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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却是忍着心里的笑意,对周亚夫问道:“丞相怎么样?”
周亚夫将那只飞到自己脑袋上,让他丢了面子的靴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出列拜道:“赖陛下洪福,臣并无大事……”
并无大事,那就是有事喽!
刘彻挥挥手道:“传太医!”
立刻就有一位太医钻出人群,提着一个药箱,跑到周亚夫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又是把脉,又是检视头皮,还让周亚夫张嘴伸出舌头观察了一番,又让他读了一遍文章,然后,这太医跪下来对刘彻拜道:“启奏陛下,以臣之诊断,丞相当无大碍矣!”
刘彻又挥了挥手,让此人退下。
“儒法两派,就是如此治学的吗?”待到太医退下去,刘彻站起来,走到周亚夫面前,将之扶起来,拉住他的手,冷冷的看着儒法的巨头们,冷哼道:“若丞相有所闪失,尔等赔得起吗?”
大厅之中的将军列侯们,更是怒目而视,瞪着儒法的博士以及学生。
周亚夫在军队之中,非常有威望,很得人心。
他待兵如子,在军队上下,都很受拥戴。
另外,他还是武苑山长,现在的汉军之中,超过七成的高级将领,都曾经在他座下听讲,甚至有许多人曾经蒙他亲自指教和点拨。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将军列侯们眼里,儒法两派的博士们加起来,也没有周亚夫重要。
若非刘彻在这里坐着,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拔出了佩剑,要这些渣渣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即使如此,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大将的怒目之下,儒法的许多年轻人,都是感觉膝盖一软,两股战战。
毕竟,这些将军列侯,哪一个人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哪怕是胡毋生、董仲舒和张恢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心里面敲着鼓,忐忑不安。
此刻,他们终于想了起来。
今日的大汉帝国的主人,是列侯将军,是军功贵族。
旁的不说,当今天下,三成的郡守,七成的郡尉,都是军人出身或者将门、列侯子弟。
更可怕的是——天下超过八成的亭长、里正,是退伍士卒担任的。
哪怕是经过了考举加成后,力量扩张的文官系统,加起来,也不是这些控制了枪杆子的武将的对手。
“臣等有罪,伏请陛下治之!”所有人全部跪下来,顿首拜道。
……
刘彻却是在不经意间,与周亚夫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刘彻和周亚夫想要的结果。
哪怕是坐在一侧的晁错,此刻也是兴奋不已。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设计好的情节——不过,这个设计的剧本,似乎有些变化,在最开始的剧本里,可是要有靴子飞到刘彻案前,然后他再发作的。
不过,不要紧,飞到周亚夫头上也差不多。
怎样,都是借题发挥。
“尔等如此治学之态度,真是让朕太失望了!”刘彻冷着脸,严肃的训斥着:“朕看,以后卿等就不要再上书议论国政了!”
儒法的博士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甚至连黄老派,也都是心里疙瘩一声。
这参政议政,可是文人士大夫们与时俱来的最爱啊!
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根本无法割舍的爱好。
毕竟,只要是个读书人,谁不幻想,自己就是那商君,就是那孟子,就是那慎到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指点江山,针砭时政,左右国政。
现在,天子却要剥夺他们的这个权力!
这让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不过,许多人抬头看了看刘彻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些狂怒的将军列侯,只能是低下头,说道:“臣等谨奉诏!”
没有人敢去触怒一个暴怒的皇帝和一群暴躁的将军。
最起码,没有人敢带这个头!
“还是等天子消气了,再去求情吧……”许多人在心里想着,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刘彻在心里微微一笑,第一步已经迈出了。
这就是成功的开始。
当然,刘彻深知,仅仅是这样,是不可能断绝学术界干预政治的。
因为,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知识分子插手和干预、影响国政的传统。
想要让人们习惯,并且适应,学术与政治分离,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制度的建设。
第1417章 河套的开发(一)
已经到了七月末了,云中郡的田园,一片丰收的喜悦。
但邵荣此刻却正在家里打包着自己的行礼。
四十年前,邵荣的祖父犯法,被判处流刑,从遥远的南方下邳,流放到了这云中郡戍边。
最终,邵氏在云中落地生根。
经过四十年的发展,今日的邵氏家族,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家族。
今天的邵氏,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拥有四十多口人的大家族。
而家族的兴盛,带来了问题——土地不够了!
当初,邵荣的祖父被流放至此后,就被编入了云中郡的郡兵。
这也是当时,多数被流放者的最终命运。
此后二十年,云中郡成为了汉匈战争的焦点、热点。
汉匈两国精锐,曾经六次会战于云中城外,靠着云中郡守魏尚的努力,云中城一直屹立不倒。
而邵荣的祖父,也在战争中不断积功,最终,升为司马,得到了公大夫的爵位。
这也是当时,大多数边民的极限了。
再往上,就需要有人赏识和提拔。
所以,在服役二十年后,邵荣的祖父从司马职位上退下来,到了云中城外的这个乡中居住。
那个时候,云中郡依然在执行着授田政策。
邵荣的祖父由是分到了,属于他的九百亩田和一套九宅的院子。
在当时,邵氏家族是方圆百里内也算是一个富裕的家族。
但可惜,时过境迁。
十年前,邵荣的祖父过世。
为了操办丧事,邵氏的积蓄几乎花掉了大半。
然后,就是分家。
按照汉律《户律》和历代天子的诏命规定,汉室执行爵位递降制度。
列侯以下,世代都要递减。
邵荣的祖父,只是爵位等级体系里的第九级公大夫。
于是,其长子递减为官大夫。
其余诸子,递减为大夫。
在财产分割上,当年,邵氏共有五子三女。
嫡长子和嫡子、嫡女,先拿走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分作两份,分给了邵荣的父亲和叔叔。
分到邵荣父亲手里的土地,甚至已经不足一百亩了。
而偏偏,邵父生了三个子女,并且在去年相应天子号召,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就意味着,作为次子,并且已经有十八岁的邵荣,必须在现在开始就寻找出路。
一般来说,类似邵荣这样的边民家庭的庶子,未来,基本上都是只能去那些边塞里的大户人家,给他们当家臣或者佃农。
譬如邵荣的发小,邻居家的那两个孩子,就在今年春天,去了邻乡的王氏家族,给老王家的两个儿子当护卫。
老实说,这样的出路,确实不错。
边塞之民,自小就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就像邵荣,无论是骑马,还是在马上开弓,都似模似样。
而且,他还能熟练使用各种长短弓箭,懂得修理和维护弩机。
另外,他的身材比较高大,虽然才十八岁,但就已经有七尺五寸高了。
在始傅之前,他是有希望长到八尺的。
而身高八尺的丈夫,哪怕是在云中郡,也是抢手的人才。
像是邻乡的王氏,甚至是郡城里的魏家,都会对这样的壮士,有所优待,甚至,可能折节下交。
因为,所有身高八尺,并且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有机会参与胸甲骑兵的选拔。
一旦选上,那就跟城里面的公子考上了考举一样,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去年,邵荣的堂兄邵正被选入了羽林卫,全乡都敲锣打鼓,连摆了三天流水席庆祝,甚至,郡城的几位明府都屈节来乡里祝贺。
郡城之中,甚至有一位祖上曾经贵至关内侯的士族,将其嫡女许配给了邵荣的堂兄。
这简直是邵荣这辈子最大的刺激了。
在那一刻,邵荣就发誓,自己也要出人头地。
像堂兄那样风光、骄傲,给家族争光——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要娶一位贵人家的小娘。
但邵荣深知,自己的家里,经济非常拮据。
若非这几年,天子善政不断,给边郡百姓,不断减轻负担,汉军更是不断胜利,带回了大量财富,而他父亲更是有幸曾经被选入民夫,为大军输送粮草,捞了些赏赐。
家里的生活,才稍微宽松了一些。
让他不至于饿肚子。
但,邵荣更知道,弟弟妹妹,长的飞快,很快,他们就会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粟米。
家里面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条件,让自己可以顿顿吃饱。
更别提隔三岔五,吃些肉食了。
而他要长高、长壮,长结实,就必须吃饱肚子,甚至必须吃肉!
而想要吃肉,就只能富贵险中求。
将包裹包好,邵荣再一次审视了一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简陋但温馨的家。
然后,他就背起包裹,拿上母亲今天早上做好的几个面饼,推开了房门。
在门口,邵荣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闷不做声的蹲在门槛上,叹着气,而母亲则抱着刚刚出生的幼弟,在一旁抽泣着。
这让邵荣一时间竟然挪不动脚步。
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大兄在去年就已经成家了,还生下了儿子。
在北地边郡的农民之家,当长子成家后,已经成年的弟弟,就要去自谋生路,自立门户。
这既是官府的需求,也是人民的传统。
北方人也就已经习惯于此。
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不愿,邵荣也必须离开父母,自己去闯荡世界。
他背着包裹,走到父母面前,重重的跪下来,磕头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不孝子今日要出远门,但求泰一庇佑二老!这三五年,儿子恐怕都不能按时回家探望,还请二老恕儿子不孝!”
说着他就连磕三个重重的头。
他母亲见了这个场面,哭的更厉害了。一个劲的拉着父亲的衣袖,企图做最后的哀求。
但父亲,却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没有办法,这就是边郡底层农民的现实。
家里的土地,只够养活一家人。
准确的说,只能传给长子。
而庶子,则只能也必须去自寻出路。
不然,若一大家子,都只靠这百亩甚至不到百亩的土地,全家都要挨饿。
“阿仲啊……”父亲站起来,扶起邵荣,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路上小心,到了那边,给我捎个信……”
邵荣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母亲身边,望着已经渐渐老迈的母亲,他再次跪下来,重重的磕头,拜道:“儿子将要前往河南,母亲大人,还请多多保重!”
说完,邵荣就坚定不移的迈开脚步。
他害怕,再这样,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要崩溃。
他一路向前,一直走,一直走到身后母亲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了。
他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两行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了下来。
一直走到村口,邵荣才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了家乡的模样,并将之深深的记忆到大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