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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麻烦大了……”
而在其中某只大船上,一个声音也在对着咫尺镜中飘扬的风雷旗,而与左右顾然失色道。
“居然是满万不可敌,大张旗鼓的从淮北杀过来了……”
“我们可是被卷入不得了的事态和是非了……”
“这可不是那些人所说的,仅仅是一己之私的勾当了……”
“那又如何?……”
一个稍微年轻且轻佻的声音,忍不住反驳道。
“我们可是国朝水师啊……”
“他们再大的名声也是在陆上的……难不成还能下海来找麻烦?”
当然了,他此时此刻决计也想不到。不久以后发生的事情就会彻底打肿他的脸。
“那要不要,给岛上那边通报一声呢……”
这是有人再次想了起来。
“毕竟是关联和干系在哪儿呢……”
“通……通个啥劳子……”
另一个声音已经忍不住爆粗口了。
“空口白牙的好处没多少,却把咋们牵扯进这种事态……”
“老子才管他去死哩……”
第1004章 跌宕(九)
江宁府,大狱的侧门外。
蓬头垢面胡须拉渣的秦长脚,在重新被换洗一新之后,仍有些没有回过味来,还是一副恍若隔世的表情。
直到他看到那几个脸上犹有伤痕,而随着淮北奏进使谢徽言等候在大门外的亲随面孔,这才在惊愕和狂喜中,变成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了。
毕竟,回家探亲的短短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系列跌宕起伏事端和起起落落的变故,就足以让他刻骨铭心而永世难忘了。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冲动的人物,早年会被人冠以长脚的别号,就是因为他在太学时就表现的格外热忱待人而急公好义,几乎只要谁家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及时赶到想法子帮衬一二,因此一度甚得太学和国子监师生的口碑和好评。
但是实际上他亦是领有兼任的秘密使命,就是负责定期收集和禀告,这些在校师生的日常动态和思想倾向,以此来邀功和作为进身之阶。
但是这唯一一次因为绿云罩顶,而一时冲动起来的后果,却是让他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
谁又能想到,那几位被抓了现行的奸夫之中,居然有行在最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蔡候的侄子么,这个婆娘勾搭成奸的眼光,居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和困扰。
原本理直气壮的送官行为,最后居然被人颠倒黑白,反咬一口变成他这个御史的攀污和构陷了。
然后就是当场大多数人的反口和伪证,而能够给他提供证明的那些亲随,也被拿下来关进狱中而不知消息了。
然后他就这么被有失官体,禁闭起来待罪发落;然后就是有人一遍遍的过来问他的口供,反反复复的计较每一个细节,其中既有名面上的上级都察院,亦有大理寺和江宁府的人等。
而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让他稍稍认个错走个过场,就能平息冒犯了大人物的恼火和尴尬。
他虽然一只咬定不松口,但是还是在他们的旁敲侧击和威逼利诱面前,慢慢的动摇和犹豫起来了,再加上友人信誓旦旦的又道和保证,只要他忍下这口气兵将事情承担下来,他就可以在这场不光彩的是非当中置身事外,继续回到淮镇去做他的御史里行。
然后,残酷的现实再次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在准备好的文状上签押之后,他并没有迎来开释和恢复原职的预期,而是被从看押待罪官员的台狱里,转到了看押普通重犯的江宁府大狱里,连最后一点优待和体面,都被彻底剥夺了。
而他签押的和离和谅解的文书,也被人偷天换日成了某种认罪书,其中就包括了承认与发生叛乱和哗变的丹阳军方面,私下有所往来的事迹。
天见可怜,这些人是如何把他多年之前的一个旧交,在丹阳军里做主簿的同乡,给挖了出来并且罗织出这么份口供的。
就像是他曾经孜孜以求的指使手下,努力挖掘那些官吏军民百姓背后可能潜藏的不法勾当和罪状一般的,把每一个进入淮地的人,都当作潜在的目标来过滤和盘查。
他再一次在滔天权势面前,感受到了某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式的无力和卑微;而在整个过程当中,对方仅仅出面了一个小小的府上管事,就已经将他这“区区一个御史里行”,给拿捏得死去活来,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
若是不是那位淮镇之主实在是太过给力,在奏进的文书当中亲自过问了他的事情;或许他就此遗忘在狱中而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然后他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有发生了许多事情和变故,以至于他之前得罪和冒犯的大人物,已经没有心思和注意力,继续放在他这个小小的蝼蚁身上了。
在身陷囹圄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包括当初这场榜下捉婿式仓促婚姻背后的怀疑和内情,为什么那么多年无论他如何的努力却一直无后,妻子却颇为强势的不让他纳妾和沾染女婢的原因;
还有那些总是很容易在她家里遇到的那些表兄弟们;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打发出去查办公务,而长时间的不着家……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而一心想要维持住这个最基本的体面和虚假的事实而已。
“实在是大恩不言谢的……”
他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心询问道。
“却不知道,镇帅那边当如何安排我……”
“你谢的不该是我,而是罗帅才是……”
谢徽言满脸诚恳的纠正道。
“此事我也奉命居中打量过,委实不能白受这场无妄之灾的……”
“只是后续的事情暂且还有些鞭长莫及,只能来日方长再作计较了……”
“当然了。接下来你的职分还是不变……只是改任淮北道监察御史履事了……”
谢徽言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拿过一件深绯色的袍服来。
“因为罗帅的保举之权有限,只能暂定正五品下的职阶……”
霎那间秦长脚有一种泪流满面的错觉和感受,他在仕途沉浮坎坷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在一个相交不多的上司那里,第一次找到了某种雪中送炭和知遇之恩的感觉。
“我郑氏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的子弟啊……”
而在石头城内的一处别院中,刚刚以加了枢密知事头衔的蔡候,也在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自己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私生子兼在江南当地的代理人。
“为了一个奸情恋热的女人,前后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和手尾……”
“我郑氏一族差点儿,就因为你差点成了五脉之中的笑料和谈资了……”
“想要给一个小小的御史里行,罗织罪名也就罢了。”
“又怎得构陷的罪名,却又会胡乱牵扯到淮镇头上去……”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么……”
“他在淮镇本来就不得志,形同流配的一个人……”
“却因为你画蛇添足给安上私通叛党,意图不轨的嫌疑给捅到天上去了。”
“这种十恶不赦的罪名能乱用么……这是要查三代而牵连五服之内的重罪。”
“更别说国朝如今要大力仰仗淮镇,而牵一发动全身之际……”
“谁又敢节外生枝,平生出事端来给监国添乱和劳心……”
“因此弄得现在,反而不能让他随便庾死狱中了……”
“因为通过淮镇的交涉,已经在监国那儿挂过号的……”
“要是随后就死在江宁府域……又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不得安生了。”
“我的权势和人脉,岂是给你胡乱挥霍的……”
“就算你是我的骨肉,追究起来也要难逃罪责的……”
“现在交卸了所有的差事,自己去内堂祖先神牌面前领受家法吧……”
“若是期间有感偷奸使滑或是领受不够得话,那就别怪我不讲亲情了,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第1005章 跌宕(十)
夷洲以西沿海,数条溪水纵横的安甲大原(后世的台中平原腹地)上。
随着轰隆隆的震响和轰鸣,穿透了阡陌纵横、连绵沃野上的晨曦雾霭,也撕裂了莽莽苍苍的山林、原野之间的死寂和窒息,宣告着就此拉开了一场决胜之战的序幕。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侦察与反震,遭遇与伏击,前沿据点的往复攻拔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在旷野之中排兵布阵而一决胜负。
透过高倍数的咫尺镜,我可以看到若干不同势力所构成的联军,其中既有登陆夷洲以来就势如破竹的澄海亲军,也有当地投靠和阿附的藩家诸侯所提供的各色藩兵,更有一些地方收降而来的乡勇和团练兵,府军;
当然,还有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被临时过些来冲阵的炮灰,所构成各种杂乱无章的前阵。
而在那些本地藩军之间,最显眼的一面旗帜,就是代表夷洲第一大藩宇文氏的青黑色伏波踏浪旗,不论这其中在背后发生了多少和怎样的事情,都无疑是代表着一个相当遗憾的结果,也意味着淮镇长久以来的交涉和渗透,就此白费了功夫。
正所谓是“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明显畏威不怀德,所谓以力破巧的道理还是要在我这里验证上一番了。
虽然脸上不免有些遗憾和失落,但是也未免不是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样在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放手大干和作为上一番了吧。
而敌对的阵营看起来也是早有准备而蓄势待发的情景,背向着远方南屯州首府的大甲城,而连绵立营数片,做出一副主动迎战的姿态来;
被排列在最前头的,居然是为数不少铳手岁构成的数列横阵,而在他们背后则是纵横更宽大一些的弓手,而在两翼稍微突出向前,则是看起来颇为厚实的举牌持刃的甲兵,而数量更多的轻兵和矛手,严阵以待的具列其后;
整体一看,就是针对我淮军相对手段单一的火器战法,所专门琢磨和钻研出来的策略和对阵之法。
而且更何况的是他们还不止这些手段,在更远的地方被重重阵营遮掩下,依旧难掩格外突兀的大型器械,其中既有放在导轨架子上蓄势待发的飞火雷,也有改造过的多用投射车弩和小型弹射器上的火油罐。
除了制服和旗色有所不同之外,简直就是把南朝大梁一度引以为豪的神机军,给直接搬过来使用的加强版;之所以是加强版,是因为他们的火炮数量也得到了加强。
根据预先的侦查和试探,可以确认在对方的阵营当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炮,虽然看起来大小不一口径不同,但也有至少上百门的规模。
光是前后排列起来就自有一种森严肃杀的威慑力,只是其中一些明显带有船上痕迹的炮车,却是暴露了其中一些火炮的来历。
或者说,阻挡在我面前的这只大军,乃是幕后推手和支持者,不遗余力的全心打造和加强过的最终成果。
而我这次出兵夷洲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齐装满员的主战军序而已。
在抽调出了这只军力及凑齐相应配备之后,可以说出了留守彭城和益都的少数直属军序外,地方上已经全部是靠建生军和守备团,还有轮戍道淮地的精选藩兵,在维持着基本的局面。
如果一旦遇到大规模的外敌入侵,他们也只有尽可能的而依靠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