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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举恶狠狠的一把捏住陈渊的肩头,将他抓的惨叫起来,才有些歉然的放开。
“当然是积劳成疾,又饿得多了……”
轻轻揉着肩膀的陈渊,有些黯然道。
“这么会这样,我不是给阿母留下了钱米……一个可以撑上小半年的……”
“洛都城中物价飞涨,就算平常人家也是不敷所用……”
“更何况……有加了好几项新捐……”
“郑老使君不是答应了我家,免除出役和杂绢……”
“郑老使君已经病故了,新上任的县尉,以你不再是公人为由,要追缴积年欠数……”
说到这里陈渊顿了下。
“令堂不得不去承接活计,缝补家用……然后双目渐不能视物……”
“等到街坊凑份子找大夫,已经是汤药不进,只是念着你的名……不要在军中有太多牵挂……”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儿的罪孽啊……”
听到这里,鹏举豁然站起仰天长啸,将衣服撕扯开来,路出后背“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对着洛都的方向泪流满面的,重重跪磕下去,碰的是尘土四溅,人人为之动容。
“这就是天意么……”
一番发泄过后,名为鹏举男子满脸具是悲伤的颜色,喃喃自语道。
“向东走,杀过荣阳,我们夺船去投奔梁山……”
“就算是死,也要将这吃人的世道,搅出个浪花来。”
……
洛都城,东夹城王公邸,正在自家庭院中,和同僚下棋的兵部尚书高潜,从退下的家人口中,刚刚得到关于登封哗变的消息,微微一笑,挥手落下一子,点在对方的大眼上,然后从棋盘中扫出一小片。
“诸公子党人实在太心急了,结果在漕营上,又失一手……”
“干得好……”
第86章 进入
广府五城十二大区,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情景,就算是最底层贩夫走卒之流的小民,也能隔个三两天,啃着花生鱼干就着浊酒,维系那个按部就班的小日子,仿佛发生在清远镇的兵变,都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毕竟作为南朝的政治重心和中对海外藩领的精华荟萃,除了百多年前南海都督府入主广府,几乎是士民夹道欢迎的无血开城之外,就再未闻过有兵革之事。
更和款作为光伏外围的畿内之地,更是云集了御前诸军,幕府拱卫十六军,广府戍卫各营,两海道分属水师的附属海兵营团,以及枢密院,大参事府、兵部、卫尉寺等强力、重要部门直属武装和保卫序列。
还不算地方上数量不等的府兵、乡兵、团勇之属。就已经号称二十万拱卫大军。因此广府士民的日常和心态,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在大多数官私文抄上,这只是一场寻常的闹饷事件而已。
只是这一天注定要被铭刻进广府士民的记忆中。早早踏着蒙蒙天色,起来早捕的船民,照例要为各大晓码头的早市提供第一批最水灵鲜活的海货。但是他们第一网下去,却是揽到了些污泥布片之类垃圾,不由。
流进城中的小江,突然变了颜色,先是有些发白和浑浊起来,然后变成黄褐色夹杂和大量的不明碎片和垃圾,顺着江流逐渐又变成浓重的深色调。
然后是血一般的鲜红,将整条小江的水面上,染成了大片的殷红,作为点缀的是如同翻白的鱼群一般,被抛弃的浮尸。
这个结果,让任何官方说明和自我安慰,都成了某种自欺欺人,随着本套的人群,和争相靠岸而拥挤冲撞在一起的大小船只,恐慌,第一次在这座平和之城里,随着小江两岸流经的城区,大片的蔓延开来。
陈子河站在牛犊镇的墙头上,这个号称广府外围唯一险要的重地,就这么轻易拿下了,让他有一种不够真实的错觉。
所谓的两千镇兵,几乎一触即溃,留下几乎原封未动的府库和军械,其实也不算是完好,起码他们所见到得失大堆的罐头、口粮和军装、皮甲,就在墙角长虫发霉,武库里的变成老鼠做窝的繁衍乐园,连墙头上的几门大铳都没有按照操条,钉死或是破坏栓门,直接留给叛军。
当然火门的积灰和统管里的尘土,暗示着他们上次使用操练,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作为广府外围的驻军,已经糜烂到如此程度了么。
他身后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上万人,其中至少有六千人是受过武装和训练的,基本都是来自府兵或是其他序列中的北人,很多事一声号召,砍了上官转变而来的,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广府这个岭外的繁华极盛之地,发泄他们常年被压抑的怨愤和怒气了。
当然,队伍壮大了们不代表都是好事,指挥效率和控制力,都在随着膨胀的人数而下降,她之前也缺乏带领大军的经验,因此只能控制好最核心最精干的八百多人多人,然后通过他们间接掌握其他数千名,有所军事素养人员的基本动向。
剩下那些附风而来的投机兹乱之辈,就彻底放弃了。只是因为他们多少可以分摊广府的注意力和压力,才勉强驱使跟着。
按照事先的约定,收到诚意和示好之后,下一步他该分兵了。
他并不奢望真能攻进首山宫所在小长安,或是幕府枢要云集的老城三区,或是水师云集的下城番禹区,但是其他方就多少有可为之地了。
无论是左城还是上城各区,巨富豪商公卿贵族,比比皆是,大小门市,商家仓房,林立兹比,数百载的太平繁盛积累下来,又沉淀在这座城市里的财富,那将是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数目。
同时这里还是岭外,乃至从南天竺、到安南的西海道,扶桑到夷洲的西海道,诸多海藩、属国,无数物产和财货,最大的陆上集散中心,所谓水陆珍奇,荟萃一地。
单是宝泉街的大小物产交易所,和南海会社总部下辖的钱联,各家南北票行,就号称动则进出千万的钱流。
应该可以和哪些大人物,谈个好价码,或是,谈不成也可以让他们刻骨铭心一会了吧。
就在距离陈子河十几步外,另一名老兵,也在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他是一名最底层的暗子,时间长的几乎要忘记自己最初的使命和出身了。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情之后,有时候觉得,如果这样终老一生,也好。
按照惯例,在望要之所的军城镇戍中,来自枢密院的观军容厅,和监察五房的兵科判事,都会安排一定数量的暗探。
时间期限任务不等,很可能几个月道几年,也很可能是一生都没有启动过,就这么泯然尘世。
对于一名曾经有所复杂的过往和经历的他来说,清远镇的条件不怎么样,但远离权力中枢又拥有交通便利和相对的人员流动性,却是最适合他这样的人,隐姓埋名终其一生的地方。
起码是作为一名老军户,含饴弄孙的老死在靠椅上,或是儿女环绕下咽气在床头,但是清远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打断了他最后一点苟活残喘下去的景愿和奢望。
他倒是宁愿自己没有被人找到,也不必面对某种抉择,事实上,他很怀疑厅里那些蛀虫,是这么在满是尘灰的故纸堆里,找到自己记录的。
然后急吼吼的找上门来,威逼利诱的开出一大堆条件,只要他能够在关键时刻,稍微牺牲一下,就能够过往一笔勾销,得到崇高的荣誉和地位,以及青史留名之类的。
可以预期,只要进了广府,天晓得这些家伙,病急乱投医还会开始什么样的条件。
可是,这些对他还有意义么。
只是从小刻在骨子的使命和职责的残余,日常生活熟悉的人和事物,所留下种种刻骨铭心,反复交织在一起,让他格外矛盾而困惑。
……
在一片和风轻浪的摇曳中,我们乘坐的海船,也抵达了番禹老港。
这次却是意外多亏了宇文萝萝的能量,所谓白银一族,不但拥有遍及东海道各大口岸的商社和代理人,以及往来的船队,在日常咨询的收集上,也比别人更有优势。
这次我们就是借助了宇文家,正好停留在陆丰碣石湾等待季风的船队,通过简单厉害交涉,将我们一行和这部偶遇的海兵队,以赴援的名义,送到数百里外的广府。
这就是广州啊,我曾经的第二故乡,我一边心潮澎湃的感叹着,一边呼吸着有些过于温暖湿润的空气,感受着哪怕是春季也有些过于灼热的阳光。
事实上,最先出现在陆地线上的,是港口和山丘上,林立的灯塔和望楼。
甚至还有一座硕大的机械钟塔,在蒙蒙的海潮和雾气彻底散去后,就可以看到它巨大的金边和灰白色面板上黑色指针和刻度。
反射着熠熠生辉的阳光,从缓缓的四面开窗的塔身中,发出某种类似寺院撞钟的嗡鸣声……
只是当船靠港的时候,就多少可以感受到一些清远兵变带来的端倪。
虽然这里依旧是船幅如云的天下大港,南方屈指可数的数大口岸之一,但这里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充斥着一种惶惶然的情绪。
从被封锁和戒严的港湾,零星是不是想逃到对岸的海南本岛去避难,却被拦下来的民船。以及哪些很有些风声鹤唳,却忍不住跑出来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军民百姓身上。
在一片侧目中,我们带着俘虏和战利品,登上了广府外围的土地。
“需要委屈一下了阿姐,和你的人……”
我对着身后的人影。
“让他们且做一回,我的扈从……”
“理所当然的……”
陈夫人轻轻晃动遮住头脸的帏帽回答道。
“现在我要借助你的身份作为掩护了。”
事实上从番禹外港,到位于广府下城的番禹内港,还有十多里的距离,被各种林立兹比,光怪陆离的建筑和设施占得满满的。
露天高架的龙骨和半遮蔽式的干船坞,看起来格外狭促的连片工坊,散发出刺鼻异味和嘈杂喧嚣声。
木质包铁的轨道上,畜力拉动的一连串货车,沿着路中间小跑而过,污水横流的沟渠与坑坑洼洼的地面,蜷缩在阴影中等待生计的人群,被笼罩在烟气和尘霭中的各色店家和铺子。
很有些风帆到蒸汽时代过渡的工业革命初期伦敦城,的某种错位即视感。
但依照我初步的所见所闻,至少地方日常的基本秩序还在,这也意味着广府的控制力,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或者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
第87章 接手
目送着陈夫人一行和宇文萝萝众人,走进宗藩院内,高耸廊柱环抱的前庭,敲响了奏事钟,如同被拨动的蜂巢一般,原本清净庄严,空荡荡的台阶上,顿时跑出来好多人,简单的交涉和示意之后,将她们簇拥着,迎了进去。
我的旅程和任务,也暂告一个段落了,该轮到我处理自己的私事了,起码在有关部门找到我之前,抢先处理好一些手尾。
“短时间内……你们就得听命于我了……”
“诺……”
穿着随从的便装,内置甲衣,手提装着刀枪布袋的数十名骑从护卫,应声道。
“第一站,下城花尾区的清泉街……”
所谓的花尾、扶胥、猎德、大水、瑞石、平石、白田、大通、石门等广府十二区,其实是在老城五城的墙外平原上,历代拓展延伸出来的,类似卫星子城的城区,由按照地理走势分布着,职能和侧重不同的众多城镇和街坊构成。
因此,每个区都比得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