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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崔浩是真的大吃一惊,脸色都掩饰不住了。这个小卒,竟是个能建言决策的重要人物吗?
郑恒再道:“我原先是在京城当差的。”
崔浩定了定神,再次庆幸自己没出差错。梁德浩的心腹竟然一直就在他身边监视着,这简直……崔浩吸口气,道:“梁大人离开前未曾嘱咐让你传话。”
“崔大人之前也未曾要求见面说事。”
崔浩懂了,若是没什么大事或是意外,郑恒这个暗桩梁德浩是不想显露的,所以只是书信暗号传递。但他忽然说要见面,梁德浩不愿暴露行踪,又担心真有大事发生出了差错,只得让郑恒出面了。
“大人究竟有什么重大消息?”郑恒问。
“南秦德昭帝活着。”
“这个梁大人已经知道了。”郑恒一脸镇定。
“那该如何办?他活着,所有的事都会被推翻。”
“不过只是证明了东凌没有刺杀南秦皇帝,一切都是辉王幕后捣鬼。南秦国中有谋反之事,与我们何干?”
崔浩张了张嘴,一时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但过一会他反应过来了,“可是南秦帝会讨伐辉王,那辉王与梁大人……”
“崔大人当谨言慎行,辉王与梁大人有何关系?他们二人八竿子打不着,是南秦派人来与大人说东凌杀害了德昭帝,让我们大萧帮着讨伐,梁大人与大人都写了奏折上报朝廷,请皇上定夺。东凌使节恼羞成怒,不甘被冤,却将怨恨使错了方向,绑走了梁大人,这才惹下了战事祸端。德昭帝死里逃生,出来指明真相,梁大人也吉人天相,逃了出来。崔大人你说,事情是不是这样?”
崔浩摇头,压低声音道:“安若晨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东凌使节全死了,知道使节团里有细作。”
郑恒皱眉:“她如何知晓?”
“他们推断出来的。龙将军若是晚走一些,事情细节怕是会全暴露了。我上封给大人的信不是已经报了,龙将军对去前线的事有提防,他知道是个陷阱。如今看来,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崔浩将安若晨说的那些话仔细与郑恒说了一遍。
郑恒若有所思,问道:“安若晨与你说这些,是何意?”
“她有身孕了。”
“什么?”郑恒有些吃惊,“你确定。”
“自然不能找大夫押着把脉确认,但她提起她有后路时说漏了嘴,说母凭子贵什么的。我问了她身边的丫头,说她睡得多吃得多,她说话神情,有些小动作,看起来确实是如此。梁大人提醒过我这妇人在平南闹出过些事来,是个狡猾豁得出去的。我也有认真提防。她能说会道,确是有些心机。”
郑恒没说话,似在思索。
崔浩继续道:“她有身孕,行事有所顾虑,故而想拉拢我,让我照应着她些。龙将军将事情都推测出来了,但没有证据,所以他没办法指证大人什么,大人下的令他不得不听从。明知十里坡是个陷阱,他也得去。而安若晨知晓这一切,知道自己被留在城中做人质,似待宰羊羔,自然害怕。”
“她让你如何照应她?”
“就是要处置她时,提前与她说一声。我猜她的打算是逃往京城,毕竟肚子里有龙将军的血脉,到了京城,龙家定会好好供着她。只是如今时局不明,她又得了龙将军的嘱咐,不敢乱动。”崔浩道:“我想与大人说的是,不如将计就计,我假意答应了她,骗得她的信任,将她知道的情况都套了出来。以防龙将军与她留了什么后手。龙将军知道的事,安若晨知道,他的那些大将自然也会知道,平南郡如何守得住?还有,南秦帝没有死,万一他要求见皇上,希望大萧助他夺回皇位,那到时他与皇上说些什么,惹了皇上疑心,对梁大人,鲁大人,以及我们都没有好处。”
郑恒没说话。崔浩又道:“安若晨说了,她手上留了个人证,可以指证大人的罪行。若她出了什么意外,那人证就会派上用场。”
郑恒眉头紧紧皱起,盯着崔浩。崔浩道:“这话不知是真是假,我会尽力去套出话来,人证是谁,在何处,都知道些什么,这些都得套出来。还有,处置了龙将军,他手下那些将士如何办,那些人可不少。这些都是棘手的,还得请大人定夺。”
郑恒想了想,道:“好,我会转告大人。你今后不必往酒楼放信了,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个地址,“你将安若晨安置到这个地方,就说衙府是官衙,官差人犯来来往往的,龙将军不在,她这妇道人家总住着不合适,让她搬出去。”
崔浩道:“若是要软禁她,还是衙府方便啊。毕竟全是官差,耳目众多,我又调令得动,她做些什么我都能知道。”
“就是耳目太多,才不方便。”郑恒道:“安若晨不傻,她明知这里全是大人的耳目还赖着不走,为何?住在狼窝里,若出了什么事,自然是狼咬死的。”
崔浩一愣,不说话了。
“让她搬出去。出了什么事,是龙将军留下来的卫兵护主不力,与大人们无关。”
第一百九十七章
傍晚时分,崔浩忙完了一天事务,去找安若晨。他与安若晨道,他已经考虑好了,可以与安若晨合作。若是他知道要对付龙将军或是安若晨的消息,会提前通知她一声。
“这会儿便有一个消息。梁大人希望让夫人搬到此处。”崔浩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拿了出来,给安若晨看。“他们想让夫人在府衙范围之外,那般动手时就方便了。”
安若晨拿起那纸仔细看,道:“这笔迹既不是梁大人的,也不是崔大人的。”她把纸折好,收怀里去了。
崔浩愣了愣,这安若晨居然知道他俩的笔迹吗?他道:“重点是,那处既是梁大人指定的,周围必是预先安排好了人手埋伏。我问过了,是个二进的院子,颇是僻静,要说宅子本身是不错的,但地方比不得衙府,这许多卫兵吃住值守皆不方便。夫人身边也没带丫头婆子,这个我倒是可以安排,就让如今照顾夫人起居的丫头婆子跟着过去。只是卫兵的事还是颇麻烦。”
“不麻烦。”安若晨道,“我没打算搬。”
崔浩再愣:“夫人,这般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你有让我搬的道理,我有不能搬的理由。而且这理由崔大人方才已经帮我分析过了。我的卫兵没地方住,不方便值守防卫,我不搬。”
崔浩皱起眉头:“这般我对梁大人如何交代?我连这事都办不好,那如何对付龙将军,如何对付夫人的计划,他都不会告诉我了。”
安若晨摇头:“大人这借口找得可不好。大人如今可是茂郡太守,全郡上下,需得听大人差遣。梁大人藏身暗处,不便行事,要做什么,还是得靠大人。大人借口我不搬,梁大人便不信任你了,这事我可不信。大人口口声声说愿意照应于我,但一来要将我赶出庇护之地,二来先埋下话头,日后与我说早说过了,梁大人不会将消息告诉你。大人,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说愿意照应我,不过是想骗出我那重要人证的情报。”
崔浩有些许被揭穿的尴尬,恼火道:“我这如何是找借口。夫人自以为聪明,又夸口在平南经过许多事云云,难道夫人想不到,这城中梁大人也埋伏了暗桩吗?我的一举一动,也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这城里,指不定还有谁是他们的人。这些我都不知道,你说,梁大人能对我有多信任?!”
“暗桩?”安若晨扬高了音调:“居然有大人也不知道的暗桩吗?”
崔浩涨红了脸,自觉很是丢了颜面。
“大人如何知晓有暗桩的?”安若晨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
崔浩不答,只道:“夫人要信任我,才能安稳度过这一关。我既是答应了夫人,自会尽全力保夫人平安。”
“大人也得信任我,我们才能相互扶助。到时我的人证便是大人的人证,大人可凭此自保。”
这话说到崔浩心里。他格外在意安若晨所说的那个人证,且向郑恒透露这事,正是这原因。若真有这人证,那他便是多了道护身符。
“夫人既是能明白,那我也不怕与夫人多说些。我不知道梁大人藏身何处,但我有与他联络的方法。那日与夫人谈过后,我便递了信,想与梁大人面谈。可没想到,来的却是另一人。”崔浩将郑恒现身的事说了。也交代了郑恒的来历背景,他说既是有郑恒,那定是还会有别人。郑恒在这城中数年,不可能只盯上他一个,定是也发展了其他人脉势力。
安若晨没言声,仔细听崔浩侃侃而谈。她当然不必说她对这些套路有多清楚,这通城里的细作门道,简直与中兰城一模一样。
崔浩说完了,安若晨沉默半晌,道:“大人还真是小心警惕,八面玲珑。既想在梁大人那处讨得好,也想我这儿拿到护身法宝。两头报消息,两头要信任,最后且看哪头有胜算再站哪边。无论梁大人或是龙将军哪一派赢了,大人都不吃亏呀。”
崔浩道:“夫人此言差矣。官场争斗与细作阴谋的凶险,夫人不会明白。我若是不能自保,如何保夫人?梁大人心思缜密,布局谨慎,我与夫人两次相谈,若是未与他交代,他定会怀疑。你看郑恒,他日日值守在我附近,用意就是监视。我说出有人证这事,也是为了夫人好,他们有所忌惮,自然就不敢胡乱下手。我报出重要线索,方能取信他们,他们对我信任,我们才可进行下一步。”
安若晨道:“崔大人看重自身安危,那便是好的。既如此,大人便帮我一件事吧。”
“夫人不想搬出,这个我确是得再想想如何应对。他们提此要求,定是有动手的计划了。”
“我想拜托大人的,并非此事。”
崔浩道:“夫人改主意了,愿意搬出?”
“不,我不搬。大人说得对,他们定是有计划了,我不搬,才好拖延他们计划,大人也才有时间继续往下查。除了郑恒之外,还有谁是暗桩?梁大人藏身何处?他们打算如何谋害龙将军?南秦皇帝活着,他们的对策是什么,对朝廷、对辉王是否联络了,有何手段?”
崔浩听愣了,好半天他反应过来了,跳起来道:“你不是说,只需在他们要对付你时,来提前与你报个信便好吗。追查梁大人?我疯了吗?!”
“那时候大人知道的不多,自然只能报信。可如今不一样了,大人不是找出了暗桩吗?”
找出暗桩?崔浩张了张嘴:“我……”实在是噎得不知能说什么好。他没有找!人家自己出来的!“我不可能做这些事!我不答应!你想都不用想!”他可不愿找死。
“大人若是不好好与我合作,那我只好派人去将那郑恒拿下,对他严查酷审,逼问梁大人的下落以及其他暗桩名单,就说是崔大人揭发他是东凌细作。”
崔浩瞪着安若晨那张从容的脸,喝道:“你当你是谁,能在我这茂郡拿人审讯?!”
“不能吗?”安若晨镇定道,“那我到时将他还给大人好了。只是就算还给大人,所有的人也都会知道,大人出卖了梁大人。”
崔浩目瞪口呆。
“不但出卖了梁大人,还有可能是与东凌细作一伙。不是东凌细作,那就是南秦细作。反正跟奸细沾些边。梁大人借着台阶下,将罪责全数推到大人身上,所有的事又回到我们说的那些推测上了。大人当好替死鬼,莫忧心我与梁大人后头如何相斗吧。”
崔浩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指着安若晨骂:“你这个妖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