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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呢……”
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不管怎样,都得进去看看,我搀扶着脸色青白的谜样生物,顺着熏黑的台阶慢慢走了进去。
虽然空气中弥漫着无所不在的熏人烟气,谜样生物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打起精神推开我自己行走了起来。
看起来火起的相当剧烈,能烧的东西都被烧光了,只剩下一堆堆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灰炭,金属构件也被烧熔成一团团硬块,石质的墙面被烧灼的出现蛛网一样的崩裂。
我们只能一点点仔细辨认着原本的位置和用途,只是看的越多,也越是触目惊喜,她脸上的悲愤和哀伤瑜伽浓重一份的,随着伯符他们,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咔嚓响和低低的惊呼声。
我忽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不顾挣扎的用手臂掩住她的眼睛。
“你……”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羞怒的尾音,就被堵住嘴巴,然后狠狠一口咬在我上臂。
“不要看,慢慢的跟我走过去……”
我忍着痛,对她低声道。
闻到空气中,异于之前火烧味的焦臭,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忙不住的松开牙齿,反手紧紧抱住了我,就像是溺水的人要需找支柱浮板一般。
直到我走到后庭之中,那种味道已经彻底闻不到,我也感受着她僵硬的身体,在我怀里慢慢的变软。
“你见过真正的死人么……”
然后脸色有些潮红的谜样生物,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突然道。
“当然,而且见过不少,各种样子的都有,有些还是我亲手杀的……”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为了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或许还会杀死更多的人……”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坚强后盾的……”
“谁叫你是我唯一的知己和伙伴么?”
“谢谢,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没用……但,不管怎样,我觉得好多了……”
她在我怀里慢慢退了出来。
从内到外被烧的很彻底,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和痕迹留下来,连建筑也需要大修才能继续使用。
真正的损失,其实并不多,主要的担心和忧虑,是日后消息散开之后,引发的挤兑风潮。
“现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重新回到家里之后,我开口道。
“先说坏的吧……”
谜样生物有些情绪失落的道。
“嗯,坏消息是,汇源号的账簿和记录,全部焚毁在火灾之中了。”
“这样我们的清帐和重整,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还要面对那些客户的追索……却缺乏足够的凭证。”
“那好消息呢……”
这句话,却是抱头蹲,有些弱弱的举手发文。
“好消息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债市操作,会员号里的储集和藏金,都被我们调用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还回去……”
“所以……”
“所以目前汇源号里只有一些,日常应兑的小额存留和票单而已……”
我故作振奋的继续道。
“总计不过一两千缗而已……”
说事不过一两千缗,折算成铜钱,也有将近两百万,对于常人来说,也是一笔难以形容的巨款了,要知道就算是在生活成本居于二流的广府下城。
一户五口之家有百缗的月用,就可以称得上是殷实之家了,置办一桌上等的席面,也不过一万钱撑了天。
不过对于刚刚从债市捞了一笔的我们来说,基本就可以当成是简单的数字而已,之前是听闻汇源号出事的关心则乱。
现在情绪和心思安定下来,理清头绪就不是那么触目惊心了。
这些日子,对于广府五城的居民来说,无疑是一个多事之秋,各种接种而来的事件和变故,让他们目不暇接的充满了话题和谈资的同时,也陷入持续的惶惶不安之中。
两百多名官差和乡兵,被人屠戮在城郊的茶山里,堆叠在竹枝和枯树覆盖之下泥塘里的尸体,甚至到了第三天,才因为发出恶臭而被人发现。
而那些现场侥幸逃生的少数人员,居然全部吓破了胆,没有一个回来,而是逃出畿内或是躲到乡下去,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但是对于参与这场策划的人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噩梦和灾祸了,冯十三并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期,去对付那个目标,而是仅仅丢出一些小卒子,在对方宅邸附近虚晃一枪。
然后用替身骗过大多数人,亲自带着潜入广府的另一批人手,他真正的亲信精锐,对着广府财货云集的宝泉街,发起了袭掠。
而且他理智的没有去动那些性质比较敏感,或是守卫森严的官办产业,而是选择宝泉街外围的几天街上,那些扎堆在一起防卫力量相对松懈薄弱的中小钱号票行来下手。
于是收获颇丰,事后还放火毁灭行迹,而那些官办产业中的护卫虽众,却不敢轻易擅离职守,于是几乎是坐视这街外强人的肆虐。
事实上,当天被封锁的宝泉街外围的街市中,这位南海十三郎又重新回来了一趟。
他穿了一身车夫的打扮,很好掩饰了他被海风和湿气浸润出来,有些古铜发暗的肤色,蹲在茶舍的布障边上一边喝水。
一边望着那些身穿华美衣袍,却只能在家人和奴仆的搀扶下,如丧考妣、呼天抢地或是嚎啕大哭的人们,不禁在嘴角拉出一丝冷笑。
他是谁,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苍鹞子,纵横外海的十三郎,十五岁就杀掉不顺眼的上官,反出水师的一代大枭,在广府的能耐和暗线,可比大多数人想的要深厚的多。
虽然他对侵吞了藏银的那家仇怨不减,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方式,来取回所收到的损失,并且索取更近一步的补偿。
他可不是无脑的疯子,而是在阴谋诡计的算计和反复中浸润出来的老油子,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官人,妄想驱使他去做那为人前驱的炮灰之事,那自然也要有心理准备,承受相应的反噬和倒算。
善谋人者人恒谋之,一报还一报,这世道总是很公平的不是么。
被他当作名面上的掩护,直接舍弃掉的所谓精干成员,其实是团伙中那些桀骜不驯或是野心之辈。
此刻作为他们的归宿,估计是在官家的牢狱里,享受各种盛情之极的招待,为莫须有的欲加罪名折腾的死去活来。
第140章 际会
地摊王孙陈渊,揉着眼眶,从席地宿营的褥子上爬了起来,像其他人一样,抖了抖挂在还算稀疏的阳光下,将这片临时的营地,变成新鲜的介藓一般的斑驳起来。
断断续续的走了漫长的路程之后,他现在唯一的关心的事情,就是今天吃什么。见多了路上那些历任麻木的凄惨事之后,这位前洛都人只觉得每多活一天,就像是赚来的一般。
愈加清瘦的鹏举兄,正在指挥这一些人,做着简单的操练,瘦弱一些的人拿着斜削尖的竹竿,强壮一些的拿着结实的木杆,部分还带着铁尖,然后在披着架子拿着兵刃的少数均头带领下,三三两两的做配合的动作。
隐约听到他们一些歌子。
天遣我辈杀不平。
世间曾有几人平!
宝刀打就请君用。
杀尽不平享太平。
虽然有些文理不通,却连稚儿都可以朗朗上口,却是陈渊这个半通不通的识字人,给拼凑出来的歌号。
曾几何时,这群流亡之人,已经成了河南地方上小有名气的剧寇——大鹏营,这是火并了另外几只,试图吞并这股外来势力的,前官军演变成的贼寇,打破了十几个城寨之后,所闯下来的威名。
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剧寇的名气,还有相当部分是某些别有用心之辈,刻意给鼓吹出来的。
因为在这只仓促形成的大鹏营的身后,其实还有一只来自洛都的兵马,在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几乎坐视这他们洗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城邑和市镇,打破一个又一个坚寨和邬堡。
然后才跟上来收拾残局,同时驱赶和逼迫那些盘恒与道路的贼寇乱匪,相互合流或是火并之后,向更远的方向奔逃而去。
这也是来自洛都方面的触手,名正言顺进入外州,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们的地盘,而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和契机,然后挟重兵以整顿防务或是追责治剿不力等之类名义,从容改变当地的权力架构和归属。
而这一切,同样只是洛都城里,各种权利纷争所外延的一个部分而已。
“是大鹏营的好汉么……”
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素青底旗帜下,一名披着半旧山文甲的军将,高声道。
“梁山马步正将刘琦,前来相迎……”
在他身后是一行骑着骡马的鼓吹手,正在参差不齐的努力发出发各种喜庆欢快的声调来。
大海的另一边,梁山的全权特使——罗克敌,正在登上夷洲专用海商——胡静水的主船,他背负这梁上上下近十万口人的嘱托,踏上前往异乡的远途。
虽然梁山再次打赢了官军,但是局面反而恶化了,各种缺医少药和生活物资的短缺,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偷偷下山,试图跑出去讨生计。
作为总首的兄长罗膘骑已经有些心力憔悴了,自从前年的山头惊变,几大派系在内的梁山中高层,几乎一扫而空,底下又有人自理门户拉队伍走了不少,不但多年的储积,毁之大半,连带梁山钱粮物资,出手和输入的渠道和来源,也因此几乎断绝。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附近州县那些被击垮的官军,经过了势力易主的大洗牌之后,却又重振旗鼓杀了回来,打算用内乱疲弱不堪的梁山,作为祭旗和立威,不过反倒成就了罗膘骑的总首领地位,多少挽救了梁山涣散的人心。
如此折腾下来,继续留在梁山附近的人手,已经不足本来的半数,其中还颇多是无处可去的老弱之辈。
说实话,他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但未必是一个出色的管理者和施政人选,只能依靠旧日残存的班底,维持着,所幸军事上的胜利,为他聚拢了人心和权威不堕。
但是依托梁山本身有限的出产和单调的经济结构,就算打了胜战,并不能变成变出日用所需来,长此以往梁山却是愈加的疲弱。
这时候有人来投,哪怕再困难也要接纳一二的。
……
户部的公事房之中,拿着告病条子的司务厅丞卢铨,正在愁眉不展的发着愣子,连带日常最喜欢的桃酥羹,也没有了胃口,从早到晚一直冷放到发出异味,也没有人进来收拾。
因为他们都被此间的官长,有些失态的赶了出去,不许靠近一步。
派去制造事端和试探内情的哥舒庆,已经无故失踪好几天了,他的家人已经到衙门里来闹;负责掩护和善后的陈子锟,亲自出手谋夺不成事败,惹上大麻烦,此刻正在被幽禁军营里接受上官的盘查。
而真正用来打头阵,干脏活行事的死贩子冯十三,却根本不受约束,利用官面上的掩护下虚晃一枪,就做出这桩破天的大案来,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说直接参与此事,被牵连进去的檀氏,固然少不了一场灭门之祸。
但是对于居中联系策应的卢铨来说,也是彻头彻脑的覆顶之灾了,对此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约束,或者说可以善后的手段。
用他背后的最大依仗,尚书省中直接递过来的话说,便是须得收手了,这是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