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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那些看起来颇为值钱的死物得失,这些经过高强度的转战历练,而幸存下来的兵员,才是我最宝贵的财富和资本,根本不在一个天平上。
只是这个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捡的,就算是计划外不要的东西,我还是竭尽所能的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惊喜”,比如埋藏的火药,火油。土地雷什么的。
因此,当我坐在最后一批抢渡的河船上,缓缓越过河中心的时候,依旧可以听到和看见,在渡口的临时营地里,传来了燃烧和爆炸的声响,升腾的火焰和烟柱,代表着他们最后的结局。
似乎是因为决定亲自断后的缘故,当我的坐船靠上南岸的时候,又收获了聚集在岸边等候的部下们,夹杂在齐声欢呼中的些许感动和忠诚值若干。
事实上,这次出战河北的最大收获之一,就是原本军队内部,在尊敬、信赖到崇拜之间的内部声望值,又向前涨了一大截。
虽然我还没法做到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他们无条件去送死;但至少也可以让他们,主动维护我的正当要求和合理立场,而有所牺牲和取舍。
而且这种取值是按照入伍的新旧程度,参与战斗的次数和规模的多寡,而有所波伏的。越是老兵的倾向性取值就越高,如果再冠以婆罗洲籍,藩生子、国人、家将、部曲、门人的身份属性加成,则趋向性取值更高,更多倾向于死忠和拥埠的层次了。
所谓个人魅力与统帅力的额外加成,不外乎就是这么靠不断的战绩和胜果给堆出来的。
不过,留守南岸的部队里,气氛却有点不对劲,仔细盘问之后才知道,居然在我们渡河之走后,徐州方面的帅司就派人过来传令,想把留在南岸的这一营人马,给带走赴军前待命。
不过被留守的营官沈霍伊,以主将不在而未得授命,而比较坚决的挡了回去,其中有发生了一些杯葛和是非,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也了。
比如,在明面招还不果之后,又借交割输送辎重的机会,让人以帅司的名义,私下威逼利诱营下的军官们,自行带队归还徐州,以获得更好的前程和机遇。
而且真还有若干二货有所动心,或是相信了来人的说辞和劝诱而私下,试图蹿兜和鼓动底下的士兵带械脱队,随自己前往徐州。
好在士兵委员会的布置再次发挥了作用,被及时发现上报沈霍伊,他不敢擅专,籍着转运的机会派人过河送信。
然后先行一步准备撤退事宜的副将辛稼轩,正好在对岸组织船只,闻讯连夜乘船过河,召集军中夜操点卯,将这些不良的苗头给断然处置了。
而那些私下入营的串连人员,也被一一指认出来,以北朝奸细为名吊死在围墙上以儆效尤。
在这件突发事件中,一贯颇为低调勤勉的辛稼轩,固然表现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果断和手腕。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因为这个决定,而与帅司方面彻底撇清立场,在日后的仕途前程上,少不了某种妨碍和坎坷,而不得不更多捆绑在我的立场上。
只是当我问起,他当时如此决定的因由时,辛稼轩的回答是,他只是在遵守和维护军中既成制度而已,就算是帅司也不能轻易逾越和破坏,更别说假借帅司之名,私下行苟且之事的那些小人。
然后,我也只能笑而不语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傲娇吧,有时候过于坚持某种道德观和底限,也算是一种令人放心交出背后的优点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担心起,已经前往徐州的第三营和带队的陆务观来,希望他不会因此被迁怒或者殃及池鱼吧。
直到我遇到了带兵前来接应的刘延庆之后,才明白了更多的缘由。
第403章 归亦难
功亏一篑。
信都城,得到水淹敌营“捷报”的张邦昌,已经在豹皮靠座上,长吁短叹的呆坐了许久,满脑子都是这挥之不去的几个字。
“请都督,格外保重……”
直到一些畏畏缩缩的身影,站在帘子后面,鼓足勇气请示道。
“尚有大量善后勾当,还有主上待示下……”
张邦昌这才恍然解除了化石的状态,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的,突然站起来大喝道。
“拟表,替我上奏冀州大捷……”
只是说到“大捷”的时候,他的面皮就不免微微抽搐,语气也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某家率下,行台军民戳力奋战,貌似决堤陷没敌营……”
“遂于信都城下,大破南逆新军数部,杀获各万,缴械无算……”
“残敌四亡败走不可追……”
“又有地方军民义士,沿途讨缴……”
“敌势尽没而不可收……”
说到这里,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某就不信,这满地水泽泥沼的,都中来人还能就地一一给我探查明白了。”
“都督……”
一名掌书记,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城外营中,只有数千刑州乱贼,连一只像样的火器,都没有缴获。”
“此事该如何寰圆……”
“我真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么……”
已经略微振作起来的张邦昌,重重哼了一声道。
“那就打开行台的武库,我记得里头还有千余只老旧铳子。”
“与渡口缴获的那些旗帜一起送到洛都去吧……”
然后,他想到什么,又继续补充道。
“若是斩首不够,那就想办法从别处再凑一些好了。”
“我记得地方上,亦有不少无良之民,投效协力过南逆的。”
“小人明白了……”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状点头称是。
“此外大督,常胜军那里,需要好生沟通摆平才是……”
又一名幕僚提醒道。
“这些丘八子,很有些内通洛都的门路,倒也是个麻烦……”
张邦昌骤起眉头,轻捻下颔,行台麾下虽然还有不少军马,但大多数是账面上,与这只常胜军根本没得比,起码对方在面对那只“满万不可敌”时,虽然有所损伤,但总算还能比较从容而退。
虽然敌寇已退,但河北尚有多处匪患未平,日后还有更多借重和依仗的地方,倒也没有多少强压对方的底气和资本。
他心中已经闪过如此诸般的念头,却用目光在这班幕僚亲信身上扫视过去。
“你们都有什么想法,不要再藏着掖着……”
“此事倒也好办……”
另一名幕僚福至心灵的拍手道。
“料想军中奔走驰策,所求不过是……”
“需得用大量的财帛,让他们封口不言。”
“善……”
张邦昌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那就再替我多拟一份文书吧……”
随后,他们就东面行台之名,颁下最新的训令,然后以庆祝大捷和犒劳军中所需的名义,再次把城中好好收刮了一遍。
……
黄河岸边,南军大撤退的各种遗弃物,外加上北军各部人马,大肆抢劫和火拼之后的满地狼藉,依旧历历在目。
而在十几里外的下游,焚烧过后只剩下光秃秃,没在水中根茎的芦苇丛里,而侥幸逃的一命的呼延灼,浑身湿漉漉的从河摊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了其来。
掉进河水里被顺流冲下的那一刻,他浑身冰冷刺骨的,差点儿就没被冻僵过去,好在他身子骨打熬的足够好,在军中又有用冰雪搽试身子的习惯。
因此拼命挣扎着总算将身子活动开来,重新浮上水面顺流拨打着水花,将自己冲到岸边的浅滩上,用尽最后一点爆发力,从泥泞中挣扎着上了岸……
只是当他在残存的芦苇背后,稍稍休息有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呼呼的河风吹在身上,不停的带走了残存的体能和热量,让他再次变得步履维艰而动作僵硬起来。
好在,他总算人品再次爆发了一会,韦丛里的动静总算惊动了,那些犹自不死心,还在四散岸边搜寻些什么的土团军。
如获至宝的将他给架了回去,准备当作奇货可居的俘获。来与上面讨价还价,为此,呼延灼没少吃了些苦头。
他不得不努力表明了身份,又费了些口舌让对方相信,自己乃是行台配下的大将,此番援手之功必有厚报和补偿,于是额外获得一勺子热汤水和破旧的干衣服裹身,这才重新缓过气来。
然后还得到趴在一只骡子上休息的待遇,虽然连个垫子和鞍具都没有,臭烘烘的皮毛和跳蚤,直接膈应这他又痒又麻,但总算可以热乎乎的好好休息一下了。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他们就遇到了行台派来的人马,由一位熟悉的都虞侯带领着,急忙表明了身份,并且宣称有事关那只敌军的重要事项,继续向大都督禀告一二。
然而他不说还好,一说到那只敌军对方就变了脸色,随后迎接呼延灼的,不是劫后重逢的热情问候和优待,而是当场由数名铁青着脸的健壮军士,恶狠狠的拉下骡子,按在地上五花大绑套上枷锁的待遇。
并且当场宣布了,呼延灼身为行台下将领,不思报效君恩,却暗中通敌丧师,图谋不轨的罪行。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呼延灼恍然天都塌了下来,又仿佛要被气炸了,他即是忿怒又是悲愤的,还想争辩呼喊着什么,却被人一竿子敲晕过去。
待到重新醒来时,却是已经身陷囹圄,被锁拷在摇曳的囚车之中,呼延灼犹自有些眩晕的摇晃挣扎着撑起身子来。
“呼延都监?……”
却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的在他耳边响起。
“你也来了啊……我早该想到的……”
呼延灼用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囚车里的光线,找到声音的来源。
“加亮先生?……”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同样被镣铐,披头散发,浑身肮脏靠在囚车一角的人,好容易才将对方分辨出来。
作为同属行台的下僚和将领,虽然一个在内参赞佐计,一个在外领兵行伍,但呼延灼对于这位平素很有些道骨仙风,据说满腹经纶,通晓六韬三略。以古时诸葛武侯为偶像,表字学究,别号“加亮先生”,权领冀州长史的吴先生,还是有所印象的。
毕竟,他在大都督张邦昌辟招的幕僚和谋佐之中,也是数得上字号的人物,很是出过些主意和陈条的。
“你怎生沦落此处啊……”
呼延灼强忍着头中,残存的眩晕感和恶心,继续疑问道。
“难道行台那里,出了什么大变故么……”
“却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罢……”
对方有些自嘲的道。
“总想着算无遗策,却算不了自身的安危和身边的人心……”
突然囚车停了下来,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滚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然后四周爆发出一阵喊杀声,以及纷乱脚步奔逃远去的声响。
半晌之后,囚车就被人从外头给打开,露出几张陌生的包头脸孔来,只是他们手上拿着的刀枪,还滴着犹有余温的鲜血。
他们扫视了几眼之后,自念了几声晦气之后,信手砍断固定在囚车上的镣铐,就呼啸着四散而去,对这两位囚徒不管不问了。
犹豫再三,呼延灼还是决定,搀扶着那位吴先生下了囚车,慢慢的离开了道理。
只在远处的山头上,一小队人马,也在打量和观望着这一幕,微微叹息道。
“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只要这一逃,通贼的罪名,相关人等的就坐实了吧。”
“就算能够活着跑去陈情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