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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白羊王是怎么想的,他想要坐稳白羊王的位置,就得表现的很恨汉人。
所以,白羊王马上就挑起来道:“休屠王!你这个懦夫,简直不配为匈奴人!”
“我大匈奴何时怕过南方的汉朝人!”他挺着胸膛,大大咧咧的道:“请大单于鸣镝吧,白羊部族上下两万七千勇士,永远忠诚大单于,愿为大匈奴死战到底!”
折兰王也道:“折兰部族在此听令,请单于鸣镝!”
而休屠王跟昆邪王以及其他收益于汉朝贸易或者西部的那些不想去长城的部族,自然不肯被白羊王跟折兰王这样羞辱。
也立刻跳起来反驳。
一时间,整个王帐,乌烟瘴气,你推我搡,甚至有些贵族吵到激烈处,干脆就拔出身上佩戴的小刀,丢到对方面前。
直接就要约战,进行神圣的决斗。
这样的情况,看得军臣眉头紧皱。
但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些部族的首领,每一个都是匈奴的重要组成部分。
匈奴帝国也是有赖于各个部族对单于庭的服从,才得以建立。
换句话说,其实,单于也很难对下面的部族首领,实行严格的约束。
自行其是和独走的部族,多如牛毛。
错非是这几十年,汉朝在历次大战里,证明自己不好惹。
这些人肯定早就抛开单于庭自己单干了。
就像现在西方的部族,常常有事没事,就去抢西域一样。
“都别吵了!”最终,军臣忍无可忍,用力的一拍案几,才让这些家伙勉强安静下来,但,彼此之间,却都是眼睛鼻孔里喷着火。
“从冒顿大单于开始,我大匈奴就是靠着团结,才能击败东胡、月氏,震慑汉朝!”军臣动了真火,说道:“你们这样吵吵嚷嚷,还有什么团结?”
“请大单于赎罪!”满帐的贵族纷纷跪下来,向军臣认错。
在目前,单于的威信,还是至高无上的。
尤其是军臣跳了一回大神后,他的地位,更是无人可及。
许多部族的牧民,更是笃信了军臣的神圣。
在牧民和下层的奴隶心里,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汉朝那边有神皇,我大匈奴当然会有神单于。
所以,面对军臣,各个部族的首领,现在已经是十分敬畏了。
甚至还有人真的相信,军臣有神明的帮助。
这是由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怀引发的信任。
不然,若单单只有汉朝皇帝是神,而匈奴单于是人。
这游戏还要不要玩了?
以后面对汉朝,匈奴人干脆跪下来得了!
“好了,都起来吧!”军臣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面稍微舒服了一下。
但,是否对马邑下手,军臣其实还是摇摆不定的。
马邑确实很肥美。
但马邑背后的汉朝,却不好惹!
当初,朝鲜的卫家,只是杀了几十个汉朝屁民,就被杀全家了。
汉朝小皇帝要是发起飙来,学他的祖父,披甲上阵,要御驾亲征。
这汉匈大战必然爆发!
更麻烦的是,现在,汉朝可没有一个济北王,再去将那个皇帝拉回去。
而且,在军臣心里,对汉朝的那个神神叨叨的小皇帝,也是很敬畏的。
军臣在自己知道自己是假神的情况下,虽然会怀疑,对面的汉朝皇帝也在装神弄鬼。
但问题是,对方是证明自己神圣性的。
在这个前提,军臣不得不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这个问题。
万一,对方是真的神明下凡,洞彻万里,能知过去未来。
在马邑给自己挖个大坑。
这可如何是好!
军臣可不会忘记,当年,汉朝的大将夏侯婴是怎么从冒顿单于嘴里,生生的抢走马邑的。
平城之战后,夏侯婴马不停蹄,领兵继续北上,击垮了韩王信的部队,直取马邑,并且在马邑附近,摆出一副再来一次平城的架势。
吓得冒顿赶紧撤出长城。
平城那种规模的大眼瞪小眼,对匈奴人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白登山上的汉军,固然被冻伤了三成,无数人截肢。
匈奴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马邑附近的地形,也非常适合汉军步兵埋伏。
哪怕是十万匈奴骑兵过去,也可能被二三十万的汉军包了饺子。
一旦汉朝皇帝提前预知了匈奴动向,以汉朝的能耐,别说二三十万的兵力,五六十万的大军,也能调动!
况且,现在汉朝今非昔比。
至少十五万的骑兵,足以在关键时刻,让匈奴军队,有去无回!
可若是去打马邑,不给汉朝一点惩戒。
不止下面的人,会怀疑他这个单于是个懦夫。
就是军臣自己,心里头念头也不会通达。
任何一个帝国,在看到了自己遇到挑战者和竞争者时,他们做出的反应,几乎都是一致的:拍死对面那个跳起来的渣渣。
军臣虽然不像他父亲老上,有着清晰的大局观和缜密的战略意识。
但作为一个合格线之上的匈奴单于,他很清楚,要守住匈奴霸权,就要打压下南边汉朝的气焰。
一时间,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军臣心里来回的反复。
一会儿,军臣是想要马上就下令,调动军队,去惩戒汉朝。
一会儿,他又担心,惹恼了长安,导致汉匈爆发全面战争。
而一旦爆发全面战争,无论失败,以今时今日的汉朝实力和骑兵规模,都可能会把战火,烧到草原上。
一旦草原上来了汉朝人,哪怕最后将他们赶回长城内。
匈奴的霸权,都会不可避免的衰落。
军臣可没有忘记,当年蒙恬统帅的秦军,是怎么吊打的匈奴。
正踌躇不定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了军臣的亲信心腹左大将呼衍当屠的声音。
“大单于!”呼衍当屠在帐外报告道:“去汉朝出使的使团,传回急报:汉朝皇帝同意向我国出售武器,并且许诺明年,让阏氏回国省亲!”
这个消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军臣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折兰王、白羊王还有娄烦王,下令道:“折兰与白羊部族,马上动身,南下阴山,与娄烦王汇合,休屠和昆邪两部,负责监视东胡王,不可让他知道折兰与白羊两部已经南下的消息!”
“右贤王,你从本部,抽调一个万骑,先期潜伏到马邑城前两百里,做好侦查和遮蔽战场的准备!”
两国交战,第一个要点,就是切断敌人的情报来源。
汉朝,在马邑城之前,布置了许多的哨所,这些哨所,必须一个个的慢慢拔掉,还不能显露意外。
不过,这倒并不困难,只要摸准了汉朝哨卡的补给和巡逻的警戒骑兵的巡逻规律,就能成功的瞒住汉朝的耳目,让他们在战役发起前,依然懵懂无知。
尹稚斜若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军臣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个连拔掉哨所的任务都完不成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有成为单于的潜质?
而,军臣特别让尹稚斜负责此事,当然也是不怀好意。
等马邑之战结束。
若匈奴吃亏或者战败,那就是尹稚斜办事不力,以至于走漏风声,害的大匈奴战败,其罪当死!
若匈奴得胜,占了便宜,其实尹稚斜也会悲剧。
到时候,军臣会把责任丢给尹稚斜,告诉汉朝君臣——都是尹稚斜这个混蛋自作主张,本单于完全不知道啊,现在,本单于已经惩罚他,让他去西边,攻打大宛了,所以呢,汉匈两国还是坐下来谈怎么收场吧。
既然得胜,主动权自然在匈奴这边。
汉朝人就算再愤怒,也要考虑一下,一旦爆发全面战争,整个北方的生活生产,都要废弃的可能。
而且,就算开战,也不一定能捞到好处。
到时候,再给汉朝小皇帝一个台阶。
在军臣想来,对方应该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戳破汉朝皇帝编造的神圣谎言,引发其国内的内讧甚至混乱。
那样,对匈奴来说,是再美妙不过的结局了。
至于为什么军臣会忽然下定了决心?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
在所有的游牧民族的首领看来——你对他示好,其实,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和可欺。
得寸进尺,甚至得陇望蜀。
这是游牧民族的天性。
很多时候,中原王朝,一个劲的跪舔,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越发肆无忌惮,越发的逼迫,就是因此。
反倒是你摆出一副劳资跟你拼了的架势。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反而会变得很好说话。
第795章 背叛与忠诚(一)
夏天行将结束,长城之外的草原,进入了最后的美好时光之中。
此时的河套平原,犹如人间天堂。
水源充沛,降雨充足,而且气候条件非常适合草原的生长。
所以,此地成为了一个世外天堂。
在此时的河套,甚至可以进行农业耕作。
祁连山和阴山以及贺兰山上的千百万年前,冰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冰川,在夏天融化,潺潺的冰雪,不仅仅滋润着河套,就连河西走廊,这个本该是荒漠的地区,此时,也是绿洲无数,仿佛喜马拉雅山的隆起不曾发生过一般。
从长安返回的匈奴使团,此刻,行走在河西走廊的道路上。
出了长城后,本来众人都是兴奋无比。
就是随行照顾马匹的奴隶,也是脸上充满了笑容。
人人都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超额完成了单于交代下来的任务,单于庭必有重赏。
正使且渠且雕难甚至觉得,自己未来未尝不是没有机会去竞争一下大当户的位置。
而一旦他坐上大当户,几乎就已经寓意着他成为且渠氏族下一代的族长。
至于其他使团成员,也都知道,经此一趟,大家伙未来的地位,都会上升那么一两个等级。
从单于庭的奴才,变成单于庭的某个贵族的奴才这样的事情,未尝不能想象一二。
只是……
在进入河西走廊后,且渠且雕难的心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使团中的其他人的心里,也仿佛郁积了一些阴霾。
“折兰部南下要干嘛……”
这个问题,在使团众人心中,就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困惑。
他们在方才,亲眼看到了折兰部族的大纛,沿着山峦向前,目标毫无疑问是南方的汉朝所在。
折兰部族的威名,哪怕在匈奴也是声名赫赫。
这个部族号称“单于之鞭”,几乎参加过冒顿单于崛起以来,匈奴的所有扩张战争。
他们与娄烦和白羊部族,共同构成了匈奴单于对外用兵的三驾马车。
而折兰部族的老巢,是在阴山以北。
他们现在,跨越阴山,气势汹汹的向南方进军,这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
“大战将起啊!”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娄烦王的部族,早在去年,就已经从漠北,迁徙到了河套,以替代白羊部族西迁后留下的真空。
另外,还有卢候和若卢两个部族,也从贺兰山动员到了河西地区,随时可以支援河套的部族。
再算上休屠和昆邪两个部族。
这些力量加起来,至少能动员四万以上的骑兵南下作战。
在维持了五年的和平后,汉匈又要大战吗?
且渠且雕难不敢肯定。
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