英霍山等偏僻之地以及云贵一带,还有聚众抗清,不肯剃发的。满清鞑子兵四处搜刮,见了江南美女更是非夺即抢,可怜这些粉装玉琢、锦簇花团的弱女子,落花误主,大半被清军掳掠去了。
心惊胆战的董小宛与冒辟疆只得收拾起家中细软,四处躲避。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处处兵荒马乱,盗贼蜂起,劫财掠物,杀人如麻,冒府全家老少数十口人屡遭劫难,细软珍玩也丢尽殆尽。万般无奈之中,一家人又悄悄回到了如皋,此时的冒府早已被毁坏得凋零不堪了。
家道败落的冒家缺米少柴,一大家子都要吃饭,日子变得十分艰难,多亏董小宛精打细算,才勉强维持着全家的生活。就在这节骨眼上,冒辟疆却病倒了,下痢兼虐疾,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疟疾发作寒热交作,再加上下痢腹痛,冒辟疆几乎没有一刻能得安宁。为照顾他,董小宛把一张破草席摊在床榻边作为自己的卧床,只要丈夫一有响动,马上起身察看,恶寒发颤时,她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发热烦躁时,她又为他揭被擦澡;腹痛则为他揉摩;下痢就为他端盆解带,从没有厌倦神色。经过五个多月的折腾,冒辟疆的病情终于好转,而董小宛仿佛也曾大病了一场。
这日,冒辟疆大气嚷嚷着从外面进来了,一脚将本已摇晃的门板踢得嘭嘭直响,口中直骂无耻。董小宛吓了一跳,忙去问出了何事。
“堂堂经略使洪承畴,口口声声宁死不降,可是与那清朝皇后睡了一夜之后,筋骨全散了,剃发称臣乖乖地成了鞑子的奴才!这还不说,现如今他穿着那个鞑子小皇帝赐给他的顶戴花翎和黄马褂,到云贵去杀咱大明的皇帝了,真是无耻,无耻之极呀!”
“哦,”董小宛轻叹一声,柔声劝道:“冒郎,人各有志,那钱老爷和龚老爷不也都做了北朝的大官了吗?生死关头,这样的行径,真不如我们女子了。我总觉得,如是姐姐嫁了钱老爷真是不如愿。”
“钱先生不是已经后悔了吗?可怜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还四处奔走呼号,也真难为他了。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唉……”冒辟疆长叹了一声,跌坐在床上,他面容瘦削,鬓角已出现了白发,忽的不知怎的又烦燥起来,一把拽过脑后的辫子,恨声说道:“满洲衣帽满洲头,满面威风满面羞。满眼于戈满眼泪,满腔忠愤满腔愁。这可恶的辫子,拖在脑后,不三不四的,真恨不得一刀剪了去!”
“冒郎,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你这辫子一剪不要紧,府里上下老小数十口人可就要遭殃了。”
董小宛惊的脸都白了,丈夫真要把辫子剪了,那大祸立时便至。
“我便是怕这个,要不然,如何还留这辫子。”
冒辟疆很是苦闷,看着那辫子无比生厌,心下一股郁火不得泄。在床头坐了片刻,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自己终归是书生意气,几十万清军都入了西南,清廷的塘报天天说清军占了哪里哪里,败了多少明军,可见,这天下怕是复明再是无望,这辫子恐怕此生都是割不去了。
可叹,冒辟疆前些时日听说广东那边大败清军,广东全省光复时还高兴得和几个友人痛饮一番,各自畅论明军何时光复东南,不想这才几个月,这局势又天翻地覆了。唉,为何大明如此多灾多难,为何每每有中兴之机,最后总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知丈夫心烦,董小宛见天色已晚,便欲劝丈夫早点歇息,毕竟才大病一场,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再病了。
冒辟疆微微点头,不欲小宛再为他担心什么,夫妻二人正铺床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访?
冒辟疆和董小宛都是一怔,冒家老仆去开了门,只听门口说了几句话,随后那老仆便将来人带了过来。
“老爷、夫人,这人说是老爷复社故人,特来拜访老爷。”
“复社故人?……你引客人去客厅奉茶,我稍后就来。”
闻言,冒辟疆很是激动,小宛虽想丈夫早点休息,可来人是复社中人,丈夫断然是要见的。她身为女眷不便见客,便替丈夫稍作整理衣冠,然后叮嘱不要谈得太晚,便先行上床为丈夫暖被窝。
自回老家后,冒辟疆还未曾见过复社故人来访,因此这会心中很是激动,往客厅去见时心中猜测会是哪位复社故人来访,可至客厅见了来人模样,却是脸生的很,不由怔在那里,一时想不起来人是复社哪位才子。
“阁下是?”
冒辟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来人,对来人不免有些警惕。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着颇是富态,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复社的才子。
“久闻冒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哈哈一笑,上前冲冒辟疆施了一礼。
“不敢。”
冒辟疆一边还礼,一边再次打量来人,目光之中困惑之意更重。
见状,那来人也不兜圈子,笑道:“冒公子也不必猜测,其实在下并非复社中人,而是另有身份。”
“另有身份?”
冒辟疆眉头微皱,吃不准来人到底是谁,又所来何事。
来人收起笑容,正色道:“久闻冒公子和南都钱宗伯关系颇浅,故在下冒昧来访,只为冒公子能够从中搭线,为在下引见钱宗伯。”
一听对方是求自己为他引见钱谦益,冒辟疆心中警意更盛,不及多想便脱口回绝:“我与钱宗伯不熟,你找错人了。”
来人摇了摇头,道:“不熟?未必吧。在下听说公子妾侍董小宛和钱宗伯的如夫人柳如是可是好姐妹。”
“你到底什么人,有何事要见钱宗伯?”冒辟疆脸色有些难看。
来人笑了笑,轻声说了四个字:“在下明人。”
明人?
冒辟疆定在那里,隐隐觉得来人身份很是不凡。
“准确的说,在下乃广东兴平伯属军情总旗官曹大正,此来求见冒公子,只为冒公子能为我家伯爷与钱宗伯搭上话。”
第553章 天寒地冻
一场暴雪将整个京师变成了白色世界。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都大,四九城的人都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京师下这么大的雪。
大雪纷飞之下,顺天府的运尸车来来回回的进出着城门。车上,都是被冻死的乞丐,也有来京告御状却没有门路,盘缠也用光的可怜人,无名无姓的也不知是打哪流过来的。运尸的那帮人也是尸体见多了,见怪不怪,一路埋怨的赶着马车出城,然后便将这些尸体往乱葬岗那么一抛,也不管有没有野狗会来啃尸便急急赶回去。没办法,这天寒地冻的,衙门给的钱又少,谁个愿意为这些冻死的倒霉鬼刨个坑让他们入土呢。这要是回去的迟了,说不得衙门里那帮人又要扣他们的钱了。
屋外寒气逼人,百姓们或窝在被窝,或烤着炭火,谁也不愿意出去遭罪。偶有串门的邻居也会打趣说刚在外面撒了泡尿,结果尿还没落地呢就被冻住。这事,当然是个笑话,没人会信。
说起来,北京城中最倒霉的不是那些被冻死的乞丐,也不是那些运尸的人,而是负责收各家粪便及扫街道的那些卫工。这天实在太冷了,各家粪便还好收些,那街道上的马粪、牛粪冻得跟铁砣砣似的,怎么铲都铲不动。一天活干下来,卫工们从脖子到脚冻得都没了知觉,那手更是冻得跟个冰块似的,两耳朵更是早感觉不在了。
要不是家里娃嗷嗷待哺,卫工们哪个愿意干这要命的差事。有年纪大的这会都想着大明朝的好了,那会北京城的下水道可是四通八达,官府定期派人检修疏通,百姓们花些钱将下水道和自家接起来,粪便便直接冲进了管道,哪里用得着现在这般天天拎着净桶等人来收。街道上牛马车也管得严,不像现在这般没个规矩。一天车马下来,好好的个大街就成了粪街,臭不可闻。天冷些还罢了,这天要干些,再刮上大风,四九城就成了臭城。靠街的屋子哪家不被粪便涂了一墙,说起来都晦气。
风雪中,几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仍被冻的发抖的卫工正一铲子一铲子的将冻结成冰砣的牛马粪往车上扔。不远处,几十个卫工拿着各式工具正在清扫街道上的积雪。这雪下的实在是大,前头刚扫完,后头就又落下一层来。
“我说老赵,照你这么说,崇祯爷那会不就没咱什么事了么?”
“怎就没咱们事了?不过比现在轻松些而矣,也不那么脏,至少出门不用担心一脚踩在屎上。”
“这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不过十六年,怎的京城就成这样了。”
“这地下现成的管道,衙门就不能派人通一通,像这样哪行,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啊。”
“通通?现在衙门的人可不是明朝那会懂的多,这下面的管道都堵了,想疏通干净可不是小事,上头那些老爷们谁肯干这事,又谁懂这事?……唉,说起来,要崇祯十七年京师大瘟,死了好几十万人那会起,北京城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你们可知道,那满洲人啊早年在关外时,都是用小便洗脸的,就他们这德性进了咱汉人的花花江山,又能干净到哪?”(作者注:《鞑靼飘流记》有记,满人以小便洗脸,非杜撰。)
“那倒是,这京城最脏的就属那帮旗人住的地方了,反正我是打死也不去给他们打扫的。脏累不说,还老挨骂,那些旗人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好像咱汉人天生就是给他们打骂的贱役。他娘的,这帮龟儿子拉出来的屎都比咱汉人的臭。”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赶紧把这积雪和牛马粪清掉,要不然上面老爷又要说咱们偷懒了。”
带班的工头见这帮人越说越不像话,出声制止了他们,一个个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话能说,要不要命了?
工头发了话,一众卫工们自然不敢再说,一个个埋着头继续干活。
雪下的越来越大,北风呼啸,这人面对面都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了。可就这鬼天气,五城兵马司的那帮人却在风雪中出现,吆喝将正清扫积雪的卫工和有急事出城的百姓们赶到一边。
一众卫工们正纳闷五城兵马司的这帮大爷吃错了什么药,大冷天的还跑出来值岗,却听远处皇城那边有蹄声传来,随后便见一大队骑兵护着几辆马车正赶过来。
“跪下,都跪下!”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一边喝喊着,一边拿长矛去敲那些还傻站着的卫工们。
“军爷,这哪个王公大臣天寒地冻的还要出城啊?”有胆子大的闲汉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