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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忙着披甲的本家兵马甲们,语气沉重的对秦国成低声道:“都统此去定要小心,贼兵若溃,都统便收兵缓缓后退,万不能去追杀贼兵,免被江上明军拖住。秦都统一身干系大军能否安全撤退,万请小心行事!”
“尚兄放心!”
秦国成在戈什哈的帮助下收紧铠甲,然后一拍胸前护心镜,自信道:“我本家兵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冲阵,王爷养兵千日,今正是我本家兵一试身手之时,请尚兄转告班都统,我秦国成以脑袋担保,此战必胜无疑!若是败了,不用王爷问罪,我秦国成自己就抹脖子去!”
尚可远听了这话,他是了解秦国成的,知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不知天高地厚乱吹嘘的人,既然他如此胸有成竹,且本家兵的确是平南藩下劲旅,又是骑兵冲阵,断然是败不了的。当下凝声道:“好,那我就先走一步,在三江口等候秦都统佳音!”
秦国成重重一点头,往前一步,返身对已披甲完毕的本家兵们叫道:“儿郎们,可敢随本将冲阵!”
“敢!敢!敢!”
500多名本家兵们一齐拍着胸口的铁甲豪迈的吼道。
“随我来!”
秦因成猛一吸气,扬手一挥,带头向前冲去。
……
前面虎捷和雄威二营进展再次不顺,邵九公已经组织了数次冲锋均被清军击退,周士相闻讯也不再迟疑,带领近卫营压了上去,并亲自组织了一次冲锋,但还是被栅栏后那些旗兵击退,这让周士相又怒又急又不得不佩服清军汉军旗的强悍战斗力,倘若条条防线上的清军都如汉军旗兵这般难打,怕是太平军这会早已被压回了新会城,甚至清军已经趁势夺城都未可知。
连续的冲杀和反冲杀,太平军死伤惨重,清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敌我双方趁着退兵之际抓紧时间喘息,重新调整兵力。迟迟得不到江上水师上岸消息的周士相眉头已锁成一片,这会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暂停进攻接应水师上岸,反正清军防线已经被打穿三个,当面清军再是顽强也改变不了太平军已经打破封锁的现实,可是周士相却还想再打一打,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这不是好兆头,妈的,江上的水师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们就看不出老子已经赢了吗!
周士相恨恨的暗骂水师不肯上岸,正骂着,对面清军防线上传来号角声,然后他便看到清军阵后突然有一队兵马缓缓向阵前移动,并且听到了马蹄踏地的闷沉声。
第238章 决战(八)
“千户,好像是清妖的骑兵,尚家的天助兵!”
邵九公眼尖,最先看到数百披甲执挂的骑兵从清兵防线后杀出,并一眼就认出那些骑兵是尚可喜麾下的本家天助兵。
前年邵九公随同孔国治、孔国良兄弟参与潮州之役时,就曾见识过尚可喜麾下这些从北地辽东南下的骑兵厉害。当日郝尚久自知凭潮州城死守非良策,因此采纳其子郝尧主张,亲率5000精锐出城与先期抵达的清军野战,欲图重创清军从而迫使清军后撤以减轻守城压力,争取守上一段日子等待福建郑氏派兵相助,又或是和清军重新谈和。哪曾想战斗还没真正开始,郝军大阵就被尚可喜的本家骑兵一举突破,大溃之下的郝尚久只得带着数余残兵狼狈逃入城中,从此再也不敢派一兵一卒出城,直至全城百姓与他父子同殉。
想到当日尚氏本家骑兵冲阵的可怕之处,邵九公不由就是一个激灵,他知道这些尚氏本家骑兵是被尚可喜当作最嫡系的力量使用,也是南下汉军镶蓝旗的中坚力量,故而不论是人、马都是平南藩下供给最好的,那些骑兵身上的甲衣更是坚硬异常,寻常箭枝根本无法射穿,所乘的战马也都是北地的蒙古大马,南方矮小的滇马无论是负重还是速度都是与之不能比的。一旦发起冲锋,任挡在前面的对手再如何人数众多,也是一触即溃。
饶是六月清军攻城时就有本家兵攀城,且还被太平军杀伤不少,按理邵九公对本家兵的忌惮应该少了许多,但此时此刻的他仍是无比畏惧,毕竟他们眼下没有坚城依托,对手却是擅长野战的骑兵!更要命的是,太平军自成军以来还从未和清军进行过正面交锋,尤其是和骑兵的交手!
平地作战,步兵如何能胜?
我们能打败他们,我们能赢?
……
骑兵?尚氏天助兵?
周士相也是色变,仗打到现在,充当前锋主力使用的震虏和雄威二营已是伤亡过半,担任预备队的近卫营也伤亡四成以上,三营现在能动用的兵力只剩六七百人。不过在当面清军没有援军到来的前提下,太平军虽然兵力处于下风,但有各处大胜和清军士气低迷的有利条件,更有江上援军呼应,因此纵使不能突破清军的这最后一道防线,也不会就此崩溃。可现在清军有了援军,且还是骑兵,这就使得太平军一下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之中,先前的优势好像水中镜月般脆弱无比。
周士相脸色铁青,先前眼皮子不住跳动似是得到了印证,脑海中只一个念头:最后一战了,最后一战了!赢则活,败则死!
扭头见邵九公一脸苍白,身后那些江西兵也都是人人变色,再看那些刚刚重新整队完毕准备再次发动进攻的士兵们也都是一脸惧色,周士相不由握住双拳,咬牙吸了口冷气,自己还是高估了麾下将士的战斗意志,面对他们从未接触的骑兵,面对那些坐在马上的清兵,他们还是会害怕!
我又何尝不怕,可怕又能如何,怕就能活下来吗?
周士相苦涩暗嘲:自家这穿越人打来到这个时代,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顺,更休提背负的家仇血恨!
沉重,历史太过沉重,前世的自己从未对史书上的寥寥几句有太多感触,今生,却是活生生的感受到了,感受到那刻骨铭心的痛,刻骨铭心的恨!
这恨,绝不是时间可以冲淡;这恨,绝不是宽容可以忘却的;这恨,必须要用鲜血来解脱!
我没有退路了,不进则死!
“弟兄们,跟我杀清妖!”
……
500多名尚氏本家骑兵一色的马甲,个个护心铜镜,手中持刀,头上的尖盔顶着长长的红缨,脑后的鼠尾鞭在奔跑中随风直直的飘着。他们的脸上满是凶恶表情,眼神中透露着自大与狂妄,看向前面狂热看着他们的旗兵十分的不屑,也让这些苦苦支撑的旗兵看了相形惭愧,均在想果是王爷藩下第一强军,端的是厉害,没披甲时看不出什么,这一旦上阵披甲,仅是这架势也是我等所不如的!
看着那些冲上来的清军骑兵,周士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大青马上坐立不安,身下的大青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也不停的撅蹄发出低鸣声。
随着第一个参兵跨过已经倒塌的栅栏,随着对面太平军的面目清晰可见,尚氏本家骑兵们开始大声喊叫,最后汇成一片狂呼嚎叫:
“杀!杀!杀!”
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秦国成向前挥出了自己的长刀,顿时身后的本家兵们如潮水一般向太平军冲去。
“预备……”
望着对面那些清妖骑兵疯狂打马冲来,秃子蒋和不停的咽着口水,也不停吐着口水,在他的身旁是他近卫营的140名铳手。这些铳手按照以前的训练排成三列,每个人握铳的手都颤抖厉害,但却没有一个扔下火铳掉头,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他们也绝不能退——身后的那座坚城中,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放!”
眨眼中,清军骑兵己经冲过百步,秃子蒋和再也按耐不住,他猛一声喝令,身旁的旗手猛地一扬,早就等待开火命令的铳手们立即点燃了火铳上的火绳子,火绳子燃到尽头,顿时阵地上浓烟腾起,密集的铳声中,一道道凌厉的火光从各门火铳急射而出,向着那些清兵射出致命铳子。
“呃……啊!……”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本家兵倒下去十多人,他们身上厚重的马甲并不能阻挡住铳子,被打中掉马的那些清兵身上很多都是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血坑。
然而那些清兵却无视前面同伴坠马,同伴血肉模糊的样子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们的战意,他们迅速拉过马头绕过那些落马的同伴,然后一步也不停的向对面的太平军扑去。
“放!放!放!”
秃子蒋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可铳声却越来越稀拉,等到清军骑兵冲进三十步以内时,铳声全停了。没有足够训练,也没有足够药子的铳手们尽了最后的努力,但他们仍然无法担负迟滞清军的重任。
清军冲到了近前,屠刀挥下。
第239章 决战(九)
140名铳手本就是周士相为迟滞清军骑兵而放在前沿阻敌的,左右两翼并无安排任何支援兵力,因此清军冲过来后,这些已经不能开铳的近卫营士兵只能面临清军骑兵的屠戮。
最前头的几十名铳手看到清军骑兵已冲过来,知道自己逃不了,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一个个便挥起手中的铳杆呐喊着向清军冲过去,以期用自己的牺牲为后面的大队争取布防的时间,也为城中的父母妻儿换回生的希望。
英勇的行为很快就在战马的马蹄下被粉碎,时间短得可以用几个呼吸来形容,但这些勇士的牺牲之举却令后方已经布防完毕的太平军将士生起哀兵斗志,燃起绝地拼死的意志,也令得十数骑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本能的勒缰跃马,以免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开铳啊,开铳啊!给老子打死这些狗娘养的清妖!”
看到几十个部下义无返顾的向清军冲去,秃子蒋和眼睛都红了,他大声吼叫着,鼻腔里有种哭的声音。他奋力叫着,叫得嗓子都破了,可他的声音却很快被驶到近前的清军马蹄声和喊杀声所遮盖。
长刀不断的挥下,不断的有人尸首分离,不断的有人哀嚎倒地。单薄的兵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铳手瞬间被屠戮一空。
“他娘个逼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部下的死令得秃子狂性大发,他也吼不出什么了,嘴里啊啊叫着自己都听不明白的声音扑向一匹疾驶过来的战马。那马上骑士是个年轻的清兵,看到有个貌似太平军军官的秃子向自己扑来,轻蔑一笑,也不挥刀,两腿一勒马肚便纵马向秃子冲去。
眼看秃子就要被战马撞上,边上一个铳手却跃身一扑,两手死死拽住那马头上的鬃毛,惊得那马嘶嘶大叫,连续两个跳跃,也惊得那马上清兵骇然变色,等到重新稳住战马后,却发现那太平军的秃子已被部下拉着往后跑。
……
最先率部冲向太平军的是镶蓝旗的佐领曾士成,其是辽东盖州人,未入关前只是名普通马甲兵,入关后凭借战功升至佐领。其正值壮年,身强体力,哪怕身上比部下还多套了层铁甲也不影响他在马上的灵活。在躲避了前方太平军稀薄的火铳射击后,曾士成一个完美的下劈砍断了一个太平军的脖子。在那太平军不甘倒地时,曾士成却心生敬佩,这是他南下以来看到的第一个敢勇敢向自己冲来,而不是只知逃跑,全然不知后背大开的南蛮子。
碾杀了这几十名很是勇敢的太平军后,曾士成扬刀一挥,率领部下马甲们向那些正往后方逃跑的太平军冲去。
前面的成功突破和太平军的后撤让秦国成大喜过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