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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谢罪?”刘辟光苦笑着摇摇头。
若是他可以,他早自杀了!
哪里还需要别人来提醒?
可事实就是,当章丘民变发生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王国官员和军队的控制,就是宦官们,都不再对他忠诚了。
这些人,在丞相和内史的带领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软禁在这王宫殿内。
每日吃喝拉撒,都有专人伺候。
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四个官员,寸步不离的贴身跟随。
哪怕是如厕更衣也是这样。
若非如此,刘辟光早就选择了自杀!
对一个诸侯王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死!
死算的了什么?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悲剧!
就向刘辟光现在这样,他如今,哪里还是一个诸侯王,刘氏宗室?
分明就是一个囚犯,一个待审判的罪犯,一个最低微最卑贱的奴隶,都比他自由!
“廷尉到了哪里了?”刘辟光坐下来,充满了期盼的问道。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那代表惩罚的廷尉的到来。
因为,只有廷尉能解除他的痛苦。
给他一个痛快的,体面的死亡!
“回禀大王!”一个官员恭敬地说道:“廷尉已至荥阳!”
“哦……”刘辟光点点头:“廷尉一到,就请告知寡人……”
此刻,刘辟光已经知道,自己被当今称作什么了。
“罄南山之竹,其罪难书,倒东海之水,其恶难洗……”
“寡人就真有那么可恶吗?”刘辟光扪心自问。
然后他无力的点点头。
他回首自己的这一生,在被册立为王之前,他好像就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睡最漂亮的女人,骑最好的马,吃最好的东西。
当了济南王后,更是一天比一天奢靡。
王宫之中,每一样东西,都要跟临淄的齐王媲美。
可齐王坐拥三郡,更有临淄那样的通邑大都,一岁租税,就是数千金。
为了跟齐王比富,他只能选择去盘剥自己的封国百姓。
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
确实是桀纣之属才干的出来的。
“寡人诚有罪,当死!”刘辟光长叹一声,然后,他低头,看着胶西王、淄川王和济北王的书信。
寡人有罪,你们就清白了吗?
哼!
谁也不比谁干净!
要死一起死吧!
若没有这些书信,刘辟光多半还会念一点兄弟之情。
但既然兄弟们都不把他当兄弟看,巴望着他赶快去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一起上路吧!
“笔墨伺候!”刘辟光对左右道:“寡人要给陛下写认罪状,还要检举揭发!”
“大王高义!”一个官员面无表情的拜道:“臣等为大王之明智而贺!”
济南上下,早就受够了刘辟光了!
要不是君臣有别,这殿中的官员,真是恨不得撕了他——哪怕是那些过去跟刘辟光一起发财的官僚,也是这样想的。
如今,刘辟光愿意认罪,许多人也放松了一些,毕竟,大家最怕的事情,就是刘辟光死不认罪。
那就惨了!
一个死不认罪的诸侯王,最终必然是要去长安,到宣室殿中,与群臣对质。
而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那么,所谓“将相不辱”的潜规则,自然就没用了。
一旦刘辟光被明正典刑,那么作为他的臣子,大家自然也没好果子吃。
而他若是认罪,最起码,大家就能不被他连累。
甚至有人还在期盼着,刘辟光能主动担下所有罪责。
但……
刘辟光,看了看殿中的这些官员。
这些人里,固然有着过去曾经对他极力劝谏的直臣。
但也有跟着他,甚至怂恿他的奸佞。
此刻,刘辟光身陷囫囵,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你们以前跟着寡人吃香喝辣,寡人如今将死,尔等,还想继续逍遥?”刘辟光嘴角冷哼一声:“做梦呢?”
事实证明,每一个暴君的脑子都好使得很。
……
两天后,当廷尉赵禹,拿着天子节,捧着诏书,走进济南王王宫时。
刘辟光着上身,用绳子绑着自己的双手,在群臣的簇拥下,走到赵禹面前,跪下来,叩首拜道:“罪臣济南王辟光,见过天使……”
赵禹低头瞥了瞥刘辟光。
然后,从怀中取出诏书,道:“天子诏命,济南上下接诏!”
赵禹将天子诏书念了一遍,然后,问道:“济南王可知罪?”
“罪臣诚有罪,甘受国法!”刘辟光再拜道:“只是,罪臣妻小无辜,伏请陛下加惠,赦之!”
“吾未闻父有罪而子无辜者……”赵禹冷冷的道:“王其自图之!”
刘辟光再次叩首,将额头都磕碰了,鲜血直流。
“伏请天使明察,臣是有罪,臣太子亦不能幸免,然臣幼子,实无辜!”
“且,臣有奏疏,请天使代为转达陛下,臣于书中,检举揭发,齐鲁诸罪恶之事,或可令陛下稍息雷霆之怒……”
于是,刘辟光捧着一份帛书,呈递在手上,再次叩首,恭敬的奉在赵禹面前。
赵禹接过那帛书,翻看来看了看,不禁叹息一声:“大王之悔罪,何其晚也!若大错未铸之前,大王就能如此想,何至今日?”
刘辟光再拜道:“罪臣旧年,无恶不作,获罪于天,死有余辜!”
赵禹点点头,然后挥挥手,立刻就有人端着一杯白酒上前,拜道:“请大王满饮此杯!”
“大王请放心去吧……”赵禹看着刘辟光道:“陛下已诏赦大王太子之外诸子,仅以诏狱禁之!”
刘辟光闻言,顿时老泪纵横,长叹道:“天子圣德,罪臣铭感五内,愿来生为陛下御前牛马,以赎今日罪!”
然后,他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阳光从王宫的一角照进来,落在这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王宫中。
只是,它的主人,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气。
“寡人有罪死,无颜见太宗、先帝、悼惠先王于九泉之下,当以发覆面,用竹帛以录罪行,以警天下!”他挣扎着对自己哭哭啼啼的妻子儿女说道。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一代暴君,济南王刘辟光,就此死去。
赵禹看着刘辟光的尸体,还有他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与子嗣们。
“纣曾贵为天子,其死不若匹夫……”赵禹摇摇头。
哪怕他很不喜欢刘辟光,但这样的场面也确实是太过悲伤了。
尤其是对官员士大夫贵族来说。
“济南国上下官员听令!”赵禹转身对面前的济南官僚们道:“陛下有诏:济南无道,当废为郡县,郡中上下官吏,当安其职守,以待郡守到任!”
然后他挥挥手,立刻就有数百名军士,持着武器上前,将这些官僚全部看管起来。
济南的问题,岂止是刘辟光一人的罪过?
赵禹是不信的。
这国中上下,绝对都有问题!
不然,为何这济南国五县,居然只有三百家是土地的?
第775章 返航
六月的长安,已经变成一个火炉了。
刘彻自然跟往年一样,带着自己的妃嫔,躲到了甘泉山上避暑。
“刘辟光认罪自杀了?”刘彻泡在温泉里,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奏疏,珉了珉嘴唇。
跟刘辟光一起从死的,还有他的王后、太子,以及几个民怨极大的儿子。
剩下妃嫔子嗣,刘彻虽然心肠软,舍不得杀。
但也没有圣母,而是将他们圈禁起来。
这样过个一两代,等仇恨消弭,才会释放。
但刘辟光临死前,倒是干了件人事!
“刘卬、刘贤、刘志……”刘彻念着这三个诸侯王的名字。
这三位,跟刘辟光相比,只能说是一时瑜亮。
刘辟光,将他们的那点子破烂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
就这些,也足够让这三个渣渣“死有余辜”。
其实,不需要刘辟光抖落,就这几天,告他们状的奏疏,就已经堆满了刘彻的御案。
墙倒众人推。
落井下石,这向来是官僚的拿手好戏。
只是……
齐鲁的官僚,尤其是这四人的官员,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至少根据刘辟光招认,他的高级官员和幕僚中,起码有七成,是跟着他一起无恶不作的混账!
“传令廷尉、太常与执金吾……”刘彻闭着眼睛下令:“一切罪官,务必严惩不贷!不要有负担,发现一个,就处置一个!”
“派人转告执金吾,八百石以下,只要证据确凿,执金吾可就地正法!”
“千石以上,查实罪责者,赐毒酒白绫!”
这些人,这些贪官污吏,营营苟且之辈。
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浪费粮食!
况且,今年的考举,马上就要拉开大幕了。
清理掉这些人,可以给考举士子们空出许多职位。
要知道,刘彻最近可是一直在发愁,随着考举不断深入。
士子越来越多,迟早可能会形成类似后世那样的大学生就业难,研究僧找工作难得困境。
而类似这样的问题,在后世都是老大难,不知道愁白多少人的头发!
至于现在……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后果非常严重!
甚至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刘彻根本无法想象,未来,上千甚至上万的考举士子,在长安等待分配职位的可怕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给这些家伙找职位,找岗位,在未来,会成为刘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方向。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在齐鲁清理掉一批硕鼠,再将过去几年的那些表现出色的士子,提拔到齐鲁的岗位上去。
而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新的士子取代。
这样,既给了士子们工作岗位,解决了就业问题,也能让天下人看到,考举就是好就是好,只要有能力,升官如火箭。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清洗,汉家从此就可以彻底掌握齐鲁。
让这个一直以来,就喜欢跟长安唱反调的地方,安静下来。
“齐王与胶东王,陛下打算怎么办?”汲黯在刘彻身旁,小声的问道。
刘彻睁开眼睛,道:“告诉廷尉和太常,齐王与胶东王,就不要去动了,查一查他们的官员就可以了……”
齐王刘将闾,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他刘彻的一块踏脚石。
想当年,刘彻是靠着刘将闾,才得以上位。
即使只考虑这个问题,对刘将闾,也要高抬贵手。
毕竟,这可是活着的声望机器。
更何况,刘将闾的问题不大。
他也没怎么欺压百姓。
这倒不是刘将闾有良心。
而是他根本不需要!
就靠临淄的租税和商业税收,他一年就能入账数千金!
在汉室诸侯王里面,刘将闾是仅次于梁王刘武以及过去的吴王刘濞的狗大户!
更何况,刘将闾那么识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三个县给刘彻的宝贝女儿当礼物。
若是都这样了,刘彻还想弄他,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还会被人说成是刘彻觊觎人家的齐国土地。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至于胶东王刘雄渠,虽然混账了一点,但也没干太多坏事!
最重要的是,他儿子刘德,很对刘彻脾气。
刘德这个跟刘彻过去同名同姓的堂弟最近几年,就一直在帮着刘彻培养造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