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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太平军真的不顾伤亡的硬攻,怕是这道防线还是守不住。眼下关键还得世子殿下那把本家兵精锐和卫队调来才成,实在不行从其他几处防线调来一些营兵也行啊。这光叫弟兄们咬牙撑着,却迟迟不见援军来算个球事?世子殿下莫不成叫俺们替他拖着南蛮子,自个跑了?
第234章 决战(四)
“太平军已经出城,此时正是我军挥师上岸共击鞑子大好良机,还请将军下令,我等必拼死用命!”
“将军,让我们上吧!现在不上岸,等鞑子回过气来可就迟了!”
“将军,儿郎们都憋着劲要上岸和鞑子拼命呢,属下等亦是不怕死的,还请将军下令,让儿郎们上岸和清军见个真章!”
自新会城内太平军突然出城扑向清军,陈奇策的将船上的水师将领就已请战。等到太平军打到江边和清军厮杀起来后,陈奇策的将船上已陆续来了几十位水师军官请战,很多人都是坐小船匆匆划来向主帅请战的。
“陈将军!”
齐豪也是握紧双拳,一脸期待的看着白发老将陈奇策,心下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周士相率太平军大举出城决战,水师将领上下齐请战,紧张的却是担心陈奇策不肯派兵上岸。
陈奇策的幕僚,原台山知县胡德玉也被众将请战气氛感染,亦上前进言,他道:“将军,军心可用。”
陈奇策却是放下千里镜摇了摇头,也不去看情绪激昂的众将,只低语喃喃道:“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胡德玉一怔。
陈奇策苦笑一声,声音有些苦涩,低声道:“水师就这么点家当,老夫实在是不敢孟浪,不敢孟浪啊……”
“太平军攻势甚猛,学生看得清楚,清军抵抗微弱,虽层层布防,却层层被破,照此下去,清军必败。将军大可趁势挥兵上岸,与太平军共击清军,收此粤省沦落以来第一大功。”
胡德玉是原台山知县,眼下却是无永历朝廷的官职,只在陈奇策麾下做幕僚事,非主非仆,又无上下关系,故自称学生。他言辞恳切,自清军入广东以来,明军与之交手何曾胜过一场,便是去年西宁王举大兵前来,最后还不是落个无功而返,现下岸上清军明显不支,若陈奇策挥师上岸和太平军内外夹击,说不得真能大胜一场,届时凌海将军威名可就天下皆闻了,他这幕僚也是脸上有光的。就算不得大胜,有战船依持,水师还能覆没不成,大不了再退回上下川岛就是,何以老将军迟迟不发将令上岸一战的?
胡德全吃不准陈奇策心中所想,心下不免有些焦虑,恐这老将坐失良机,当下就又劝了几句。不想陈奇策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迟迟不下命令。如此一来,舱中诸将、齐豪、胡德玉都是焦虑起来。
“将军!”
参将周胜和清军有灭门之仇,最是求战心切,当下就急得叫了一声,诸将亦跟着叫喊起来。
陈奇策身子一动,却是转身喝道:“何时出兵,老夫自有决断,尔等都聚在这做什么,都散,都散,各归本船,等候老夫将令!”
闻言,周胜急得脸通红,却是不敢违抗陈奇策,握拳“唉”了一声,无奈返身下舱。诸将见状,也只得无奈离去,舱中只剩不甘心的齐豪和脸色不定的胡德玉。
陈奇策也不理会这二人,只继续拿着千里镜在那远看岸上战况。
江风扫拂下,却可见老将身子有些微微发颤,却不知为何动。
……
新会城外烽烟四起,喊杀震天。
清军南面防线已完全被太平军突破瓦解,西面沿江防线清军绿营在太平军的猛烈攻击下苦苦支撑,东面清军主力旗兵依托第三道防线和太平军争夺拉锯,凭借兵力和地形优势,太平军被压制在下风。北面防线的清军没有遭到太平军的进攻,却因靖南藩下旗兵的突然撤走而陷于内乱。
几乎在太平军出城同时,耿仲德便已召集麾下汉军正黄旗兵后撤,恐被尚之信的汉军镶蓝旗所阻,耿仲德绕开东路直接北撤,欲绕道肇庆回返广州。
初始,北面防线驻守的清军营兵并不知道正黄旗兵已决意撤退,只道这些正黄旗兵是奉命增援东面防线,岂料这些旗兵却是头也不回直奔北面,等到营兵各将领回过神来时,这些正黄旗兵早就消失在眼皮子底下。
“妈的,黄旗兵跑了,黄旗兵跑了!快派人向大营禀报,快!”
有绿营将领发现正黄旗兵跑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派人向平南王世子通报,可没等人派去,驻守在营中的督抚标兵却也拔营而走。旗兵们跑的时候好歹还打着旗号,这些督抚标兵倒好连旗号也不打就直接跑了。除了手上的家伙什,营中的什么东西也不要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还被蒙在鼓里的那些广州府县绿营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懵了,一个个傻呆呆的看着那些督抚标兵们往北奔。
“操他娘的,老子们被抛弃了!”
广州绿营香山县把总陈五最先明白过来,跺脚就骂起了娘,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牵过自己的坐骑,朝身后那些还傻愣着的手下吼道:“还不他娘的快跟老子跑!”
“啊?!”
营兵们张大着嘴巴呆呆的望着自家把总,半响,轰然一声,一个个抬起脚丫子就撒腿跑。
“跑了,跑了,谁他娘的不跑是蠢蛋!”
“旗兵跑了,上着不要咱们这些营兵了,不要咱们这些营兵了!”
“挡不住了,这仗败了,败了,弟兄们快跑吧!”
早就因断粮和明军援军到来而无半点士气的营兵在汉军旗和督抚标兵北逃后炸了营,几乎瞬间,北面防线上驻防的近三千多营兵就哄然而散,纷纷逃跑。
有脑子还清醒的将领见状知道要坏事,可各营都在跑,尤其是旗兵都跑了的事实令得他们根本无法弹压手下溃散的兵,最终,也只能跟着一起跑。少数还想着为大清效忠的将领带着不多的亲兵往东面大营跑,其余的则跟放羊似的跟在督抚标兵后面跑。从新会城头上看去,原先还完整无缺的北部防线这会是鸡飞狗跳,哪里还有人影。
北面防线清军戏剧化的崩溃令得城着上的宋襄公眼珠子都瞧得愣了,半响,才哈哈放声大笑,然后用力将手中的鼓槌子狠狠敲向那面牛皮大鼓。
“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随之响起的是城头上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清妖败了,清妖败了!”
第235章 决战(五)
听到城上的鼓声和“清妖败了”的叫喊声,北面防线的清军更是逃得飞快,唯恐跑得慢了叫上官们丢下当替死羊。从城头上一眼看去,营中丢盔弃甲、旗倒营塌,当真是兵败如山倒,让城头上的宋襄公和一众营老均是两眼含泪——自广州沦陷以来,何曾见过清军如此狼狈模样。
北线一溃,西面沿江防线的清军更是支撑不住。战事初始,这部清军就被当面的太平军连破两道防线,现残兵依托最后一道防线和太平军作最后的抵抗,统兵的是广东绿营副将王士庆。
从开战起,王士庆就叫苦不迭,不停派人向总兵林善志告急求援。可林善志手里这会哪有什么兵马可调给他!
数月前那场平南王亲督的攻城战,损失最大的就是林善志手下的广东绿营。战前他带了3500名广东绿营主力前来,又有广州府县绿营兵数千供他指挥,然而战后,林善志的嫡系广东绿营却只剩下不到2000人,供他指挥的府县营兵几乎全葬送在新会坚城之下。
一想到这损失的一千多嫡系人马,林善志就有上吊的心,要知道他能当上广东绿营总兵,靠得就是手下这帮曾经是李自成的大顺军、后来是大明的湖北镇兵、再接着才是大清绿营兵的老兄弟!凭着这些添了十多年刀血的部下,林善志才能从平南藩下诸多降将之中脫穎而出成为广东绿营总兵,同时也是出任广东提督的侯选人之一。可新会攻坚一战下来,手下的嫡系就少了快一半,这如何不让林善志心疼,也让他后悔,早知道这新会城如此难打,当初他是迷了心窍才把精锐全带过来,才在世子尚之信面前请战打头功!至于那些充为炮灰的府县营兵,林总兵却是从未将他们死活放在心上的。
虽然后来督抚衙门和平南王府那边又给林善志抽调了4000人,可这4000兵却都是各府各县拼凑而来,平南藩下各个派系都有,他林善志根本指挥不动,那些丘八都认自家官长,哪理会他林总兵!
对林善志而言,指挥不动还算好的,大不了到时把平南世子搬出来,又有那些汉军旗看着,这些个家伙不服也得服,不听令也得听令!可其余那些被临时拉进军中的兵可就不是指挥不指挥的问题了,而是这帮人在被当地官府强征进军营之前就是帮普通农人,事前连刀都没有拿过,指望这等新兵上阵杀敌那不是开玩笑吗!
幸好平南世子殿下通情达理,知道这些兵不能用,所以也没让林善志用他们,只要他们在营中做些杂役。围城几月,林善志还是好歹让人把这些新兵稍加训练了下,看着总算有模有样,上不了阵,列个队扛面旗壮壮声势还是行的。
家底子就这么多,林善志再也不敢如六月新会之战般将手下都填进新会城这座无底洞了,也无时不盼着世子殿下能撤兵,可世子殿下却铁了心要跟城内的贼秀才拼命,不顾粮草不济也要强攻坚城,可哪次攻城不是他林善志的广东绿营冲在前头,哪次死的最多的不是他林总兵的人。可这又能怎么办?有汉军旗和督抚那帮混蛋压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林总兵避战保存实力。
三次强攻下来,林善志的嫡系就剩不到千人,就这点人还被平南藩下那些都统、协纺们分了不少去,他手里真正能调用的也就身边的亲兵了。没了嫡系撑着,下面那些各地调来的营兵也更加的不把他这广东绿营名义上最高的长官放在眼里了,这两日那些军官甚至都不来向他这总兵大人请“方略”了。
不来也好,都到这地步了,林善志也没兴趣在这军心不稳的大营里摆自己总兵大人的威风了,他现在唯一盼的就是两件事,要么世子殿下下令撤兵,大伙饿着肚子跑回广州去;要么就是广州援军赶到或是粮草能运到,然后大伙咬牙再围他几月,就不信饿不死城中的贼兵!
这两件事无论哪桩兑现,林总兵对前途都是充满乐观。所以军中的事情他也不问了,问了也没用,现在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世子殿下决断,他说的话甚至都到不了殿下那,能听进几位都统大人耳中就算顶天了。今儿奉令到大帐军议时,他也是一如继往的做着缩着乌龟,对任何事都不发表意见,只等最后世子殿下的命令,结果这一次他却看到了让他惊掉了下巴的事——靖南藩下的都统耿仲德和督抚标兵参将胡启立要擅自撤退。
在平南藩下诸将商议要背着世子殿下撤军时,林善志已经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王士庆派人来告急时,林善志正催着亲兵将他帐中这几月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装车。
王士庆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兄弟,手下还有几百自家的嫡系手下驻防在江边,林善志再是不顾别人死活也得顾这帮人的死活,要不然他这总兵大人可就真成了光杆将军了。
“事不可违时,士庆可自决。”
听到亲兵带回来的总兵大人口谕,王士庆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事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