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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新上阵的北军将士就一个接着一个,一排顺着一排,被急捅来的南朝步卒长矛扎穿、刺倒,他们的躯体被毁灭,防护的甲胄也被扯断碎裂:
“不能停止,一路刺穿过去。”
随着压倒性的叫喊声。
南军骑兵为尖端的“潮水”占据了优势,沿着他们冲开的缺口,身后的步阵矛丛同样猛烈而无法阻挡,很快就让两翼争相涌动过来的北兵扔下了累累死尸,一层层一阵阵崩溃着朝城墙下涌来。
而在城门口附近,更是成为了最为白热化的焦点。随着南朝骑兵的冲阵而过。
城墙之下已经变成惨烈无比的修罗场,许多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那里胡乱窜来窜去,又被当作妨碍砍杀推倒在脚下;为数众多中箭受伤或阵亡的骑兵,躯体都倒在了残短兵器的丛列当中,在低沉的呻唤声中被后面的人当作垫脚石踩踏而过。
失去冲势而被同伴挡住的骑兵,也开始纷纷下马,使用马矛、手牌和刀斧,组成了若干个步战的后续队形。
而在他们面前轻甲短兵的北朝士卒,顺着城墙边沿如蚂蚁般聚附而来,下马的南军骑兵和残存的先头选锋士一起,开始用手牌遮挡自己和战友的躯体和脖子,另外的手挥动斩剑和马刀,不断地把迎头冲上来的北兵给砍倒。
但是狂吼迫近的北朝短兵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猛地被剑刃矛尖刺穿后,就吐着血用双手拽住武器,舍命往前扑倒,用血肉之躯挡住骑兵们的攻击,其余后继的人,就踏着前面人的躯体跳跃上来,趁机挥刀猛砍。
随着不断有人扭打交错的倒下,南朝骑兵下马组成的防线毕竟人少,很快就在地方人多势众的猛烈反扑下下捉襟见肘。这时候越过满地的障碍和城头炮石弓箭拦截的步卒,也终于再次赶了上来。
他们排成的各行各列,也密密挨在一起,摩肩擦踵,忍受着箭雨的不断打击,忍死带伤,坚忍地推进着。
“顶上去,顶上去。”
“夺开城门,封妻荫子名流万世,就在今朝了……”
整个城墙下就成为了一眼望不到边的两片汹涌潮水互相碰撞下的堤坝,绞杀粉碎的是血肉之躯,如薪燃烧的是性命,在沸腾纷扬的战场中迅速升华城无数的叫嚣。
“万胜……万胜……”
“有我无敌……”
“与子同袍,共赴国难!”
“赳赳武夫,国之干城……”
“不服就干……”
“德玛西亚……”
“打死白学家……”
当隐隐破出云层的昏黄日头西斜。
就像是紧到极致而骤然绷断的弓弦一般,在源源不断压上的南朝生力军面前,在不分敌我抵近的火器横扫之下;城墙下这些背水而战却陷入烈焰声嚣地狱中的北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惨叫着哭喊着沿着城墙的两边,没命的撒腿奔逃而去。
然后又像是宽广的池泊,变成了细长稀薄的溪流一般,在南军的步步紧逼的挤压下,几乎争相拥踏着逃进大开的城门中。
而在这时候,洛渡的城门已经因为拥堵向前的人群,而再也无法闭合起来了。但显然他们还有其他的后手和准备。
负责守在城门之后的乃是一排排沉默的铁人列阵,像是坚硬的礁岩一般过滤和分流着这些,没命狂奔的败退部伍,让他们重新获得某种信心和凭仗,而脚步逐渐变缓下来。
全身严丝合缝的披挂,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高大重甲士,陌刀战斧阵,这是大唐军旅最后的一点荣光和威严,也成为了城门后的中流砥柱。
成群结队追亡逐北轻骑驰骋而冲进去的南军先锋骑兵,几乎是在当先冲城的欢呼雀跃,骤然变成惊呼惨嚎的激变声中,以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之势被反推着喷溅出来。
然而当他们合上城门的时候,冲到城墙附近的几只南军,却已经暂时没有人再敢轻攫其锋了。
突然愈发密集响动的炮声隆隆之中,传来了某种撕裂般的震响声。然后是聚集在城墙前的南军山呼海啸的吼叫声。
“城崩了……”
“破了……破了……”
看到远出喧嚣直上的一抹烟尘。
“风色变了。”
而站在城头上的南面都部署杨可世,重重的叹息道。
随着最后一只退守城墙下结阵自保的残军,他又一次书去了众多熟悉的部下,这样已是第几次了,生离死别多得他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就连新提拔和看中的骑兵大将赵延寿,在决死冲击捣毁南朝神机军的火炮阵地时,也被打落马下自此生死不明了。
于是带着残部败退到他驻防一面的胜捷军锋将刘彦修、魏州经略使高再造、永宁军副使李长予,就成了他最新一批的部下了。
第882章 拨乱(十七)
相对平静得多的洛都东面,北朝构筑的营垒防线业已经缩水大半。
前几日乘势攻拔了许多据点和战线的河南别遣军,也因为自身的实力所限而再度进入新一轮的巩固和修整当中。
行伍声习习而尘土飞扬之中,无数汗流浃背的精健身影,跃动在激烈对抗的行列之中。
受到刚结识就一见如故的先锋将索超之邀,同属先手资序的副将郦琼,也正在仔细观览着作为友军邻部,号称最能打也最敢拼命的精锐——选锋健儿日常操习。
索超的意思也很明显,只是为了在日后战场有需要的时候,能够获得前军所擅长的火器方面,更多的支援和协助。
虽然得到上官的暗示和表态,但他还是在充分逢合上意和尽量保全手下这熟悉儿郎的心理天平上,最终还是选择逐渐倾向了后者;毕竟只有战阵上有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享受赏罚功过的可能性。
只要能够在实力无大损的情况下获得相应的功劳,他的那位上官就算是心中再怎么不喜和看法,也只能接受这个运筹帷幄或是统领有方的大好处。
因此,他也不惜展示这些被本军视作独树一帜的训练过程,以获得某种彼此熟悉的协调性,若是能够因此进行协同作战的合成演练,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此索超也是表示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态度,格外重视郦琼这个作为私下代表的身份。
只是当郦琼看得越多想的也多,就不免有些感觉不一样的端倪和差别出来。
比如这些百里挑一的选锋健儿,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披甲,加上长短兵近身作战的配备齐全;主要还停留在纯粹依靠身体素质,在意个人技艺和配合,而极度强调攻击和突破的相对单一战术层面上;
起码在相应兵源的选择面,具体人员的训练和用途之上,淮东军事体系下的余地和基本盘,就要远远广泛自由的多。
虽然也有相应的掷弹手建制,但他他们所使用的火油弹或是火雷弹,相比淮东军却是粗大笨重了不少,而其使用起来繁复而受限良多;而且编配的人员,显然却是类似与敢死队一般,当作随死随补的消耗品来使用,更像是一种变相军前惩戒的方式。
而不是像淮东军一般,只有具备相应战阵经验而颇孚勇气的军人,才能成为掷弹手的候选;而能够成为专门编列的掷弹兵乃至老掷弹兵,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资历;
除了更加娴熟的军事技艺和自信的战绩,过人的武勇和临阵经验之外,也代表着相应职级和军种高人一等的待遇与福利。
因为,他们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背着比普通士兵更多负重,而始终保持足够行军速度;也更善于团体作战的配合,乃至在基层士官伤亡的突发状况下,迅速接管和保持展现局部的临时指挥权而继续坚持战斗下去;
其中大多数老手甚至敢在很近的距离内,用精准而恰到好处的延时投弹,来掩护身前的友军和压制近身的敌人;哪怕刀枪逼临而依旧从容自若,全心全意信赖身边的同袍。
因此,这些掷弹老兵虽然数量不多,却往往也成为战场之中的重要支撑点,或是战阵对抗中一槌定音的关键力量,或是在劣势之下力挽狂澜,乃至扭转局势的最终手段之一。
因此,虽然有着近似的战术和相类的装备,但在淮东军与友军的实际使用效果当中,却是天差地别甚至有些粗糙的惨不忍睹了。
虽然在此之前,郦琼本身也只是这些官军中的一员而已,但是这些回想和记忆,在经历和见识了淮东精妙绝伦的战术与军士理念之后,却已经让他弃之若敝了。
这时候,却见一名背着靠旗的讯兵飞驰而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城西南已破……”
“悉令全军各部结束操练和修整……”
“全力投入协攻……”
“勿使城外之敌,逃归城中……”
索超和郦琼不由对视了一眼,似乎第一次协作和合战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来了。
……
“这样,我们的诚意……”
杨嗣听着洛水对岸南城传来的巨大喧嚣声,面无表情的叹息道。
“就送到了吧……”
作为一位几乎参与和监督过战后洛都城防重建的兵部尚书而言,洛都城墙的每一个要点和角落,对他都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正所谓树术有专攻,虽然在军队人事钱粮等关键事项上,他已经直接插不上手了;但在其他城防布局和修缮营建、补给输送等一些专业性更强的领域和庶务上,或许就算是兵马大元帅府里的那位大摄,也未必有他知情的更多、更全。
有个笑话说,自从政事堂、枢密院和大元帅府,陆续分走了六部执领的大多数职能之后,其实兵部是当作工部用,工部被当作将作和军器监用,吏部被当作御史台用,刑部被当作半个京兆尹用,户部被当作转运使用,而礼部是混吃等死的养老第和大朝的排场。
至于秘书、殿中、宫内等内三省,还有御史台和九寺五监什么的小九卿,也只剩下一堆养闲人的清贵头衔了。
但在这个并不怎么令人情愿的角色转变过程中,杨嗣也因此掌握了好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和把柄,比如一些偷工减料或是玩忽职守的勾当。
毕竟洛都城这么大占地如此之广,想要全部修缮起来就必须投入海量人力物力和监督的精神,再加上赶工赶时拼命驱使而累死鞭死无算,懂行的匠师不敷所用的种种缘故;
因此,在一些关注较少的次要地方,不可避免的出现某种人力不济或是投入严重,或是以次充好,乃至只做表面功夫而虚以应付的种种弊端。
这些细节也大多被杨嗣掌握了下来,作为自己手中的底牌和把柄,以此为要挟驱使那些中下层的官吏,现在终于派上一些用场却是在敌人那边,正可谓是世事难料啊。
作为援引内应的诚意,他至少交出三处城墙结构薄弱而修缮不当的潜在地段。其中一处因为负责的人贪墨物料和对人役的管理不善,不但没有真正修好墙基内的崩裂,反而愈加破坏了上下承重而留下极大的隐患。
只是这位负责人乃是与大摄的宠妾极为亲近人士,因此只能被他暗留下来作为某种要挟和索取的依据。
因此,南军只要稍加关注和重点攻击,自然就会取得想要的突破口。接下来,就该是愈加惨烈的城南巷战了吧。这也意味着某种机会,随着大元帅府那里的更多关注被被牵扯过去,后续发生在大内的一些手段和布置,也就更加方便行事了。
在生死存亡的大战威胁之下,洛都城中极力扩充和武装起来的人马,也给了这些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