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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但此刻,却只有四五人还在苟延残喘,余者,都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这都是我的错……”恒霸轻轻地说道:“为人臣,不能劝谏君上!”他眼前浮现起刘濞的模样,想起了刘濞对他的提拔、爱护和信任。
他吐口血,继续前行,继续说着:“为人子,不能尽孝膝前……”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母,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起来,让他更加愧疚……这一败,老母怕是也要受他牵连,无法安生的过完下半生了。
可笑,他以前还曾想着,直取长安,为母亲大人赢取一个幸福的晚年。
他叹了口气,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举起长剑,大声道:“为人夫,不能保护妻子,活着又有何益?”
长剑从脖子上划过,血珠四溅。
吴国最有前途的青壮将军,恒霸,死。
……
恒霸的死,只是吴王刘濞的悲歌的一部分。
在夜袭下邑失败后。
整个吴楚联军,被绝望与失败的情绪所笼罩。
尽管,吴楚联军还有二十余万。
但是,却是人心涣散,士气跌落。
最重要的是,断粮了!
军中连一粒米都找不出来了!
所有的积蓄和存粮,都被拿出来,当做昨夜敢死冲锋的决死之士的食量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濞,也是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了当初要直取长安,问罪刘启的心态。
此刻,他惶惶不可终日。
看着营中饥饿的士卒,和绝望的将校们。
刘濞知道,大势已去!
“寡人,决不能落在长安小儿的手中!”刘濞心里划过无数念头,最终,只有这一个坚定的存在了下来,成为了他生命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几百年以来,春秋战国的特殊环境,造就了此时特殊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士大夫和贵族们,可以失败,可以死亡。
但绝不接受受辱,绝不接受屈辱的死亡!
而项羽乌江自刎,更将这种风潮推至极致,发展到今天,这种观念甚至成为了制度,汉室就有着将相不辱的制度。
刘濞心知,即使他被汉军俘获,长安的刘启,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干出将他明正典刑,腰斩弃市的事情来。
最多,只会赐给他一杯毒酒。
甚至,更可能还会假惺惺的赦免他的死罪……
然而,那样活着,又有何益?
“自裁吧……”刘濞颤动着拿出一小块金子。
吞金自杀,是贵族们自杀的最高境界,因为,这样不会流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刘濞的旁边的小儿子刘子驹连忙一把抢过刘濞手里的金块,跪下来道:“父王,大事还有可为!我等即可带亲兵远遁三越蛮夷之地,值此大乱之时,汉军或未能知之,至越地,吾等还可东山再起!”
刘子驹道:“三越之地,足可再点起十数万大军,还有,吴地百姓,皆心从父王,亦可再发十万,得此二三十万大军,以长江天险与汉相守,胜败还在未知之间,何况,赵王联络匈奴,或许此时,匈奴单于大兵已在长城脚下,若匈奴来攻,汉军必然会师去救长安,到时候,赵王、燕王并起山东,我等在吴楚相应,诸齐在齐鲁称雄,并分天下也未可知!”
刘濞听完,回过头看着这个他过去并不怎么喜爱的幼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只要匈奴大兵扣关,刘启小儿,必然要会师。
届时,他还有机会,他还没有输!
怎可跟项羽一般,为了可笑的荣誉就这么自杀?
于是,当天晚上,刘濞带着自己的亲信卫队以及部分贵族,悄悄的从军营的一角逃出去。
刚刚出了军营不过半个时辰。
刘濞就发现,原本扎营的营地里火光四起,数不清的人在互相厮杀和呐喊以及哭号。
“营啸了……”刘濞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军营啸,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意味着,整个军队的秩序都将崩溃,变成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氓团体。
没有任何人能约束得了一支发生了营啸的军队!
“快走,快走,趁着营啸的混乱,我们潜逃去东越,从东越返回广陵,大事,还有成功的希望!”
……
然而,事实证明,已经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了。
当下邑的吴楚二十多万人发生营啸后,吴楚主力立即烟消云散。
尽管,下邑、昌邑的汉军和睢阳的梁军,为了抓捕和清剿离散的吴楚叛军,花了两天时间。
这让刘濞等人顺利的跑到了东越人的地方。
然而,当听说刘濞败亡的消息后,本来还有蛇鼠两端的诸侯们,立刻就大义凛然的派出了勤王大军,要讨伐叛逆。
而原本保护刘濞侧翼的周丘,在听说了下邑战败后,立刻就心灰意冷,下令回师下邳。
当周丘的大军行至半途,忽然,“突发背疾”暴毙身亡。
其首级被部下割下来,送到了驻扎在沛郡的汉军大营里。
然后,下邳周氏的族人,也一个个的都被“幡然醒悟”“拨乱反正”的“忠勇义民”们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在襁褓里的幼童,奴婢以及下人都没有放过,周家的所有产业和屋宅更是被烧成了白地。
于是,所有跟随周丘谋反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被裹挟和胁迫的“良民”。
但,沛郡的汉军以及从荥阳、齐鲁等地蜂拥而来的“勤王大军”,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些更不会注意这些。
所有的人都垂涎三尺,眼巴巴的看着的向他们敞开了门户的吴楚两国。
吴楚两国立国数十年,积攒的财富与人口,为天下诸侯之冠。
特别是吴国,天下一半的铸钱和大半的食盐都被其垄断着。
几十年下来,其府库的积蓄以及矿山中的金银珠宝该有多少?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望着地图。
但是,没有太尉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私自进兵。
吴楚数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了。
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诸侯,再敢对长安天子有丝毫不敬。
相反,齐鲁诸侯现在是恨不得跪舔长安。
长安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许多人甚至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听刘濞的蛊惑,去跟长安掰腕子。
不然,现在,就要“死有余辜”了!
……
随后数日,汉军势如破竹,尤其是前锋的俪寄与韩颓当的三千骑兵,现在,几乎能抵百万大军。
自从得知了下邑胜利的消息后。
俪寄与韩颓当,立即按照周亚夫的命令,继续南下,度过泗水,向彭城进军。
所有沿途的楚国城市,全部闻风而降。
守城官吏与武官,统统出城三十里,穿着汉朝衣冠,带着无数的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光复楚国。
而所有留在楚国的吴国贵族和将领,自然的都被自杀了。
人头被呈递在俪寄和韩颓当的面前。
三日后,俪寄兵进彭城,宣示着全楚光复。
又一日,韩颓当指挥三百名汉军,轻车驰入吴国境内。
吴国的地主、士绅以及贵族阶级,纷纷“幡然醒悟”,一个个跑到韩颓当的面前,哭着喊着:“王师何来晚也……”“我等受吴贼迫害久矣……”。
论起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本事,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些家伙!
但韩颓当没有功夫与这些人扯淡。
他急进吴地,自然有着他的目标。
在他的身边,剧孟一直跟随在左右。
“家上的命令是什么?”韩颓当一入会稽城,来不及休息,就问剧孟。
对韩颓当来说,作为一个先祖曾经投降匈奴,自己又逃回汉地的将军,他很清楚,他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来自何处。
没有皇家的信任和重视,他什么都不是!
因此,死死抱住皇室的大腿,比什么都重要。
是以,当他得知剧孟等人身负太子使命时,他立即就热情无比,决定全力配合。
“家上有令,吴国的船厂、作坊、矿山以及工匠的居所,全部要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破坏!”剧孟答道:“这是死命令!”
说着剧孟就拿出了太子交给他的印信以及手令。
“诺!”韩颓当接过印信和手令,跪下来,道:“末将遵命!”
然后,他就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立即告诉吴地的所有官吏,吴逆的作坊与船厂、矿山,不许任何人出入,等待本将去接受,违者,以从逆论处!”
作为彻侯兼将军,同时还有着天子剑在身的韩颓当。
他此时,就是吴国的太上皇!
尽管他只有三百骑兵。
但是,整个吴国的官僚系统和贵族系统,在此时,恨不得将他供起来膜拜,哪里还敢违逆他的意思。
于是,吴国的官僚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起来。
所有的船厂、作坊和矿山,全部被封存起来。
所有的工匠都集中安置在一起居住。
甚至,就连广陵和豫章,这两个韩颓当还没到的郡,也在听到风声后行动了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也还有几个作坊和一个船厂在韩颓当到的时候,已经被成了废墟。甚至,就连会稽的铜山,也差点被一群盗贼给劫掠了一番。
这时的吴国全境,混乱无比,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抢劫、杀人,层出不穷。
能保住大部分的作坊和船厂以及矿山,这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但韩颓当在听说居然还有作坊和船厂被毁的时候,怒发冲冠,直接下令,将负责保护和照顾那些作坊与船厂的官员下狱,更督促吴地的官员,追捕凶手。
对于韩颓当的命令,吴地的官员,没有一个敢违抗的,都将之当成圣旨一般执行起来。
很快,参与抢劫和劫掠作坊以及船厂的“凶手”就被抓起来。
韩颓当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替罪羔羊。
但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因此,也就懒得去计较了。
因为,汉军主力,即将全部进入吴楚境内了。
他现在,只需要配合好剧孟保护好吴国的作坊、船厂以及矿山和工匠们,就是大功一件,肯定能给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更能赚一个天子的嘉奖。
当然,他不去管别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会帮他办。
为了身家性命,也为自己的家族。
没等韩颓当下令,许多跟随刘濞一起起兵的贵族和将领的妻小就被抓起来,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甚至,还有好几个“聪明人”,悄悄的将几个绝色的美人,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但,韩颓当就因此发愁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喜欢美人。
只是,他现在,看着他面前的这几个绝色的美人儿,却有些狐疑不定,实在不敢下手。
谁叫他乃是匈奴降人出身。
而这些美人儿,大部分都是罪臣和叛贼的妻子。
他要是真的私自吃进嘴里,万一被人告发,那就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这些美人儿实在是太可口了。
都送进嘴里了,不吃的话,那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怎么办呢?
韩颓当坐在榻上,看着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心里头完全没有主意。
“真美啊……”韩颓当的眼睛从这些妇人身上扫过。
自古吴越美人就天下闻名,譬如西施就是吴越所出。
而这些美人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