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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铅灰色甲服的火铳手,稳稳用自己的手臂和同袍的肩膀,叉架住自己的火器,口哨声声当中每伴随着长矛方阵前进一段,就停下来装填弹药齐射一番;而后矛手步兵们齐声大喊着“长风”“万胜”的口号,将长矛统统端平齐齐推走,形成道交错斜上的尖锐洪流,逼靠着冲到面前的骑兵无法轻松近身。
很快,从崩决的骑墙两翼冒出来的火铳和矛尖,及后方显露出来车垒连续不断的跨射过头顶的轻重火力交织在一起,使得追寻着崩溃骑墙猛突狂砍的数千北凉骑兵,顿然陷于了绵连不断死亡陷阱与纠缠的泥塘中;
他们和坐骑一起哀鸣着不断倒下,人马尸体慢慢叠满了溪流和高地间的区域,残余的骑兵也丧失再战的勇气,转头朝本阵所在的西南台地溃逃而去。
而在特制的高倍咫尺镜里,徐天狼甚至可以看的更加清楚一些,那些熟悉将校们的遭遇和下场。
比如率领右骑军第一营的副使李彦超,驰骋于敌前而数度冲阵不退,结果为炮子所中人马俱摧;
而左骑军总旗官何仲忽,在距敌五步之内为数只敌铳交击,那胸前的明光重铠被轰得支离破碎,连惯用阔刃战剑都连带着被打断了,沉重的铅子从他的后肩胛贯穿而出,还带着飞散的血练和碎甲。
接着这位总旗官前仰后合了下,伏在马鞍上似乎还要挣扎着继续作战。却被马下数名淮军白兵窥得机会一哄而上,将垂死的他直接拖下马来,掏出匕首和短刀揭开他的铠甲,对着其暴露出来的脖子和肋下要害处猛戳猛刺,结果了这位。
而在这场步骑对阵格外纷繁血腥的战斗当中,一个又一个中空的淮军大型阵列被显露出来,其他溃散的淮骑也得以重新聚拢在一起,而开始填充进这些中空阵列之间的空隙;
而这些阵列竞相将步矛和铳刺如豪猪般放开,一边在缓步推进当中抵挡着成群结队北凉骑兵的袭击,一边用密集如篦筛的火器攒射来予以回击,中间还夹杂着小队的炮车和精准善射的散兵,凶猛地对抗着北凉骑兵喷出一波又一波的。
无数长矛、战马、火铳的烟雾,时而错杂,时而冲撞,时而分散……
……
而在后方的晋州临汾(今山西临汾市附近)中。
北凉军留守的资深老将兼粮台监押典雄畜,也怒目圆睁的身插十数只短矢,而连同一群官佐部将一起死不瞑目倒在了当地河东军残部反乱,所伏杀于刺史府衙的血泊当中。
随后,一支来自上党长治而穿过横岭山抵达晋州的淮军,在本地叛乱河东军的接应下,堂而皇之的开进了临汾城中,扫平了残余据守北凉兵的最后抵抗。
而这时,来关内的北凉军大部先头人马,才堪堪抵达南面的襄陵县(今山西省襄汾县)。自此,一场出乎双方意外的激烈攻守与遭遇战,就此在隔着汾水东西岸之间拉开了帷幕。
这本书的后续,会以主线纲要形式陆续发出来,大家不用担心没有结果。
事实上相应的大纲和现成的分支剧情,都已经完成了相当部分,将来如果有网站看得上的话,还是可以继续换另一种形式续写下去的。
第1285章 旋灭(一)
汾州与晋州之间交境,一片残破不堪的阳凉南关。
当徐天狼再次从晦涩不明的昏沉之中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处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和令人头昏脑胀的嗡鸣声。
然后他努力支撑着身体足足用了好一阵子,才在逐渐恢复起来的模糊视野当中,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那些嘈杂的嗡鸣声也变成了那些部下们,此起彼伏的急切和担忧问候声。
喝过了甘甜无比的水囊之后,他再度用了好一阵子才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也是令人不堪回首而格外惨痛的一幕。
就在不久之前,这位北凉世子兼东路都部署就不得不震惊的看见,他引以为豪和赖以为底气的龙骑军,那些披甲执锐驰骋纵横的北凉骑士就这么像是纸糊一般的,纷纷被淮军样式古怪的铳炮阵列,给扫倒、击翻在阵前;
无论他们怎变技艺高强的变阵和曲折机动,又是如何的聚散复合来牵制和吸引、骚扰对方的阵列,乃至盘旋着轮射出相对密集的箭雨来;但是只要淮军阵列里密集的烟火一旦炸响,就无法扭转他们争相倒下被践踏在尘烟里的命运。
又有许多拖着烟迹的飞火雷和弹跳滚荡的炮子,几乎是每隔一阵就铺天盖地的落在龙骑军的后阵当中,而将那些准备接应的部队和衔接处待机的骑兵,连同他们严正以待的队形,给撕裂城百孔千疮的烂筛子。
如果不是北凉世子的大旗,依旧飘扬在后方而毫无退却之意的话,只怕他们要争先恐后的退逃上好一段距离才能重整起来了。
仅有寥寥无几的勇猛之士,或者说是漏网之鱼,才有几乎冲到炮阵的边沿上,带着满心愤怨和怒火,争相飞身闯进去大砍大杀一通之时,却又遭到了他们所一时忽略的某些事物的阻挠和妨碍。
那是掩藏在炮阵间列之中的无数矛手和铳兵,他们从令人难以注意和反击到的死角,或是侧后位置上冒出来,然后自下而上的将手中森森反光的尖锐,戳刺在甲片和罩袍防护不到的马腹,或是北凉骑兵没有挂甲的大腿上。
一个个的将他们放倒、掀翻在地,而变成一具具尸体或是受伤的俘虏;就这么转眼之间,足足数个营的龙骑健儿,就这么如同料峭春冰一般,消融在了淮军诸多火器所构成的野战阵列和壁垒之前。
其中也有一些靠前阵列,因为久战之后的疲态和破绽,被不惜代价和牺牲的龙骑军所冲破和击溃,而出现较大的伤亡和混乱;但是随后就被淮军方面更多迎上前来的中空阵列,所收容和递补进来;
乃至顶着死伤忍着刀枪剑雨,就地变成更多靠背抵抗的小战团,像是激流之中的礁岩一般死死扎根在所在战场之间;而令龙骑军乘胜追进的战果和胜势无法更进一步的扩大。
而随着龙骑军的惨重伤亡,更多附从的则在其后的各色部伍,则是足以用“土崩瓦解”来形容。
向来以精强勇猛著称的瀚海义从,像是螳臂当车般被密集如织的火器铳炮阵给碾压过去!
向来以“高岭之花”自矜的湟源骑兵,被密集的铳刺矛阵推翻、杀死,然后也已开始后退和逃亡;
向来以狩猎技巧和箭术精准闻名的横山箭手们,在与淮军的对射数个回合当中,被击坠如雨的炮子和连绵跨射的铳击,打的死的死,伤的伤,开始满山满谷丢弃阵线逃窜。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余下衷心不改的北凉健儿,且战且退的拼死向外突击之下,从逐渐多面包围合拢起来淮军最薄弱处,给冲出去了不少人。
然而,这只是他们的败绩和颓势的一个开端而已,沿途地方那些对他们畏如虎狼的土团、乡勇之流,也突然改弦更张的开始偷袭和骚扰他们,乃至各种摆在明面上的不合作与抗拒。
结果就是这只从地方几乎得不到多少助力和休整片刻的北凉残旅,在不断的流血和衰弱当中急剧减员着;最终,当疲惫不堪的他们在通过子夏山的石堂沟时,却是冷不防为淮军所潜藏的猎兵所袭,徐天狼本人连人带马当场饮弹而倒。
当场击穿他心爱坐骑“黑牙”马颈后的大铅子,又裂作数片而尽数嵌入徐天狼的左胸下,顿然受创数处而血流如注片刻之后不省人事了。
余下的北凉残部再次哗然而溃,开始自相奔逃而去了;最后依旧护送和追随着他退到这阳凉南关中,竟然只有大雪营和凤字营残余在内的不足千余人了。
听到这里,徐天狼再度忍不住一口带着乌黑血块的猩红喷出来,而软软失神的瘫坐在关城唯一完好的墙角下。
真是……
对不起了,小泥人;
对不起了,南宫;
对不起了,母亲;
对不起了,各位……
随着这逐渐失去意识之前的低声呢喃,他的这一生也像是走马灯一般,电光火石一般的闪现出来。
作为北凉镇的第一继承人,他不得不从小就开始藏拙和装傻,直到冠礼前都是一副浪荡子模样,扮演一个令人嫌恶的大害虫角色,乃至闯出许多不痒不痛的祸害来;直到被变相的放逐出去而来到洛都游历,发生了许多事情也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又在发生洛都政变时孤身逃出洛都,却又与两个相识相知的红颜知己南宫和姜泥失散。
历经艰辛回家正好赶上老父病危突然爆发,清洗了家中的异己声音和其他势力的暗桩,重新掌握了北凉铁骑,又找回了心爱的小泥人;但是随后也与周边势力的摩擦加重,马上要开始火并和对峙时,却是北朝崩灭的消息传来。
在来自西方突然介入的外力和支援之下,新进与许氏缔结了姻亲关系的昔日宗主赵氏,也开始连横合纵的统合和慑服各方的西军势力,以尊奉一个李唐宗室旁支为天子的名义,开始开始筹划和推动整体东进的大征事业;
而作为北凉实际的领军者,他也想要功成名就的同时寻回爱人,然而未曾想到才回到中原之地,就在初阵淮军中转战不利,眼看就在倒在折断征途之中了。
因此,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是定格在了逃出洛都之前那场最后的私下诀别;自此以后就与玉人天各一方而彻底音讯断绝了。
而在淮地正在排练的某个歌舞团体当中,某个领头的女子也是似有所感的突然对着某个方向,莫名其妙的留下泪水来,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还有许多被迫砍掉的胸部
第1286章 旋灭(二)
再度进入夏天的广府,虽然依旧是暑热难当,但是相对于这些年持续下来的种种萧条和凋敝,却是已经出现了不少明显的改善和变化了。
而在首山宫中。
“恭喜君上,贺喜君上……”
“淮逆与西贼大战河东数场,死伤无算……”
“此外河北、河南、山南,亦有规模不等的战事频发……”
“故而据前沿回报,南下的西贼各部,一时大为震动而竞相退还了……”
“自此,江南各道与荆湖之危局,已然迎刃而解了……”
“这有什么好恭贺的……”
在一片刻意的恭维声中,大相国微微摆摆手道。
“都是徒惹生灵涂炭尔……”
“到时江宁行司运筹有功,当受嘉赏……”
“人人加官一级,四品以上再赐门荫一子……”
随着时间的退移和局势的好转当中,久违的轻松和笑容也终于爬上了这位南朝第一掌权人物的颜面上。虽然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也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发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和牺牲;但是也让国朝上下的人力物力,前所未有的额如此团结和集中在他手上。
现今,王端臣在内的一干北伐宿将和军中精干种子都已经回归和到位了,重新编练诸军的计划也到了可以大规模推行的阶段了。
因此,在他的腹案和方略当中,无论是残缺严重的殿前军六司,还是已经名存实亡的七翼模范新军,或是后来编练的御营诸军,乃至几乎损失殆尽的国之重器——神机军,甚至是基本沦为空架子和仪仗队的枢密院教导军,都需要进行相应的扩充和重建,以实现最基本的火器化和重装配备。
这样的话就是涉及到至少十几个军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