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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有很快给自己鼓劲和振作起来,都已经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了,断然不会因为这眼前的挫折就轻易放弃和气馁的。
“且放心,某家拼尽全力,也会把你们带出这个死局和险境的……”
……
数个时辰之后,在金光万丈的夕阳余晖和青绿一片的宫城反光背景当中。
我也在前呼后拥的将官们,各种惊呀、震撼、呆滞、失神、敬畏得合不拢嘴的表情纷纷当中,穿过高耸的宫院院门、宫院步廊;外环护渠上的三道玉带式的引桥、牌楼和坊道;又攀上每重八十一阶,共计五重叠加的宫台后,最终缓步踏进了明堂之中。
“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诸侯”明堂正好位于宫城的中心最高处,于此宴赐君臣,赦天下,乃至纵民入观。
与外间远眺的辉煌万丈相比,走进了四面通透而宏伟空旷的内部看,却是又有另一番滋味在心头。
因为,只有正朝入口附近的梁柱和门楹看起来是新漆的,其余内间的种种不免失之年久斑驳的沧桑感,而让描金绘彩的宫殿呈现点点剥落而层次不一的厚重积淀。
而斜阳的余辉,透过四面皆空的如林巨柱,以及顶端的开口和窗格,点点碎碎的散射在巍峨庞然殿堂之中,自有一种庄严肃穆的压抑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低声线,变得屏息静气乃至谨小慎微起来。
事实上,走进了仔细观察起来才会发现,大多数梁柱只有在位置较低的部位,一遍遍的修缮和上漆,而与缺乏保养和维护的上端部分,呈现出某种又深到浅的渐进层次,而在柱头楹梁的部位,只剩下光秃秃的木质原色了。
而摆在这里镇压气数的九州鼎和十二神人金像,早已经逸失在了历史当中,据说是被某代财计窘困的天子,给熔铸了去制钱和造炮了。
剩下来的那些泥金铜色的麒麟仙鹤朱雀等瑞兽造型,也是浮尘黯淡难掩上面的细微裂痕和剥裂;就连数丈宽上千人同时举行朝会的进碣大道两侧,那些斗拱垂架阑干上的雕花和贴饰,也被剥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团团一片片青绿相间的底彩。
这一切所见所闻,就像是现今摇摇欲坠乃至开始崩解离析的北朝,某种外强中干的写照和缩影。
而在正进大门的尽头,为名为铁渠而模仿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却已经干涸落满尘埃的人造河川的环绕之下,九五之数的云纹玉质升阶之上,描龙织金的天子御座,就背靠着中庭巨柱而立。
在巨大的对比反差之下,显得既是渺小又是巍峨。
用金红黑三色帷帐环绕起来的巨柱上,除了龙凤呈祥踏云而起的彩色雕纹之外,还阴刻有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写的明堂诗:
于昭明堂,明堂孔阳。
圣皇宗祀,穆穆煌煌。
上帝宴飨,五位时序。
谁其配之,世祖光武。
普天率土,各以其职。
猗欤缉熙,允怀多福。
只可惜,御座左右一片凌乱和七倒八歪的旗鼓、团扇、屏风、熏炉,打破了这种最后一点庄重和肃穆感,满地狼藉的废弃物件和上面密密麻麻的脚印污渍,昭示着这里最后的时刻,曾经发生过的争抢和夺行为。
轮番触摸和观赏完御座之后,光是围着巨柱的中轴,绕着这第一层的乾元大殿,走马观花参观上一大圈,也足足花了我们小半个时辰。
“带路吧……”
然后我对着顺路抓来的几名哭丧着脸的内侍道。
“引我到上面去看看……”
明堂的布局乃是“上为严配之所,下为布政之居”。因此上面的楼阁中层层叠叠供奉和祭祀了,不少历代皇帝的神主牌位,也是明堂之中相对保存完好的部分。
站在顶层的外延角楼栏架上,在硕大的檐下风铃声声中,欣赏完整个荒败凋零为主色调的紫薇城,所特有的落日盛景之后,从上层建筑下来之后已经是天色昏暗了;
正当大多数人还沉静在某种目眩神移或是陶醉难以自拔,我突然开口道;
“可以了,我们动手吧……”
“什么……”
“动什么手啊……”
刘延庆、王贵、崔邦弼他们纷纷露出某种诧异或是惊疑的表情来。
“大帅……这有些不太妥当吧!”
看起来硬着头皮的风卷旗,对我低声劝谏道。
“好歹是昔日大唐天子的朝会之所,古今难得的杰作,就这么毁了实在有些可惜……”
“你们误会了,这明堂当然可以留下来了……”
我笑了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但是里面的东西,就没有必要继续留着吧……”
“除了御阶以上之外,自己去选些满意的纪念品……”
“带回去作为手信岂不美哉,也不枉我们这一行的留念了吧……”
然后我又继续道。
“此外难得有这个机会,那些士官和老兵的代表,以及奋勇争先的功勋之士……”
“也都可以叫进来,好好的参观和浏览一番……”
“然后带个小物件回去好了……”
当然了与我而言这种集体活动,对于打破某种对于皇权的敬畏,以及心理上的迷信和愚昧,也是大有好处和裨益的。
于是,夜幕中的明堂,再次被往复出入的连云火光,给照亮在深沉的暮色之中。
……
而在更远一些的江宁府。
石头城中行在上下,都被笼罩在了某种戚风厉雨式的低气压和氛围当中;就连行在期间的内宦和宫人,都是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而连动静和大气不敢发出一声。
作为行在中暴风中心和源头,坐镇当地的监国,也是好几天没有正常的进食和休息了,也别自从听说了大军为洪水所困,进而消息断绝的噩耗之后。
因为情绪不好而杖刑和处置了的近身人员,已经多达十数人了。
然后,突然就听到了他有些嘶哑的大笑声。
“好干得好……”
“不愧是我赋予众望的劲旅……”
“来人,告召天下,洛都已经拿下了……”
“即刻着枢密院和兵部,拟定善后和功赏陈条……”
“赶快进膳,余要好好的吃上一顿,再饮上几杯且做同庆……”
“召虞淑人入侍……”
而在若大石头城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满脸肃然的内侍,也在对着一名奴仆打扮的人细声交代道。
“快去禀告你家主人,把消息最快速度传回去……”
“须得抢在大本营开始叙功和颁赏之前……”
“不然就晚了。”
“千万告诉他们,这乃是最后的机会了。”
第957章 沉惊(二)
广府,通政司管下的重要部门——飞讯局,最核心的机务房中,十几个大缸组成的原始电池一字排开,而负责日常维护的匠师,则正在逐一的更换其中的配液和铜芯金属棒。
因此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隔壁收发间某处线路关闸上,突然跳动起来的哒哒声;不久之后,有当值的堂官行色匆匆离开,又从后门走了出来。
然后半道突然换过辆马车之后,来到广府一处颇为华美的厅堂之中,几个换了便装临时汇聚过来的人,也在脸色拘谨而凝重的窃窃私语。
“消息已经初步确认了……”
“我已经让人以山洪为由,将梅岭以南的几处线杆放倒了……”
“而在江宁那边,也会以进一步核实消息为由,暂缓公诸天下。”
“只是以我等之能……也不过时稍阻其消息的传达。”
“委实不能拖得太久……”
“至少走在道路上的传捷露布,不是我们可以随便拦截的……”
“一亦这大捷的消息回到广府,让人心和舆情都发生了变化……”
“那想要在逆转其中的大势,就基本再无可能了……”
“还马上请得诸公早下决断才是……”
……
与此同时,在龙雀园的虽寿堂中。
“现在务观已经放出去了……返回任上了……”
满脸难掩颓老之态的鹿公,也在对着正身端坐儿子陆侍郎,一字一句的慢条斯理道。
“我的心事也得以了却了一桩了……”
“什么时候再把唐氏也送去团聚就更好了……”
“话说回来,你们这一辈的那几个族人,想要做什么事情……选什么路子……”
“我也不再妨碍你们了……一切姑且好自为之。”
“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是。”
“万事皆由你们,却尽量不要牵扯到稼轩身上才好……”
“你若是还愿为阿霓着想的话……”
“大人所言甚是……”
陆侍郎只能唯唯诺诺道,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闪过。
鹿公这些年一直在提携后进来为本家铺路,因此在厚积薄发之下的人脉和资源,怎么可能等到身后慢慢的浪费掉呢。
而在城中的另一端,心事重重的辛稼轩,也在一次赴宴回程的路途中。
“辛军候,可知这精忠报国之志……”
“却是精忠的是谁人,又报效的哪一国呢……”
“究竟是淮东一隅的些许地方私利,还是这国朝亿兆子民的福祉成败……”
“其中孰重孰轻,想必军候自有思绪了……”
“陆氏满门世受皇恩,断然不会坐视军候,就此走上歧路的……”
听到这里,辛稼轩突然就冷静下来。
又想起了,回到岭内之后的沿途所见种种惨状,当权之人的骄奢不法与肆意无忌,以及淮东治下的蓬勃兴旺的气象。
却是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拳头,重重的捶打在马车的壁板上,震的一条细细的血线流淌下来。
……
而在江宁,国朝的北伐大军攻克洛都的消息,也在余波荡漾当中发酵和酝酿着。
至少当晚的秦淮河和两湖画舫之上,各种买醉和宴请的局子,一下子变得应接不暇而火爆起来了。
似乎在一时之间人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人人都想通过各种途径,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和好处。
特别是那些在淮东遥领的寄禄官,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而成为了各种宴请和会面场合中的焦点和风头。
因为,只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随着北国的轰然倒下,一下子空出来的那些国土和人口,以及由此产生的官缺和职位,这将是一场利益瓜分的狂欢大潮。
而这些遥领淮东的寄绿官,无疑是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小批人了。因此,不免有人开始私下运作,用相对优厚的职位外加一大笔补偿,来交换其中一州刺史或是退而求其次的司马、别驾、长史的位置。
而在消息最为灵通的蔡候别府之上,也是高朋满座而宴乐声声。
而在露天的馆园当中,围绕着主人的核心小圈子里,也在窃窃私语的相互交换和传递着最新的消息,比如关于某个让人羡慕妒忌到心情复杂的淮东统帅的消息。
“合该他要封侯了吧。”
“为什么不封……”
“当初国朝有言在先,先破城者候……”
“更何况这厮已经打到宫城里去了。”
“若是不能有所表示的话,那还怎么取信于军民呢。”
“接下来只是看监国的心情,而定封邑的大小多寡了……”
“毕竟,就算是一个小乡邑也是可以作为这厮……”
“够了,不要再这厮这厮的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蔡候郑养突然开口道。
“立下这番功劳之后,他已有与我等同殿为臣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