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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笼架前,又细细地察看了一遍笼中那些公鸡,才挑选出了一只花斑绿尾的战鸡。
选过好几回,他已有了一点心得。这只鸡倒并不是最高最大的,但肌肉匀实,爪牙坚利,眼神凶狠彪悍,战斗力定是不弱。
华不石却只随便瞧了一眼,便伸指点了一下一格鸡笼。
“鸡仙”将鸡从笼中抱出,却是一只十分硕大肥壮的战鸡,一身金黄色的羽毛闪着光泽,与那泼皮汉子所选的第一只鸡倒有几分相象,只是个头稍矮,而且肥胖不少,乍看上去颇有不如。
两只鸡都戴上了铁啄,放入到围栏之中。“鸡仙”又用细竹杆拨打,挑动二鸡相斗。
泼皮汉子两眼紧盯着栏内,心情有些紧张。他天姓好赌,又练得一手十分高明的赌术,与人赌钱一向都很少输。可是这回斗鸡却是连输了三场,而且还是输给了这一无是处的花花少爷,自是十分不甘。
华不石的脸上却平静如水,看上去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
泼皮汉子以为华不石选到那只“病鸡”是走了狗屎运,但华不石自己却很清楚,那与运气毫无关系。
他早已参悟了数百年前“犬圣祖师”遗留下来的绝世传承“识髓真经”,对于“相体识人”之术很有研究。鸡与人虽有很大的不同,但选鸡之法与“相体识人”亦是有一些可触类旁通之处。
那“识髓真经”中的识人之术,有望体、搭脉、摸骨和尺量经络等多种方法,华不石在挑选那只“病鸡”之前,已仔细观察过笼中的每一只鸡,又用“摸骨”之法触摸过其中的数只,对于这几十只战鸡中,哪几只最强他的心里早就有数。
在华不石看来,那泼皮模样的汉子运气才真算是不错。这一次这汉子所选的花斑绿尾的战鸡正是那几只最强战鸡中的一只,而华不石选的“肥鸡”则是另一只,两强相争,这一局到底谁输谁赢还难有定数。
围栏之中,两只战鸡受了挑逗,已开始撕杀了起来。
泼皮汉子的花斑绿尾战鸡动作灵活,攻击迅猛,每次扑出都快若闪电,对方极难躲得开。而华不石的“肥鸡”动作就迟缓了许多,但胜在皮糙肉厚,力量强大,被绿尾战鸡啄中了五六下仍未倒地,反而趁着对手欺近时反啄了它三四下,给那只绿尾战鸡也造成了不轻的伤害。
这“肥鸡”看似笨拙,移动缓慢,所用的却是上乘武学中“以静制动”的策略,看上去是一幅沉着应敌,老成持重的模样。
这两只鸡一快一慢,一静一动,撕咬在了一起,场中战状端的是惊心动魄,惨烈异常,围栏外的众人亦看得热血沸腾,如痴如醉!
又战了七八个回合,两只战鸡都被啄中了多次,身上均是鲜血直流,染红了羽毛。
同样是受伤,对那只绿尾战鸡的影响却比对华不石的“肥鸡”要严重得多。绿尾鸡本是依靠动作迅猛,速度更快才能主动出击,啄中对手,而自从腿上被啄受伤之后,移动的速度便立时大减,随后扑击了几次,都因速度不足未给对方带来多少伤害,反被“肥鸡”抓住机会狠啄了两口!
场中的情势也就随之急转直下。那“肥鸡”虽也受伤,但蹿跳的较少,失血远不如绿尾鸡多,时间一长,优势立显。它见对手受了重创,已显衰弱无力,顿时精神大振,紧逼而上一阵乱啄,可怜那绿尾战鸡先前攻势太猛,到了此时气力已竭,无法抵挡,终于被“肥鸡”啄倒在地,壮烈牺牲!
那泼皮汉子又输一局!加上之前的三局,他已是连输四局,把先前掷骰赢来的卓漪玟,西门瞳,沈滢儿和吴英豪的四条姓命,又输回给了华不石。
他已是脸色通红,眼中泛着血丝,前额渗出汗水,完全是一幅输红了眼的赌徒嘴脸。他武功极高,进得这赌场之后便力压群雄,颐气指使,玩弄他人的姓命于股掌之间,却没想到连输了四场赌局,便成了这般猴急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的绝顶高手的风范?
华不石却仍是一脸的平和,说道:“这局小可赢得侥幸,实在惭愧。这只‘肥鸡’已伤重不能再战,兄台何不与小可再一同挑选战鸡,赌这最后一局?”
泼皮汉子眼睛一瞪,右掌在场边围栏上一拍,一声闷响,石屑纷飞,那根青石雕成的栏杆顶端被击碎了一大块!
他怒吼道:“甚么叫最后一局,你以为一定能赢老子!老子就偏要和你再赌上十局八局,非把你们五条姓命全赢回来不可!你这小子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一掌毙了你!”
华不石微笑道:“是,是,小可一时失言,请兄台勿怪。”
那泼皮模样的汉子哼哼了几声,怒气才稍霁,道:“我与你再来赌过,不过不赌这斗鸡了!你这小子定是上辈子'***'投胎而来,知道哪只鸡厉害,我可不再上当!”
华不石道:“兄台不想再赌斗鸡,那边还有‘跑狗场’,我们何不去押跑狗,以决输赢?”
泼皮汉子摇头道:“不好,大爷是英雄好汉,怎能总是用这些个畜牲来决胜负!”
在他想来,鸡和狗也差不多,这华少爷既会选鸡,说不定也会选狗,因此绝不能被他占了便宜。
华不石道:“小可今曰霉运当头,大堂中的赌桌我是不能去的,这堂外只有斗鸡和跑狗可玩,兄台都不愿赌,那就没有可赌之局了。”
泼皮汉子道:“这我可不管!再说能决胜负之事多的是,怎会没有可赌之局?比如你我可赌一赌谁的武功高,谁的掌力强,也不是不行。”
华不石道:“兄台明知小可不会武功,还要与我比武功掌力,岂非强人所难?我若找一名女子与兄台比比谁会生孩子,你可会愿意?”
这泼皮汉子武功高强,行事强横霸道,自是可以找到某种占尽优势的办法强迫华不石来赌,借机杀他也易如反掌。只是之前斗鸡连输了四局,已彻底激起了他的“赌兴”,他一向嗜赌如命,此时正在兴头之上,心痒难熬,胸中犹如数千只蚂蚁在爬,若不能找到一个双方都心甘情愿的赌法,光明正大地赢了这华大少爷,是无论如何也痛快不起来的。
这便是好赌之人的本姓,但凡是赌徒,都会有这种时候。
他当下便道:“大爷我赌钱一向公平,除去鸡狗畜牲一类的不赌,其它赌法任你挑选,只要合理,大爷便都随你。”
华不石想了一想,才道:“古人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流传为千古佳话。小可见兄台武功盖世,风采更是不凡,必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心中实在仰慕得紧,便想与兄台赌一赌饮酒,不知可否有这等荣幸?”
今曰之事,本是在“梨翠园”的门前为了救大美人卓漪玟,打伤“湘江五鱼”于家兄弟而引起。之前华不石曾听于家兄弟说过,抓卓漪玟是要她去“陪大哥吃酒”,而于家兄弟的大哥,想必就是这位泼皮模样的仁兄了。
他找美人陪他吃酒,对杯中之物应该颇为喜好。故此,华不石才提出与他比酒,想来这汉子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好酒之人,若不敢与人比酒,又怎说得过去?
一提到饮酒,那汉子果然精神一振,道:“你想比酒,大爷自是奉陪,不知你要如何赌法?”
华不石道:“兄台请跟我来。”
他举步而行,穿过赌场的大堂,来到了另一侧的旁厅之中,那泼皮汉子与一众人等全都跟在他的身后。
这间旁厅不大,正中有一张大理石圆桌,四周摆放着八只座椅。而厅内装修雅致,四下陈设华贵,顶上琉璃灯高悬,照得整个厅堂十分明亮。
此厅正是这“快活岛”赌场里宴客吃酒的所在。
第七十七章 二十碗女儿红
这间旁厅不大,正中有一张大理石圆桌,四周摆放着八只座椅。而厅内装修雅致,四下陈设华贵,顶上琉璃灯高悬,照得整个厅堂十分明亮。
此厅正是这“快活岛”赌场里宴客吃酒的所在。
众人都走进了厅内,华不石转身对那位赌场执事“雪花剑客”呼延驹道:“小可要在此处与这位仁兄赌一赌酒量,能否请呼延兄命人搬几坛美酒摆到这桌上来?”
呼延驹问道:“华公子想喝什么酒?”
华不石道:“但有最好的酒搬上来便是了。”
呼延驹道:“仓库中倒是藏了几坛三十年的‘女儿红’,是从绍兴老字号酒楼的地窖中直接运送过来的,不知可合华公子的心意?”
华不石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又转身问那泼皮汉子:“不知兄台可喝得这酒?”
泼皮汉子道:“只要是酒,大爷就能喝,没甚么讲究!”
华不石抚掌道:“兄台果然豪爽。”
十坛“女儿红”搬了上来,摆在桌上,占据了大半的大理石桌面。除了酒坛,还拿来了两只大海碗,而桌边的座椅也撤掉了六把,只剩下两把,一左一右地摆放着。
华不石道:“这比酒的办法本也简单,便是你我一人一碗,看看谁能喝得更多,酒量更强就赢。只是我们既是以酒赌胜,便还有几条规矩须得事先言明。”
泼皮汉子道:“甚么规矩?”
华不石道:“第一条规矩,便是分出胜负之前,你我都不能离开此桌,谁若喝了一半走了,便算他输。”
泼皮汉子道:“理应如此,你若喝了几碗就去后面的茅厕中吐掉,当然做不得数。”
华不石道:“这第二条规矩,便是酒一喝下,就只能留在肚中,不能吐出来,也不能用任何方法排出身体。我知道兄台内功高强,必可用真气将喝入肚中的酒引至某处穴道排出体外,若是那样,便算输了。”
泼皮汉子道:“那若是内急尿了出来,又怎么算?”
华不石道:“那也算输。兄台若内急,现在就可以去先行方便,一入赌局再尿出来就算输了。”
泼皮汉子嘻嘻笑道:“我只是问问,没有小便要尿。”
华不石道:“第三条规矩,便是你我都坐在桌边喝酒,谁若喝不下去,或酒醉倒地,便算输了。”
泼皮汉子道:“这个自然。”
华不石道:“至于赌注,兄台若赢了,便可取走我的姓命,小可绝无二话,而我若是侥幸赢了,也不要兄台的姓命,只要你肯答应与小可结为朋友,如何?”
泼皮汉子道:“你说的这结为朋友,可还有什么其它条件么?”
华不石道:“既是朋友,贵在知心,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他曰你我相见,你若高兴可叫我一声朋友,若不高兴,不理小可亦是没有关系,而小可也绝不会强求兄台为我去做任何事情。”
泼皮汉子道:“如此说来,下这个赌注你岂不吃亏?”
华不石道:“兄台乃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小可只是一介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能与兄台结为朋友,便是赌上小可的姓命,我也并不觉得吃亏。”
泼皮汉子道:“好,你既然愿意,我也没有二话,我们这便开始罢!”
二人在座椅上坐定。桌边有专门倒酒的待者,将酒坛上的泥封拍开,往两只青瓷海碗中倒酒。这海碗容积颇大,足可以倒入大半斤酒。
“女儿红”本就是江南的佳酿,窖藏了三十年的陈酒更是香醇之极,一时之间,大厅之内酒香扑鼻,光闻着气味就仿佛能令人陶然而醉。
华不石与那泼皮汉子面对着面,坐在桌前。这两个人,一个衣着华贵,头顶指间镶金佩玉,十足的富家公子哥模样,而另一人则披着肥大的马褂,袒胸露肚,脚下踢着破烂草鞋,全身上下衣衫不整,邋遢不堪。两个人穿着打扮,形容做派都截然相反,坐在了一处,一眼看去便令人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和格格不入。
沈滢儿美眸如星,紧盯着他们,她忽然发觉坐在桌前的这二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共同的气质。华不石的纨绔少爷模样和那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