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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应的钱粮兵甲和补充员额,更是如流水一般的从近岸、海外诸州涌了过来,一向鲜有存在感的国朝水师和海兵队,也大张旗鼓的不分昼夜,游曳在半岛的海岸上,事无巨细和盘查和追逐每一处可疑的行迹。
在获得主要当权者,和国家机器的足够重视和充分投入之后,这些地方上的些许叛乱和拉锯的手段,就实在不值得一提了。我也有幸成为了这股风潮中的受益者之一,哪怕相比扮演主力的大多数官军将领,我只是在边缘沾点光,也是受益匪浅的。
因此,随着官军的步步推进和追亡逐北,我部承担的则是次要一些守御要冲的任务,既控制一些要点来,保持官军后方的通畅和秩序,对付的也主要是那些时不时渗透过来,大队小股的叛军。
除了少量比较精悍的外州义从,比较难对付外,其他人的装备和素质都是相当有限,因为是杂草式的骚扰作战,往往连人数也不占上风,唯一的优势就是熟悉地方,便于隐藏和出没的掩护,但在有据点有储备的守势下,往往几轮排射过去,打死打伤一些领头或是最凶的人,对方就自然散了。
所谓大浪淘沙,拨砾见金,在亢长而艰苦的征途和战斗中,那些不够适应或是运气不好的,都倒在了我们行来的路途和这些山林之中,烧做一罐罐的灰土。
我甚至不得不亲自送走和处置一些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了一些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伴随在身边的老人,乃至来自武学中,颇为看好且定下主从名分的士生。
仅仅因为疾病,因为伤痛,或者是因为太过疲累,而掉进山沟,或是被蛇虫咬了这样的意外减员,并不会比正面战斗的伤亡少。
连我身上,都多了好几道深刻的伤痕,其中一只带有锈迹的箭矢,足足让我分了三天的高烧,依靠这副体质和小奥昼夜不停的凉水擦拭,才挺过来。
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谓的零伤亡和最佳伤亡比,终究只是小说里的YY,我们毕竟是客军,在最困难的时候,我甚至带头吃树叶、鸟蛋和看起来相当恶心的虫类,来保持基本的体力。
野外猎物满地走,就等人去打之类的段子,终究是小说家之言的YY的,不然这世上营养和经济状况最好的职业,就该是猎户了。
而在几次增补和后方遣送之后,在我的麾下已经拥有了九个都,近三千人的编制,每都皆是按照两队铳兵,一队矛手一队白兵,外加若干辎重的战团编成。
其中第一都乃是标兵队扩充而来的,用炮组和少量掷弹手,以及骡马队加强的模范都,只是其中第一队还是叫标兵队而已,是我直属的机动部队。
第二都到第五则保持基本满员,算是我老底子组成的基本部队,只参杂了少量额外挑选的前官军作为补充,他们的特点是没有家室,也没有多少牵挂,利于集体的吸收转化,也是日常作战的主力。
按照惯例,其中也有一队也是老兵居多的重点队,便于日后的扩编,此外将打得比较准的人击中起来,设立一个都头直属的猎兵什,同时也充当某种军法和督战队。
……
而第六都到第九都,都是不满编的预备都,用那些陆续补充过来的官兵编成的,只是骨干都由我的人充任,装备上冷兵器占了一半多,主要用来承担日常守备任务。
因为骑兵补充不易的缘故,教导队还是老样子,只是其中部分人填充到新部队去作为骨干,又从老部队挑选补充了一批而已,不过辎重辅兵和骡马队都扩张了不少,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输送团。
但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在日常心态和阅历上的成熟,虽然对于改变这个时代或是结束这个乱世的远大目标,还是遥遥无期摸不清头绪,但对于如何壮大自己,却有了一定的思路和方向。
比如:在漫长而拉锯的战斗和清剿中,我也见识到了这时代局限下,所谓民众立场软弱和容易动摇的另一面。
虽然仇恨和亲缘关系,足以成为遍地叛乱的土壤和养料,但是一旦他们所承受的苦难、伤痛和恐怖,远远超过某种极限和临界点,就很容易自然的,迅速转向另一个逃避残酷现实与拼命绥靖的反面。
就像某位历史名人说过的,将敢于反抗的大多数硬骨头都杀光后,剩下的就只有绥靖和妥协的软弱者重新占据上风,死人是不会出来说话和表态的。
因此在官军大势的重压下,甚至有人因此走向另一个极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出现自下而上的出卖和背叛,都成为名正言顺,或是理直气壮的频繁行为。
一心“舍生取义”或是破罐破摔,抱着决死之意的人固然不少,但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去的人则更多,当这种牺牲和代价从她们自己身,扩散到他们的家人,他们的亲族,他们重视和熟悉一切的时候,什么口号和主张,都是格外苍白无力的。
毕竟叛藩内部,也不可能永远是一块铁板的,在官军的重压下,也有各自的诉求和立场,在外失强援,内无后继,活动范围和控制力,都越来越缩水的情况下,于是各种形形色色的相互拆台和内讧,背叛和出卖的闹剧,就这么鲜活的一幕幕上演在我们面前。
那些被战争折腾的疲惫不堪的“义民”,主动杀死自己曾经敬爱或是拥护的藩主乃至宗家,然后绑缚了家眷亲人,前来向官军输诚,只是希望官军能够体谅地方,不要再搞什么清野坚壁的绝户手段。
于是乎,我几乎是亲眼见证了,唐太宗留下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在这里从另一种角度的阐释。
我这次进击的目标,当地人指引的一处山村,也是流亡当地叛藩之一,前泊藩项氏残党的据点,据说其中还可能有重要人物的身影。
代价不过是几车军用口粮而已,相比容易霉坏的米面,这个口感奇差的东西,至少可以存放到明年开春的,战争带来的伤害,对于底层人民几乎是双向的,无论是叛军还是官军,有能力话都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利用的物资。
而在耽搁了农事之后,这些原本一年两季到两年三季产出的地区,很多人家都没法安然度过年底的。
第190章 进退
丘陵环抱中的山村,很快就隐隐在望了,得到巡哨游兵的再次侦查回报之后,开始在预先清理的开阔地上,设立第一个攻击出发地和聚集点。
矛队和白兵,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保护圈,铳队从行囊背包上,接下武器和备件,开始检查枪膛和子药。
辅兵们也开始土木作业和整理辎重,大车上的东西被搬运下来,分类堆放在车辆围城的营地中。然后士官和旗头吹响了号子。
作为第一进攻序列的几队,开始排成某种白兵在前,铳手在后,矛手居于两翼的简单梯次,随着鼓点缓缓的向前推进。
在村口上方探头探脑的哨位,成为最先被打击的对象,然后村口藤条编制的寨门从里打开了。
随着打开的寨门,突然涌出大片人群,乱哄哄的站在一起,发出某种怒吼和咆哮声,他们多数面有菜色,骨瘦如柴衣裳褴褛的,只有最前列的部分人,有像样的武器。
面对缓缓进逼的军阵,在领头人的大声呵斥下,才遏止住人群某种恐惧和惊慌,不至于有人马上掉头朝里跑去。
我看在望远镜里,觉得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这些装备士气都不占优势的叛军,有勇气放弃据要而守的安全感,主动跑出来打算野战了?
进入相应的距离之后,跟在后方那些辅兵开始加速,从两边绕过大队,然后排成两组三行的横队,对着聚集在村口的人群,开始上弦搭箭,进行第一轮掩射。
最先发动攻击的,却是来自山村一侧林地里,突然冒出了连片闪耀的刀光和矛尖,这些伏兵就像是沉默的兽群一般,带着摩擦撞击枝叶的沙沙声和沉重奔跑的脚步声。
“这是个陷阱?”
我惊讶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最先响起铳击声的,是设置在高处的猎兵什,他们用铳声和小旗为大队指引方向。
进攻梯队已经装填好的铳手,也在蹲伏上举的矛手掩护下,迅速调转过方向,对着伏兵放出了第一排铅雨。
随着火铳的声音成片的响起,像是烈风吹过一样,轻易将这些稀疏的人影,吹翻掀倒在地,然后淹没在飞舞的尘土里。
而他们手中的弓箭,还没来得及发射,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掉落在,蹲地以待的肉搏部队几步之外。这些矛手,甚至连眼睛都没咋过几咋。
当一排排的铳手陆续完成装填,加入到排射的序列中去之后,这些埋伏的叛军的冲击就被挡在了矛手身前的几步之内。
就是伸出长矛就可以刺到的最后这点距离,成为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当他们的尸体在这一条不规则的无形界限上,迅速堆积起来后,剩下的人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他们怪叫着,乱喊着一哄而散,重新想要逃回到藏身的林子里去。
但是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出现林地边缘的刀光和铳击声,又将他们像是惊慌的羊群一般,重新赶了回来。
这时候,我排出去另一只迂回绕道的白兵队,也顺着那些树林的位置,攀过了低矮的篱笆和木栅,径直杀入山村之内,点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头。
于是聚集在村口的反抗者,也在身后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迅速崩溃不可收拾了。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
燃烧和坍塌中的山村,只剩下横七竖八躺在街道或是路口里的尸体,看着提刀靠上来的辅兵,那些还没有断气的人,甚至露出某种解脱的表情和期盼。
山村之外,还活着的人,被按照性别和年龄,以及健康状况,分成若干类别。
那些实在没有价值或是无法带走的俘虏,被被成批的拖到林子边上,然后排射打杀,再割下作为凭据的头颅。
到相比某些有恶劣习气和不良传统的官军,我们可谓是相当良善了,既不会把俘虏用来作为某种嬉戏的方式弄死取乐,也不会用他们来作为新兵杀人方式的练手。
最多把他们卖到外州做苦力而已,死人也起码有个全尸和安葬之地,虽然是为了卫生防疫的考虑。
然后将藏在其中的叛藩首领,项氏家主的弟弟和大公子指认出来,又费了我不少功夫,至于他们被拖出人群的破口大骂和诅咒之类,我已经麻木到免疫了。
在一片哭喊和哀求声中,我忽有所觉的抬起头来。
天上聚集的阴云和隐隐滚动的雷声,预示着半岛独有的,热带季风的时节已然到来,过于充沛的雨水之下,火器部队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和影响。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冒着绵连不断的雨水,花了两天时间,押着这些收获,回到了州城的本阵驻地,却听到中军的招传。
衣不解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州衙的中军大帐,相比外面官军中洋溢着某种得胜班师的昂扬,中军所属的将校们,却是有些情绪低沉的气氛,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我见到被找来的其他人才有所明了,在场的这十数人,显然都是高宠掌权这段时间内,甚为得力也颇为受益的既得利益小群体。
“朝廷已发下诏令,某家不日将转任安陆路置制使……”
一身披挂在身的高宠,开门见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