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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作了检查,事情才算完。
事隔两天,胡松林得到消息,裴毅作为副监狱长的人选,和自己一同上报到局政治部。报裴毅,显然是尼加提的意思。胡松林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他与裴毅真的成了对手——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要怪就怪尼加提,谁叫你人为地制造矛盾?
这天轮到胡松林负责监规监纪大检查,一监区成了重点检查对象。胡松林听说大墙美术班学员近来猛增,就连老托乎提也跑去凑热闹,要拜周一功为师。一般来说,画画是要有天分的;而且这一行,在社会上运用的似乎也并不那么广泛,倒是学缝纫、烹调、驾驶的,好找工作。那么是什么原因带来眼下的这种“盛况”?
胡松林认为与周一功的打扮有关,与“女鬼”更是密切相关。传得最凶的是,周一功画的女人不是女人,是鬼。说有天傍晚吴黑子进教室,撞见了一个血淋淋的鬼。吴黑子去报告警察,警察来了,鬼连忙藏到门后……警察冲上去,拉开那扇转来转去的门,说乱弹琴,哪里是鬼,是个活活的女人嘛。
那天晚上,胡松林一行来到静悄悄的大墙美术班时,一个女人立在门旁,一袭红裙,两眼含笑,把个胡松林吓了一跳!细一看,是幅真人大小的画。画上的女人屁股比磨盘大,腰一拃拃;狐媚眼,猩红嘴,穿得那么少,还露半个奶!据说这就是周一功被杀的妻子。教室里居然挂这种流氓画,不出问题才怪。
再看周一功,披着长发,蓄着胡子,活脱脱一个魔鬼形象。还在指导托乎提画花卉,说什么,画花好比画美人,要有激情和爱心;画女人要画她们的灵魂,能让人看到她的皮肤之下的东西……一派流氓哲学!
胡松林当场指示:把流氓画拿下!把魔鬼头铲平!
一监区在这次监规监纪大检查中,勿庸置疑,被评为全监狱倒数第一!其实,检查组在给一监区打分时,意见也是有分歧的。但胡松林态度蛮横,一定要把这个模范监区给打下去。
“裴毅支持周一功留长发,扰乱了监狱的改造秩序;裴毅照顾秦为民住单间,是帮着他搞特殊化。秦为民啥〖XC;JZ〗人,人民的罪人!周一功啥〖XC;JZ〗人,杀人犯!这类人值得同情吗?你裴毅身为监狱人民警察,屁股坐到了哪里?”
胡松林在大会上如是总结。
13年前,裴毅因为在文化考核中给胡松林判了个倒数第一,后来一直后悔,觉得自己误了人家前程。现在,他认为老胡确实不配当领导。回想这段时间他处处盯着自己,裴毅不能再忍受了,既然这个人要挑起战争,他也不怕!
他站起来,不愠不火地说:“老胡同志,你刚才例举的都是事实,但这些事实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证明我们一监区在司法改革中作出了一些探索和实践。我倒是认为你的管理理念有问题,已经不能适应形势的发展需要,与当前倡导的监狱工作的科学化管理,更是相差甚远!恕我直言,照你这样子,别说管理整个监狱了,就是做一名合格的监狱人民警察都成问题!你还是回去好好学习学习吧。”
这句话真是要了胡松林的命。
老胡报的法律函授大专,都四年了还没考过关,这不是故意刺他吗?老胡跳起来,被孙明祥摁下去。老胡又跳起来,这回跳得很高,指着裴毅说:“你、你、你看不起人!这个副监狱长老子当不了,你当还不成吗?你凭啥说我连一名合格的监狱人民警察也当不了?侮辱人!”
胡松林有个习惯,一伤心就爱怀旧。现在他又开始回顾光荣历史了——从自己18岁当警察说起,说到这些年如何忍辱负重;从周虹的丈夫鲁长海押解犯人途中被打死说起,说到当教导员的妻子杜鹃为救犯人托乎提而牺牲……字字血,声声泪,最后老胡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会场一时静得可怕,大家都知道老胡心头的这块疤,都知道老胡几乎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了夏米其,忍不住红了眼圈,一片唏嘘……
周虹也参加了会议。这位胡松林一直梦想的女神扭过脸去。她不愿看到她的两个朋友为了争这个副监狱长,闹成一对仇敌。
一监区很快被拉到野狼沟。
虽说还是早春,但天空亮白,日头小如针尖,干热难耐。茫茫荒原,武警战士背着枪,一段一岗。推土机犹如庞然大物向沙包逼近。顷刻间,一座座土坡被削去,一片片灌木连根拔起。
秦为民还是不能摆脱与吴黑子为伍的命运,李小宝似乎有意把这两个人分到一个组,并且让吴黑子负责。吴黑子开心得不得了,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拖着一捆树枝在前面跑。秦为民拉车跟在后面,一脚踩上烂泥滩,连人带车,翻了进去。如果不是有人甩过去一根绳子,将他拖出,秦为民怕是连老命也没了。
缓期执行 十一(2)
秦为民一身乌黑,躺在地上,哼哼着,活像只大黑熊,好狼狈。脚上的鞋陷进泥里,找不着了。
裴毅狠狠骂了李小宝一通,说你小子干啥吃的,你要是给我惹出啥事,我活剥了你!
裴毅看了看秦为民的脚,脱下皮鞋,撂给他,说,快到渠边洗洗,换上吧。在这种地方干活,没鞋怎么行。
裴毅的鞋穿着有些紧,给秦为民带来强烈不适。他想,自己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当泥腿子,自己怎么还厚着脸皮活在这世上?命啊,命!既然这条命这么贱,还顾惜什么?秦为民心一横,脱下鞋摔到一边,赤脚淌到刺棵子密布的灌木中去了……
晚上,双脚刺辣辣地痛,秦为民睡不着。值班的常晓来向裴毅报告。裴毅想,给他鞋不穿,不知好歹,让他受着去吧。但查房时还是忍不住找来一根缝衣针。常晓打手电筒,李小宝拿镊子,裴毅操针,三个人整整忙了一个小时,总算把暗藏在秦为民脚底的刺儿给除净了。
秦为民这回真的有点感动了。那个夜晚他被吴黑子和白平子揭丑后,在胡松林把他押往办公大楼的路上,秦为民又生出过一次死的念头。男人长着那个东西,本来是为了追求幸福的,现如今排不上用场,活活地让它蔫巴了,已是悲剧。自力更生吧,又让人当成丑事揭批,人活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尊严?还有什么活头?后来裴毅送他回监区,只字不提这事儿,秦为民深感诧异。裴毅一路像扯家常那样,向他请教了一些计算机方面的问题,末了,还说要让他给大家讲计算机课。提到计算机,秦为民的兴致来了,他不无自豪地说,不瞒你说,小裴同志,过去在大学里我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天早上,一监区的服刑人员又像往常一样,乘车去野狼沟。之前郝如意打来电话,说准备视察工地,慰问服刑人员,还带了两名电视台的记者。所以胡松林一早就赶到一监区,亲自督阵。趁这个机会自己怎么都该露个脸。吐肖工程,说起来就是你胡松林的政绩工程。
临出发前,裴毅突然接到兰干村的电话,说玉山老爹家有事。老胡便让他去忙,大家都知道玉山是裴家兄妹的恩人。这个时候,工地上有自己就够了,裴毅呆着,反而碍眼。
裴毅有些不好意思,说,怎么好意思让您老人家亲自上工地呢。胡松林说,领导视察工地是惯例,少废话,快走吧!
众犯排成四个纵队,整装待发。每个队前都有旗手,高举着“筑路突击队”的旗帜。晨风拂动,彩旗飘扬。众犯昂首挺胸,口令喊得格外响亮。胡松林环视队伍,暗想,裴毅这小子把个施工队都弄得这么有样子。
站在初春的阳光下,胡松林的心情一片晴朗。监狱领导亲自带队,他觉得有必要鼓鼓劲:
“服刑人员们,吐肖公路的沼泽段我们已经顺利完成,大家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值得表扬。近期我们的任务是,攻克野狼沟!这是他娘的一块难啃的骨头,但我相信,只要大家有信心,我们就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下面发出山洪般有力的声音。
胡松林没有发现,队伍中有一个人低着脑袋,心事重重。
后来的情况是,胡松林到了工地后,带着郝如意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对着摄像机说了不少豪言壮语。记者们频频点头,弄得老胡挺激动。郝如意对前期的施工质量也表示满意,老胡算是放心了。
接近下午时,日头渐渐地失去热力,雪花飘舞,天气骤然变冷。野狼沟本来就是风口,呼啸的西北风卷着石砾,打得脸生疼。众犯有的烧荒平地,有的挖树疙瘩,有的背石头,大家伴着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度过了一天。
傍晚,哨声一响,该收工了。犯人扛着工具从四面八方聚拢,排队,报数。监管警察查点各自的人马,准备乘车返回。
这时,常晓和周一功上气不接下气跑来。
胡松林站在队伍前,望着两个迟到的人,不满地说:“咋现在才来?”
常晓指着远处,结结巴巴说:“后沟,发现一具尸体!……”
胡松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啥?”
队伍中的白平子报告说:“吴黑子不见啦!”
缓期执行 第二部分
缓期执行 十二(1)
吴黑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和野狼沟出现被焚烧的尸体,像两个巨大的谜团,压在夏米其干警的心头。
事情发生的当夜,监狱便派出警力四处搜查;同时将那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送到公安部门进行鉴定。
一夜之后,警察们空手而归。
古扎尔县公安局法医做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死者为男性,身高、体重与吴黑子基本吻合,血型一致,一种稀有血型。他们分析很可能是黑吴子的。
尼加提召开会议,让大家谈谈看法。
一直闷头抽烟的胡松林抬起头,说:“法医的报告都出来了,看来十有八九是吴黑子了……这是一起严重的非正常死亡事件,身为狱政管理科科长,我胡松林麻痹大意,管理不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组织上对我进行严肃处理……”
老胡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无力。现在他真正后悔了,当初真不该让吴黑子和李来翠见那一面!这一面付出的代价不小,吴黑子他狗日的想不开烧死就烧死了,可自己因此而受到连累,关键时刻输给了裴毅,胡松林恨死吴黑子了!
李来翠上次闹过之后,周虹给吴黑子老家的派出所发了函,请求他们帮助查找一个叫牛牛的男孩。最近对方回了函,说吴黑子的大哥一家两个月前去南方打工了,把牛牛撂给了邻居。牛牛在邻居家呆了没几天,就出走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会跑哪儿去?周虹去向胡松林报告。
周虹这么主动地汇报工作,胡松林又找到了党代表的感觉。他大手一挥,说:“周虹,这事儿你不用急,我来处理!”
胡松林立马到一监区提吴黑子。让这对大墙夫妻见个面,兴许能凑点情况呢。胡松林也是好意。
值班的李小宝说:“胡科长,这事得给裴监区长言语一声。”
这个李小宝是裴毅的铁杆兄弟,对胡松林一直是龇龇歪歪的。老胡横他一眼,说:“言个鸟!老子提个人还要他同意?!”
裴毅回来后,听说了此事,连忙追去阻拦。说吴黑子这个人性情暴躁,夫妻关系不好,现在两口子入了狱,宝贝儿子又失踪,他要知道了还能安生吗?这事得慢慢来。
胡松林说:“怎么,兴你讲人文关怀,就不兴我讲?这是狱政管理科科长负责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