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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说之前,匈奴人可能还在打着小老弟不听话了,该打屁股了的态度,仅仅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乌孙,让乌孙成为匈奴的炮灰以及先锋。
所以,在战争中,匈奴人手下留情了。
在战争中,匈奴人并没有采用他们过去针对敌对部族的战争方式:即杀死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烧毁所有牧场,污染所有水源。
他们采用的是其内部战争的策略。
只是通过兵力优势,挤压和压榨乌孙骑兵的活动空间,尽力以最小的代价来获得胜利。
但,当乌孙马这个秘密暴露在了所有匈奴贵族,尤其是军臣眼前时。
战争的性质就改变了。
乌孙上上下下,都非常恐惧。
毕竟,在以前,假如乌孙战败,最后也顶多是老昆莫猎骄靡去给匈奴单于请罪、磕头,同时放弃一部分自主权,若是能取得一两次胜利,那么,乌孙甚至还可以体面的结束战争。
但,当乌孙马被暴露。
那么,匈奴人只要不傻,马上就能明白,乌孙人,早就心怀叵测,有着二心的这个事实。
战争,立刻就会从小老弟不听话,需要打屁股,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争霸战。
就像当年月氏、东胡与匈奴人的战争一样,除非有一方倒下或者逃离,否则,战争不会结束。
但,现在的情况是,乌孙人就算想跑路,也没有机会了。
匈奴人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疆域,他们连跑到万里之外的月氏人都找到了。
乌孙人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一旦西迁开始,类似乌孙这样国内氏族力量强大的联合体,恐怕马上就要瓦解。
塞人跟月氏人,以前能为了活命,给伊稚斜当孙子,现在,也能给匈奴当孙子。
乌孙人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
匈奴方面的伊稚斜,依然在通过各种渠道,给他们补血、提供情报。
而与汉朝的走私贸易渠道,至今依然畅通。
这才让乌孙勉强维持到了现在。
但现在,随着乌孙马曝光。
乌孙人知道,他们必须放弃白山了。
再坚持在白山脚下作战,等于坐以待毙,若不趁着匈奴人还没调整过来的机会,跳出包围圈,那么,一旦匈奴人开始改变策略,对乌孙人进行绞杀,进行收买分化,那么,乌孙就真的要灭国了。
“但,我们能去哪里?”中候昆盾问道。
茫茫大草原,向西,等于慢性死亡,向南,则是匈奴的重兵集群,向北,那是茫茫戈壁。
只有东方,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问题是,东方是匈奴人的大本营。
而且,当年东胡人也曾经走过同样的道路。
结果,不言而喻,那是一次死亡行军。
庞大的东胡帝国,在东迁路上,分崩离析。
“我们打回祖地!”昆莫猎骄靡站起来,用着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向东方,朝胭脂山、祁连山、贺兰山出发,军臣定然想不到我们的举动,更何况,我们还有伊稚斜,可以请伊稚斜为我们提供向导和情报,引开路上的匈奴部族,自白山出发,一个月,我们就能回到昆邪故地,那里还有躲在山中的小月氏部族,我们可以与他们联合,我们还可以向南方的汉朝求援,借兵!”
此刻的猎骄靡,就如同一个赌徒一样,将他所有的筹码都压上了赌桌。
“可是……”大禄尼莫站起来,表示反对:“伊稚斜靠不住,事实上,儿子更担心,伊稚斜出卖我们!”
确实!
以草原民族的思想考虑,伊稚斜有着很大的概率出卖乌孙。
作为伊稚斜的朋友,尼莫太清楚伊稚斜的本性了。
他就是一匹饿狼,只要有好处的事情,他肯定会做。
就像之前,他帮着乌孙人,偷偷传递消息和情报,还通过各种渠道,将乌孙的战马,走私到汉朝,换回大量物资。
但伊稚斜这样做,只是想让军臣吃瘪。
他可从未想过,颠覆匈奴帝国。
在事实上,伊稚斜跟军臣是一样的人。
指望伊稚斜帮忙,岂非是羊入虎口?
甚至,尼莫很怀疑,那个无缘无故的死在乌孙国内的母阏氏使者,很有可能就是伊稚斜搞的鬼。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伊稚斜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出卖乌孙,来获得他的利益。
有着母阏氏的支持和从前右贤王的遗老遗少们的力量,伊稚斜只要立下歼灭乌孙的功绩,或许恢复右贤王的地位不可能,但最起码,一个右谷蠡王甚至左谷蠡王是跑不了的。
“可是,除了伊稚斜,我们没有其他人能相信!”猎骄靡摇摇头道:“我们只能相信伊稚斜!”
“诚然,伊稚斜可能会出卖我们,但是……”猎骄靡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假如我们说,我们是想绕到军臣后面,取其首级呢?”
“我相信,伊稚斜肯定希望军臣死掉!”猎骄靡道:“他比所有人都更希望军臣去死!”
这确实是事实!
因为军臣目前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于单,一旦军臣死亡,那么,伊稚斜就是无可争辩的匈奴单于继承人。
“就这么定了,大禄,你去负责通知伊稚斜,就说,我们想绕到军臣后面,发动袭击,取军臣首级!”猎骄靡吩咐道:“昆盾,你去联络中候和右候,告诉他们,本昆莫将在伊列河与军臣决战,让他们带领部众,前往伊列河布防!”
毫无疑问,猎骄靡打算抛弃塞人跟月氏人了。
就像壁虎断尾,将塞人跟月氏人丢给匈奴人,自己则逃之夭夭。
第643章 转折
遥远的草原上的战争,与长城内的中国无关。
此刻,中国大地,开始进入了丰收的季节。
几个整个国家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为秋收做着各种准备。
尤其是关中,为了避免农民被坑,刘彻特意命令大农令和御史大夫衙门,派出了巡视工作组,监督和巡视关中各县的粮食收购与税赋缴纳情况。
同时,刘彻还下令,特许关中各县的擅权,可以参与九月的朔望朝。
对此朝野的反应都很平淡。
现在朝臣和贵族们算是明白了。
天子就是喜欢隔三岔五,玩些新鲜花样。
跟他对着干,很可能引火烧身。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有着他吧!
反正,只要不闹的太过分,影响国策制度,那就由他去了。
且,这擅权在本质上来说,也是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他们的地位,由汉律和太宗孝文皇帝的诏书,共同给予了保证。
内史衙门和天下郡国各级官府,每年十月,不也会广邀辖下的擅权,共同商讨平贾之制?
将类似这样过去已经实施了二十多年的官民协商的级别提高一两级,好像也无伤大雅——反正,朔望朝向来是嘴炮的地方,真正做决策,还是常朝。
而刘彻心里却是偷偷的乐了一下。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老刘家,连续几代皇帝,都一定会给人留下睚眦必报的印象。
实际上,其实并不是皇帝本身心胸狭隘,而是实在不如此不能威慑群臣,树立权威。
可以想象,刘彻之前,若是一直表现的像个好好先生。
别说现在,准许让擅权们参与朔望朝了。
恐怕前几次,列侯勋贵和士大夫们一旦试探出他的软弱。
那么,很有可能,现在,刘彻就成了一个被关在未央宫里的泥塑雕像。
类似平阳侯曹参这样,能把口水喷他脸上的大臣,也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宋明的皇帝,不就是这样子被士大夫们变成了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吗?
又过了两天,宋子候许九带着三个人,入宫谒见。
不用问,那三个人肯定是与许九合著《民富》的那三位前世的淮南八子中的伍被、晋昌、左吴。
刘彻特意抽了时间,在温室殿单独接见了这四人。
伍被、晋昌和左吴,都是很年轻的文人。
年纪几乎都在三十岁之下。
尤其是伍被,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刘彻见了,也微微点头。
这些,都是人才啊!
尤其是伍被,刘彻在前世时,曾经看过他单独写的几篇策论,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清醒,而且极有远见的人物。
前世,倘若不是伍被为刘安连累,他极有可能成为汉室类似管仲一样的大臣。
至于晋昌与左吴,也都是很不错的文人,至少脑洞很不错。
所以,刘彻对这些人,起了爱才之心。
虽然目前《民富》还有那些比较激进的思想,暂时还不能太过张扬的宣传。
但《吕氏春秋》可以啊!
所以,刘彻就封了伍被、左吴和晋昌为千石《吕氏春秋》博士。
这其实就已经是想要在将来用这三人了。
从博士官转为文官,乃至于朝臣,这在汉室是有先例的。
将此事处理完毕后,刘彻就给自己放了十天假。
当了两年多皇帝,刘彻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他感觉,再这样子下去,他极有可能会步皇帝老爹后尘。
刘彻可一点都不想英年早逝。
但很可惜,刘彻只休息不到五天,就被一个大新闻拉回了温室殿。
乌孙灭亡了。
情报来自云中郡,并且得到了匈奴的二五仔,东胡王卢它之的确认。
乌孙的主力,在胭脂山遇到伏击。
昆莫猎骄靡战死,其世子昆盾重伤被俘,仅有大禄率领三千残部,逃出胭脂山的伏击圈,目前不知所踪。
但可以相信,作为一个草原民族,乌孙从此除名了。
所有的情报都显示,猎骄靡是被伊稚斜出卖的。
东胡王卢它之确认了,伊稚斜已经被封为匈奴的右谷蠡王。
“夷狄禽兽也,无有道义!”汲黯有些气不过地说道。
对汲黯来说,他确实很难释怀,类似伊稚斜这样的两面三刀的性格。
刘彻却笑了笑,道:“此乃匈奴本性,彼辈连父母老去,都不赡养,何况盟友乎?”
跟游牧民族,永远别讲道义、诚信。
人家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丛林世界,而且是极端残酷的世界。
草原上的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明天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打算。
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去谈什么仁义道德、诚信,岂不是鸡同鸭讲。
刘彻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巨大变故所转移。
毫无疑问,乌孙灭亡后,匈奴人就真的在草原上成了独一无二的霸主。
且,其狭灭亡匈奴的威势,西域诸国,全部都要乖乖的给其当狗腿子。
正如后世苏俄倒下后,米帝独霸全球,单挑全世界一样。
此事,对汉室,对刘彻的计划的影响,也是极为巨大。
乌孙灭亡后,汉室等于在西域失去了一个可靠的有力的潜在盟友。
汉室不得不肩负起单挑匈奴的重任。
更重要的是,刘彻必须调整自己的计划。
将对匈奴的开战时间,大大提前!
不提前不行了!
真等到匈奴西进计划成功,那么,匈奴人就获得了进入印度的通道。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匈奴人在草原上败的一塌涂地,人家也可以退守印度。
靠着勤劳善良的三哥们,匈奴随时有卷土重来的资本。
而另外一个关注的焦点,则是伊稚斜的上位。
右谷蠡王!
这是匈奴金字塔体系中,仅次于单于与左右贤王的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