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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呢，现在说什么能表达出我的心情？我克制自己的感情，提醒自己不要回到过去的情绪中去，那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们都不是当初的人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木华，别自责，我从来就没有真恨过你，你也别纠缠在过去里吧，我轻声地开了口，我看得出来，木华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痛苦中，我太熟悉他了，他的什么情绪也别想瞒过我，哪怕过去了六年，我看得出来，他还是那个温存，柔情又缺少决断的大孩子。当初，如果不是知道木华天生就是那样的性格，不是知道他对父母的话从来就是“惟命是从”，我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再说，这么多年，我也经历了些风雨，恨心比爱心轻了许多了。就冲他大学几年对我的爱，我也舍不得真去恨他。
想起白天偶遇的一刻，我体会到了世事无常的含义。我俩呆立的那一刻，我几乎就要冲过去抱住他了，就在我要失态的当口，我突然看见木华的眼里竟然蓄满了泪水，我突然明白，我们之间今生是不能用拥抱来表达情绪了。我有些困难地拣起掉在地上的试卷，走过去，用老熟人的方式，伸出手去，两手相握的那短暂的时刻，我分明感到，木华的手颤抖得厉害。
一夜无眠，和木华分手后，我回到宿舍，同室的老师都已经睡下了。躺在床上，咀嚼着白天的点滴 ，忽喜忽忧，折腾了一整夜。
语文阅卷组因为提前完工，今天就结束了，一部分老师已经陆续反程了。昨晚我和木华约好，今天下午去母校的后山去玩。中午，我按时来到木华的宿舍约他。开门的是一位中年人，他主动说，您是来找水老师的吗？他不在吗？我奇怪地问。恩，他可能已经走了，他请我帮忙把一封信交给您，中年老师说着，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连谢谢都忘了说，机械地走下楼来。
我想虐待一下自己，我一个人来到母校的后山，漫无目的游走着，今年的木堇花还没开几朵，绿叶正强盛茂密，几朵盛开的紫色花儿，初上枝头，艳丽欲滴，象在风中摇曳着，象在述说着她们的幸福。找到熟悉的凳子，翻开木华的信，细细复习着。
睿，请原谅我的最无耻的举动，我又一次用写信来抵挡着我的懦弱和失控的感情。我无法亲自去面对，我只有躲藏在信纸的背后，窃听着你的痛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吴霞那里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因为我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也知道你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我常常痛惜你一个人孤灯相伴的日子。当年在水城和你分别后，我也做过最大的努力，但老天惩罚了我，我常想，要惩罚我是应该的，但不应该将你也牵连在内！我母亲有心脏病，就在我坚持要离婚的时候，母亲急得心脏病发作，幸亏抢救及时，才救了过来，从此，我就不敢再坚持我的要求了。在这里，请允许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在江南水乡有这样一个家庭，夫妻都是知识分子，在当地很有名气，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儿，夫妻两个非常喜欢那个女孩子，也许是上帝看见那小女孩子太可爱了，竟然在没有征得她父母的同意之下就招回了那个女孩子！她是五岁时死于一场车祸。她的父母快疯了！两年后，那对知识分子夫妻又有了一个男孩子，他就是我。我从出生开始，就被父母当做女孩子养着，可能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太思念自己的女儿了。所以我从小就受到父母的百般宠爱，我的性格也因此象女孩子一样，软弱而优柔，父母就是我头上的一片天。我不能也无法去毁坏这片天空！
我妻子的父母是我父亲当年的恩人，在此，我又要告诉你另一个故事了：我的爸爸“文革”期间被揪斗，几乎丧命，那一次，爸爸被照常“请”进了批斗场，一番批斗之后，被押往关押地点，那几个造反派里面有一个人以前就和我爸爸是死对头，路上那个对头告诉其他几个“战友”，他一个人把我爸爸押到住的地方就行了，不麻烦这么多人了，其他的人一听就离开了，谁知那个对头却对我爸爸下了毒手，在经过一口很大的堰塘的时候，他把我爸爸一下子就推了下去，我爸爸双手被绳子绑着，不能自救，那家伙假装是我爸爸失足落水的，他自己假装跑回去叫人了。正在这时，不远的稻田里有一个农民正在插秧，看见了这一幕，他不顾将要承担包庇“黑帮”人物的罪名，毅然将我的父亲救了，并藏在自己家里三个多月，好在于没多久那段岁月就过去了，我爸爸在平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刚满二十岁的儿子嫁给了那位恩人的女儿，你可能早已明白了，那恩人就是我妻子的父亲。我妻子比我大三岁，几乎就没有读过什么书，是一个最普通的农村妇女。结婚三个星期后我就考取了大学，这样，在江城的大学里我遇到了你！
上了大学后，你的善良、你的聪明、你的才华、你的美丽和你的纯洁让我一见面就惊为天人！我发现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这是一种入骨入髓的相思。我知道这需要爆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这场“革命”是自取灭亡似的灯蛾扑火，但是我还是在那里做着螳臂挡车的徒劳！一次次的努力化为失败后，我多少次想告诉你实情，多少次想放弃你，但是，我实在太爱你了，我不能没有你，我太自私了，我竟然隐瞒了你这么几年！我读了几年的书就做了几年的白日之梦，但是最后都以我梦的幻灭而告终！
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的儿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但是他们却愿意牺牲儿子的终生幸福来回报他们的恩人，你想，那是做出了多坚定的决定啊。因为我要离婚，她也寻死寻活，我母亲又发病，我没有办法，在权衡了生命的数量之后，我做出了牺牲你的决定。我知道我俩今生不成了，她们没有死，真正死去的是我们的心，但肉体的离世毕竟是世俗最在意的事，灵魂的飘荡只有当事人能够感觉到。我渴望今生能再见你一面，但又害怕见到你，这次我们的邂逅，实在是老天爷的安排，我感谢上天的同时我几乎又一次全军覆没。我已经害了你半生了，我不能再害你了，我不敢再去面对我俩过去的足迹，我没有用，我害怕再回到那些痛苦的夜夜，我想在我俩都还没有再次沦陷的时候早抽身。昨晚在校园里，我几乎就要将你拥在怀里了，我努力才克制了自己，我知道你失望了，但我只能这样，我不能和过去那样自私了。我不相信有什么来生，我知道我们永远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我能在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里遇到你，和你相爱，我已经知足了。你的爱曾经是我最大的骄傲和资本，在大学因为你的爱，我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都总是扬眉吐气，趾高气昂，因为我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子在爱着我，那些年，同学们总是和我格格不入，就是因为嫉妒我，我太明白了，所以我应该感谢你！我不知道我的前世究竟做了多大的好事，才修得你对我的爱，我不要求上天给我太多，我没有能力去把握那太过于奢侈的幸福，我是个想追求却没有能力承担责任的懦夫！那段时间，我家里因为我弄得鸡犬不宁、母亲和她的生命都岌岌可危的时候，我被周围的人称为陈世美，教育局领导也放出风来，不给我安排工作。内外交困之下，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牺牲你。所以，你应该恨我的，昨天你说并没有真正恨过我，我心里更难受了，你太善良了！我更加无法面对你，一夜无眠之下，我给你写了这封信，算是又一次和你道别。我以后也不会和吴霞保持联系了，我这几年就是在噩梦中活着，我要让我飘荡的灵魂归位，我不能再继续那种行尸走肉的日子了。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忘了过去，好好生活吧，听说你要考研，我很高兴。一个人的一生中，毕竟不是只有爱情的。你是那么优秀的人，你应该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千万别放弃自己。永别了，睿，不说再见了。水木华
一阵风吹来，我松开手，信纸随风呼啦一声飘走了，眼看着片片信纸在树林间翻卷跳跃，有一张紧紧地贴在一棵树干上，象害怕被卷走的样子，任风怎么吹它都不为所动，我心里苦笑了下，我干吗要污染环境呢。
回家的火车上，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卧铺上，回忆着这次和木华相遇的点点滴滴，我知道，这次算是真的永别了，永别了！我害怕别人看见我的眼泪，我翻过身，伏在床上，任眼泪无休无止的淌着。
二十四
暑假我也没有好好休息，在家里只休息了半个月，我就回到了学校，我一直在做着考研的准备。专业课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外语，基础不好，要花很大的气力。那段时间，我拼命看书，不想让自己松弛下来，我知道，我的承受能力其实也有限，我不象别人眼中看见的那么乐观，那么无所谓，我不过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痛苦而已。自己觉得痛不欲生的事情，在别人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鲁迅先生很形象地概括了痛苦对于自己和旁人的影响：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连死，在别人眼里也不过一个小插曲，何况一个人感情挫折，在他人生活中，会连波纹都没有的，所以我一直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久经考验的过来人，走到哪里，我都笑声朗朗，嬉笑怒骂，无拘无束，只有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夜晚的时候，才会恢复自己本来的无助的面貌，只有这时，扔掉了铠甲，才能尽情地放纵自己脆弱的感情。
新的学期开学了，我继续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课。我的时间更紧张了，班主任工作对高三的毕业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随时要洞察学生思想和学习的情况，这个时期的学生，心灵是非常脆弱的，一件小事，一次考试，都会引起思想的波动，甚至老师的一次讲评，一个眼神，都会给学生带来终身的影响，情绪直接影响到成绩。上一届就有两个例子，让我会终身记得。
一个是我班上的班长，他是个很内向，成绩很用功的学生，高三上的时候成绩还不错，我一直认为他可以考一个好大学的，但是，到了三下的时候，他的成绩怎么也上不去了，始终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位子，我很着急，又不敢批评他 ，到高考之后，他的成绩很不理想，原来认为他可以考个好大学的，没想到只考了个中专———当时，高中生也可以考中专。高考过后，我也一直没有看见他。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其他学生来看望我时告诉我的），那个班长很生我的气，他觉得当自己的成绩上不去的时候，我没有批评鼓励他，我放弃他了，我对他失望了，所以他越来越瞧不起自己，没有信心了，最终名落孙山。
另一个学生恰恰相反，进高三时还处于中等成绩，这孩子很可爱，活泼聪明，就是有点不爱吃苦，他的母亲去世得早，就他的父亲和他一起生活。巧的是，他的座位就在第一排，我每当不讲课，让他们自己练习的时候，他就开始和我耍嘴皮子，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又很聪明的言谈，我常常站在他的课桌前面，和他兴趣盎然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开始，我还担心影响他的学习，老催他别瞎掰了，没想到，他的成绩却上升很快，他学得也很轻松。不知不觉，他的成绩已经成了班上的优秀生的。 高考时，发挥也好，一下子考取了重点大学。临上学前来看我，那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