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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没闹过,也不是没争过,可全都被上面的铁血肃杀的手段给镇压下去了……
以至于损兵折将,赔了夫人又折兵,到现在,甚至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唯有寄托这位名望传四海的杨顺,能替他们搬回一局。
“苍岩公,您不能不说话啊!”
一年轻些,但也有三十多岁的文臣,激动的站起身喊道。
杨顺终于睁开了眼睛,隐隐浑浊的老眼看向那位文臣,让他的气息顿时衰落了下去……
杨顺开口了,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谷城,你让我说什么?黄理他们做的事,对么?”
名唤谷城的年轻官员,闻言面色一滞,道:“苍岩公,黄理他们所行固然不对,可贾环有何资格抄家杀人?
他这是在践踏国法!
别说是他,就算是宫里的陛下,也不能这般不顾朝廷法规,随意抄家杀人!
若都这样干,朝廷还要三司做甚?
再说,他们也没拿出什么证据!”
杨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所谓的证据,就不要再提了,已欺人,难道还要再自欺?
至于为何没让三司去审案,贾环说的还不清楚吗?”
古城闻言登时急了,道:“苍岩公,贾环所说的都是胡搅蛮缠,歪理邪说,不过在煽动愚昧百姓,如何上得了台面?
再者,难道就我们文官有罪恶贪婪之辈,他们勋贵就都是好的?
谁不知道,论荒淫腐朽,莫过于那些勋贵者!
他还有脸寻我们的麻烦……”
“正是!”
“言之有理,他们勋贵自己也没多干净,还来说我们?”
周围人纷纷附和道。
杨顺闻言,垂下的眼皮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沉声道:“勋贵中自然有更荒淫无耻之辈,但你们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武将不得干政。
既然不能参与政事,他们就算再荒淫无度,危害也有限的紧。
可我们却不同……”
见那些人还想说什么,杨顺站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你们所说的正道危矣,在老夫看来,却恰恰相反。
如今西域已归复,准格尔蒙古已亡,厄罗斯贼子也被击退,至少三十年内,大秦腹地再无战事。
你们担心什么?担心武勋坐大?
不!他们最辉煌的时间,也就是今年了,也只是今年。
等到了明年,谁还记得,谁还在乎他们曾经的功绩?
接下来的时间,却是文臣的时间,我们要辅佐明君,共造盛世!
到那个时候,自然便会正道大昌!
没了战事,所谓的武勋世家,便会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不如一代,最多百年,也就消亡了。
历史上,军功集团坐大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说隋唐,只说前朝朱明,洪武永乐时,不就是如此?
文官不如犬,但有祸事,两位暴虐大帝,就动辄血洗朝堂。
他们父子二君一次次杀下来,不知杀了多少儒教门生。
但,那又如何?
百年之后,他们早已人死灯灭,然而大道,仍在我名教手中。
后来纵有武宗回光返照,可终究还是我等儒教再行大道。
所以,老夫不懂你们在焦躁什么?
大道于心,你们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都回去吧,安心忠于朝事,大道自然会昌。
至于杀害顾师的贾家庶子……
我等只需安心静候,自有他败亡之时。
以忠顺亲王当日一手遮天之势,犹有败亡被圈之日。
更何况区区一黄毛孺子?”
其他人闻言,无不嘴角抽抽。
他们可不是杨苍岩,可以一等就是二十年。
他们别说二十年,二年都觉得难以忍受。
谷城面色难看道:“苍岩公,难道我等就坐视此子猖獗?”
杨顺淡淡的道:“此子年少显贵,自视甚高,断不会就此罢手,不理政事的。
你们只需盯着他,看看他哪里做的不合规矩,提出来就是。
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
如今最重要的,却不是对付此子。
经过许多事后,民间百姓对我等看法极不好。
我等最先要做的,便是改变这种不好。
诸位当知,民心如铁!
民心,即天意,亦是我等大道根基所在。
若根基不存,还谈何大道复兴?
去吧……”
谷城等人心怀希望而来,却无比失望而归。
可面对动辄大道,泛泛而谈的杨顺,他们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另寻他法……
待送走来客后,杨顺便独自一人回了书房。
关上门后,进了里间存书之处。
壁橱之背侧,原本有一个佛龛,供奉着佛像。
此时被蒙上了一层帘子……
杨顺将帘子拉开,露出的,却并非是佛像,而是一张灵牌。
上书“先师,顾千秋”五字。
杨顺眉头紧锁,怔怔看着灵牌,老眼中满是凌厉之色。
过了许久,才再次拉上帘子,转身出去。
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成害。
竖子都懂的道理,那些人却不懂,活该事败。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真怒
神京西城,崇化坊,武威公府。
作为当世唯一的在世国公,武威公府的规制自然也是勋贵门第第一人。
除却配属的八百亲兵外,武威公府门前,甚至还有隆正帝亲属的龙骧禁卫二员,持大秦戟立于门前。
在此门一箭之地外,文官落轿,武将下马,以示尊崇。
伴随着大批黄沙系将领加官晋爵,拥护在武威公周边,从西北荒蛮之地入京的这方势力,似大势已成。
每日里,武威公府门前车水马龙。
黄沙一系勋贵将门,常来此与武威公秦梁议事。
勋贵诰命,则常来与一等国公夫人张氏请安。
诸多王侯子弟更是川流不息,围绕在国公世子秦风身边。
武威一脉,已隐隐有当年荣国在世时的盛景。
都中勋贵圈中,隐有流言日繁:如今武勋将门真正的第一公子,便是国公世子秦风。
秦风允文允武,儒将之姿!
至于贾环……
他已经成了宫里那位的门下走狗,且粗鄙无礼,不配为武勋集团的代表。
这种传言,极有市场。
也是牛奔、温博等人,近来与秦风闹矛盾的缘由。
双方闹的很不愉快,有数次,几乎动真章。
只是顾及上回贾环在宁国府的爆发,才总是堪堪收敛住。
但勋贵圈子里,至少是衙内圈子里,隐有妖风四起。
不过,当事人贾环,似一切未所有觉,一如往常……
今日午时,从荣庆堂辞别贾母和家中姊妹后,他就带着二十亲兵,往崇化坊打马而来。
在距离武威公府一箭之地外下马,然后步入正门。
今日拜访武威公府的人依旧很多,多是黄沙旧将。
不过,这些人今天全都在门楼前住了脚,没能入内。
秦家老管家秦忠当面相告,今日公爷和夫人设家宴,为小国公践行,不待外客。
一干武勋大将们虽然失望,却无人敢造次。
论规矩,秦家是出了名的森严,气派极大。
不过,当他们看到贾环恍入无人之地般过门而入,路过秦忠老管家时,还揪了把老管家的胡子时,无不瞠目结舌。
阳城子刘大能颇为不服气道:“老管家,不是说公爷今日设的是家宴吗?怎地这宁国侯就能进……”
秦忠淡淡一笑,看了眼刘大能,道:“国公爷和夫人今日设的是家宴,专门宴请宁侯,怎地,你刘大将军不高兴了?”
刘大能闻言干笑了声,道:“末将岂敢?只是……”他面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只是末将近来听到传言,说……说这宁国侯,成了天家的犬牙,为了邀宠,无所不用其极,行为十分下流……哎哟!老管家,您打我作甚?”
刘大能捂着脸,看着满脸怒色的秦忠问道。
周围一些将校,也惊讶的看着秦忠。
秦忠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但此刻却如怒目金刚,怒视刘大能道:“好你一个刘大能,真是长能耐了!
若非你刘家几代人跟着国公府,你爹生前还嘱托过我,要照看你一二,今日老头子非砸瘸你的狗腿不可!”
秦忠本就是老武威侯身边的家将,连秦梁都要唤一声忠叔,秦风更是得叫一声忠爷爷。
在黄沙一系的老将家族中,也极有威名。
刘大能之辈之所以喊他老管家,不是他们不想喊秦忠一声忠叔,而是秦忠不许。
道理很简单,国公爷才能喊他一声忠叔,刘大能之辈何德何能,能以近称唤之?
此刻见他发怒,刘大能顿时慌了,忙道:“老管家,您是长辈,要打要骂都随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国公爷都敬着您,您若气坏了,末将纵然死一百次,也赎不回罪过啊!”
秦忠冷笑一声,道:“老头子可不敢当你们的长辈!你们连这一身富贵从何而来都能忘,这般大的恩德你们都能不在乎,老头子又有何德何能,能当你们尊长?”
这话就太重了,秦忠这般说,那岂不是秦梁也会这样看?
忘恩负义之辈,在文官场上不少见,却也是大忌,更何况武勋将门?
谁敢和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同上战场?
谁又敢去提拔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止阳城子刘大能,东昌子、沙城男等一众黄沙旧将,全都急道:“老管家,我们都是当晚辈的,哪里做差了您只管打骂就是,哪怕看在先父先祖的面上,还请指点晚辈们错在哪儿了,我们改正还不成吗?”
秦忠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道:“一个个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真当你们这身爵服是靠你们的能为挣下来的?
我看你们不是不知道,是装着不知道。
你们是因为心里不服,对不对?
呵呵,你们只管不服吧,日后也少往国公府来。
什么时候你们凭着真能为,能让人喊你们一声爵爷,再来这个门儿,老头子给你们磕头请安!”
说罢,留下一门口满脸羞臊的武勋大将,转身进门,又让门子把门关上。
……
“爹,我不明白,为何您不给外面那些叔伯们说明白,还不让我警告身边那些臭小子们?
环哥儿说您是为了让宫里那位安心,可纵然如此,也不必闹成这个局面吧?”
秦家丘威堂内,听完秦忠的话后,秦风有些不解的对秦梁问道。
秦梁丹凤目微眯,淡淡的瞥了秦风一眼,秦风脸上的不忿之色顿时无影无踪。
一旁,贾环夹起一块张氏挑给他的肉铺,放进嘴里美美的嚼着,看着秦风倒霉的样子,不厚道的嘿嘿乐了起来。
秦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秦梁哼了声,对贾环道:“环儿,你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讲讲。”
贾环忙摆手道:“义父,孩儿比风哥差远了!风哥,那是能文能武,上马可杀四方,下马可……哎哟!放手!风哥,我错了!”
贾环还没说完,就被秦风从一旁挤过来掐住脖子,摇晃了起来,立马投降道。
他说的这些话,正是近来衙内圈子里刮的妖风。
秦风此刻听他打趣,一张脸臊的红到耳根,岂肯轻饶他,羞怒:“好你个臭小子,别人笑话倒罢,你也这般笑话我?为了这些放屁话,牛奔那几个见到我就冷嘲热讽,你不替我解释一番,还好意思在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