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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益都城。
对于刚刚从前沿,提前轮换下来的崔邦弼来说,则是有些烦扰。
因为这段时间,广府本家的崔氏一族来人了,并且对他展开了一番游说和劝说。
因为在北伐中的失利,导致了熙和崔氏的相应投资和布置,在崩如山倒的败局中损失惨重,至少上百万缗的有形无形的资财,尽数化作了水流去。
又逢上族中扶持下几位关系密切朝中新进,因为在新老北人党的纷争中,站错了队而呈现出被闲投散置的边缘化迹象。因此,大名鼎鼎的熙和崔氏,也不免呈现出某种颓势和低潮来。
然而,雍熙堂内那位致仕在家的崔老令公,能够继续庇佑亲族的时日也不见得剩多少了。
而当代家主虽然依旧春秋鼎盛,膝下各房儿女孙辈却也不甚成器。依靠老令公的余泽,最多也就做到了部下从六品的郎中而已。
还谈不上炙手可热的权柄在握,只能算是各不错的额肥缺而已。要是老令公一去,只怕就连这个油水丰厚的上好差事,都保不住了。
因此这时候,有人求教崔老令公之后,终于想起了他这个无心布置的闲手,居然也因缘际会羽翼渐丰的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是以,现在特地派出了亲熟的平辈来,用家里承诺的资源和人脉,来烧一烧他这个冷灶,也好为家族的前程别寻一条出路或者说退路了。
在职分之内提携一下亲熟的族人子弟,当然并无不可也是公开允许的事情,只是对于家中那些人,旁敲侧击表达出来的想法和要求,他却有些无语无奈却又觉得可笑至极。
在广府,所谓的勋贵子弟出身,也是有很大的水分,各家勋贵都是家大业大,但供养和维持的亲眷族人也是相当众多的。因此能够分配到的资源也是按照亲疏远近,有着三六九等的偌大区别。
因此,像他这种前代正房的旁支,又是庶出的子弟出身。虽然不能说是寒酸,但在广府本地来说,也不要是太多随大流的普遍存在。
因而才被塞到殿前诸班去混个出身,依靠体貌壮整又娴熟铳器,成为飞云都的两位铳士指挥之一。又恰巧碰上的组建新军七部的机缘,而被塞进了吊车尾的第七将的麾下,总算赶上了这轮前程和机会的末班车,混到了一个营官的资序。
然后,就在北伐攻战的九死一生中,一步步披肝沥胆的走到现在的位置,不可谓不是满心感触而百感交集了。
但在五大统制官中,他显然才是威望和资历最是弱势的那个,甚至连从体制外以友军的身份,带着老部队来投奔的王贵都有所不如。只是因为某种现实的需要和某人的坚持,他才得以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然后在正任统制官辛稼轩,主持军中全局而无暇分身的情况下,以副统制的身份,管领行营右护军的日常事宜,同时轮值到前沿的战区去。
依照国朝的例制,各种军序大小不等。但凡五千兵卒以上,即可置以军号,但是领军者仅称为统将,以辖制各营官正将;而达八千人的军序,则称谓为统领;只有兵额上万的满编军序,领军者才可以称得上是统制官;
而达到一万三千员额的大军制,则别设以为副统制;一万五千员以上的序列,则还要依次增设左右统领、左右统将,以分领其责。
比如:如今在青州治下的三大主战军序之一,御营左军编列十二营而实编十营,计有一万两千军额,是以别设副统制韩良臣,以专领其日常及治地防要。
而规模次之的行营右护军,编列十营而实编七营,同样也别设了他这个副统制,以分章其责;而位列第三的前军编列十营,但是在编人数不到九千人,是以只保持了原有的统制官。
而作为崔邦弼下辖的行营右护军,又有一番特殊的经历和遭遇,而对于某些事情比较敏感。
因为有过被帅司侵夺强并,又在危难之际被轻易的弃之不顾,狠狠坑了一把的前车之鉴,最后还是出身以来的老部队不计前嫌,也不计得失的施以援手力挽与绝境。
待到重新纳入体系内后,又相当大度的继续保留了他们的番号和旗帜,将这只本该消亡的行营右护军,给补足重建起来,才有了现今的规模和局面。
因此事后扪心自问的说,其中大多数人早对国朝后方所许诺的,所谓的前程和机缘的诱惑,已经甚不感冒,甚至有所反感了。
由此,他起码也明白了自己的才量和格局的上限,而不再迷失和轻信于那些来自权势之间,虚言假意的允诺与信誓旦旦的保证中了。
毕竟,如果作为统制官的他,敢在现今的大好局面下,公然表示出分裂团体另立山头的苗头得话。闹得上下离心众叛亲离自然不消说了,只怕除了少数个别心存侥幸的投机之徒,就连那些好容易存活下来的老部下,也不见得会愿意跟他走的。
但如果,没有的得力可靠的部下和亲信的追随,光靠他一个人就算回到了后方,又得了上位者赏识的新前程和机遇,却也难得有足够出头的机会,而更容易在牵扯不断的日常角力中就此泯然于大众,或是沦为庸碌无为的一介普通武臣而已。
毕竟在广府之地,他这区区一个统制官,可真心算不上什么字号。而在权力中枢的苦苦营钻,与前沿掌握的实权和成就感根本无法比拟的。前番选错一次站队已经足以令人深省了,要是无端再选错一次,那就是怪不得别人而自毁前程,里外都不是人了。
再加上,族中这种事前避嫌,事后来找桃子的做法,也让他多少有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疙瘩和芥蒂。
他想到这里,还是有所下了决心,派人去像通个声气好了。
“来人……算了……”
然而他话才出口,却又改变了主意,挥手让进来的亲兵退下。
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过去说明一番,正好籍着这个由头,对那位探亲归来的制镇,好好输衷示诚一番才好。
第587章 变数(二)
比起从淄州和潍州派出的援军更快的,来自最北端济水北岸的壁板信号塔回应。
北朝的黄河水师发生了内讧,在河面上追逐争战不已,已经有数条重创的战船,搁浅靠岸而联通上面残存的人员,成了当地戍防部队的战利品和俘虏。
然后,才是前方军中回报。那些已经登岸的敌部,则在第三兵马使沈霍伊率领援军,击破断后的两千余人,所遗旗仗兵械数千之后,已经仓促向西逃窜之中。
而根据所缴获得旗号,发现其中至少包括了来自平卢道三大镇之一的,卢龙镇下的天武和广威两个军号,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河北兵。
目前,沈霍伊已经要求西线沿途齐州、济州境内的驻屯兵马,就地围堵和截击。这个结果让人听起来很有些虎头蛇尾、仓促草就的意味,却又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一次可能波及北边数州,演变成边境危机的入侵行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送人头和装备来了么。
只可惜我的情报系统一切都还在草创阶段。而相对初步成型的地方治防侦查系统,在军事情报的收集方面,就只能说是凡善可陈了。
一方面是缺乏足够的时间来布局和安置相应眼线,座探、密堞。这需要相应的周期和投入,才能有所见效的东西。
另一方面,则是相邻地区犬牙交错,征战不断的相应混沌格局,让任何派遣人员缺乏相应的人身保证,也无法维持稳定的输送渠道。
毕竟,人都或死或逃光了,又谈何情报收集和工作的开展,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有需要的时候,临时由前沿部队抽调得力人手,就近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或是短期的安排。
因此,我目前所能触及的区域,正所谓“南不及淮河,北不过黄河、西止于毫州”的有限范围之内,就连东面的登莱数州,也还没网友完全女如掌控之中的。
我不免思量着,要不要派人想办法度过黄河去,在敌情不明的河北,建立起搜集情报的据点来,以免这样只能被动应对的事情一再发生。
然后,调放回来的行营右护军副统制崔邦弼,主动上门陈情却是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情理之外了,他那些往来的亲族,可不是什么低调内敛的专业人士。
一旦进了行院里,在美酒佳肴温香软玉的席子上,根本是口无遮拦,不停地抱怨这个太简陋,抱怨那个太寒酸的,毫不知道什么叫避讳和慎言。
有什么目的和心事一下子就旁敲侧击的套弄出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本以为他会派人来通个气而已,但没想到是本人自己上门来开诚布公。尤其是他格外放下身段,痛定思痛的,坦诚自己曾经带领部下走歪了道路,而为功名利禄所诱,迷失了身为军人的本分与坚持云云。
既然他自从回归体系内之后,他一直表示的有心积极向我靠拢,又通过这件关系切身厉害的事来输之以诚。这样的话,我原本一些针对性的布置,就要做出相应的调整了。
要知道我原本的初衷是,打算将他变相的闲投散置和逐步架空起来的。主要是将军队中三心两意的潜在异己和不安定份子,都集中到他的麾下去,便于就近监视和管控。
这样一旦发生什么问题和变故,他这个日常主官就难持其咎,而以管理不力的失职理由,黯然淡出军中而领个好听清贵的闲职彻底边缘化。
但他愿意像赵隆一般,彻底向我靠拢而马首是瞻的话,正所谓使功不如使过,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这种事迹和过往,反而能够成为激励和鞭策卖力用事的动力。
毕竟现在是创业的初期,任何人手都不嫌多的,特别是一个身居高位熟悉军务而富有经验的人选。他虽然出身勋贵子弟,但好歹是我老部队里带出来的人,一贯表现也算勤勉用事,不在平均水准之下。
或许,我也可以稍微考虑,有所相应的表示和度量,来处理和对待这个榜样性的样本。
这样,涉及淮东军政决策的五人核心圈子里,除了已经实质投靠我的赵隆,又可以多上他一个,毕竟哪怕是敬陪末位的存在,同样也具有表决的分量;
再加上一贯不会轻易反对我,而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的辛稼轩;以及除了自己基本部队之外,就一直持随大流态度,而在决策层面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统制王贵;也就剩下逐渐淡出军队方面,而转向政务的陆务观了。
当然,在明面上还要做出,足够的异论相搅大小相制的常态来,比如在少数重大事项上保持基本一致就可以了,然后再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上,表示出足够的不同意见和论调,甚至表现出适当的意气之争。
好让后方的朝廷诸公,不至于生出什么关于某人独断专行,一手遮天的想法和担忧来。
在这段期间内发生了大约一千多例的婚姻申请,并且都得到了核准和批复。主要都是军中将士,迎娶当地背景女性的案例。
就如当初的户口统计一般,由于本地出身的青壮年,大都消耗在了残酷的拉锯战与惩罚性的役使当中,因此当我接手的青州,实际上只剩下一堆嗷嗷待哺的老弱妇孺,又经过了整个冬天的自然淘汰,生下来的人口自然就以女人和孩子居多了。
于是这些女人和孩子的话,作为某种长远的与其投资,而被我在第一时间就编管起来,然而,在生活的困顿和艰难的逼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