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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会这些没油没盐没用处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顾青瑶睁大了眼,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这些风雅的学问
称作没用的东西。
“当然没用。这些全是男人学的,女人学来做什么?”宋嫂答得理直气壮,
“别看我是个穷人,没见过会这个的女人。可听说书和看戏文都知道,但凡会这
个的女人,不是官宦人家不愁吃喝整天闲着没事的小姐,就是非得靠这个抬高身
份的名妓。咱们普通百姓,正经人家,天天要考虑吃饭穿衣,谁有空去识文断宇,
吟诗做画。男人会这个,就算考不着功名,还能教教书或是代写书信。这些,女
人能干吗?学了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她这滔滔不绝的一番话,顾青瑶听着明明觉得并非正理,却又找不出话来驳
斥,只能愣愣地瞧着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无所依归,只得低声央求道:“宋嫂。”
宋嫂摇摇手,“你别找我了,我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顾青瑶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只觉得满心都是委屈,满腹都是怒火。所有的
尊贵和幸福,如云烟般破碎之后,又被苏吟歌无情逼迫,更遭宋嫂数落一番,再
加上自己引以为做的一切学问,被轻贱得一文不值,依她素来刚强好胜的性子哪
里受得了。心头窘得急了,她恨恨地一跺脚,“我找苏吟歌去说清楚。”
医馆里,苏吟歌正为一个病人扎针,顾青瑶风一般地到了面前,“苏先生。”
苏吟歌专心致志地运针,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顾青瑶抬高声音又叫:“苏先生!”
苏吟歌眉峰微皱,口里“嗯”了一声,眼睛却还是望着自己手上的针。
顾青瑶强忍不住地叫:“苏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苏吟歌头都不抬,“我在治病,有话等会儿再说。”
顾青瑶这一生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心头的委屈顿时发作起来,忍不住高声说
:“苏先生,你等一会儿治病又怎么了?”
“你胡说什么,快回去。”苏吟歌语气大是不耐,几如喝斥小狗。
顾青瑶再失意落魄,终究是大小姐出身的人,自小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宠爱,
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话。更不能忍受的是眼前这个从头到尾,头也不抬,看都不
看自己一眼的混账。
她一时气急了,也不理轻重,叫了一声:“苏吟歌。”伸手便去夺他手上的
针。
苏吟歌猛然抬头,同时抬手,一记耳光,清清楚楚地响在顾青瑶的耳边。又
痛又辣的脸也在清楚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可是顾青瑶却还只是怔怔地瞪着眼睛,
动弹不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脸上的疼,仿佛不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也仿佛不觉得;手自然地抚在挨打
的脸颊上,仍仿佛不觉得。她仍然愣愣地望着苏吟歌,仍然不相信自己竟然挨了
打。
顾青瑶,竟然也会挨打。
从小就是父母的珍宝,便是高声骂一句,也舍不得。嫁到宋家,更是被呵护
备至,没有人舍得碰她半根指头。曾和宋剑秋一起闯过几回江湖,也都是华服骏
马,护从如云,往来迎送,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做梦也想不到,今天,竟只为了
想和一个郎中说句话,就被他狠狠的一记耳光打过来。
真的是太意外了,太不能相信。所以这一身武功,竟然忘了施展;所以平日
的灵巧迅捷全都找不着了影子。生生被这个男人打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可心中的
羞愤痛楚却更加强烈了百倍。
而苏吟歌一耳光打过去,便又取了银针,继续为病人扎针。直到十八针一丝
不苟一分不差地扎完,才一身是汗地抬起头来,见一旁的顾青瑶竟还站着没动,
眸中浓浓的震惊和受伤仍不曾褪去。心间猛地一疼,却并无悔意,脸色依旧十分
难看,眼中怒意仍在,面对顾青瑶厉声说道:“你只知道你自己有话要说,你知
道不知道,这位大叔被顽疾折磨的已经有十年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每夜都痛得
无法入睡,哀嚎不绝。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扎针之时,稍有错失,会有什么后果?
你只知道你自己,到底明不明白别人也有别人的痛苦,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对
你负责。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所有的人必须迁就你的一切。天下这么大,失意的
不是只有你一个,被休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谁也不能永远围在你身边,一切以
你为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责任,没有了你,明天太阳一样升起来,
别人一样要生活。你自己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连你自己都不救
你自己,还想让别人来照顾你、让你吗?”
这番话骂得声色俱厉,声音又大,医馆内外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没人能想
到,平日里一团和气的苏先生骂起人来竟这么凶,大多数人都被吓住了,医馆内
的几个病人全都噤声止息。医馆外不少人驻足而立,向这边看过来。顾青瑶被这
一番话骂得从震惊中醒过来,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比之以往被人
轻视不屑,此时的丢脸更是叫她难以忍受,不堪羞辱。她愤然扭头,冲了回去。
苏吟歌板着脸坐回原位,继续给下一个病人诊病。被他这一吓,就连病人们
喊疼叫苦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宋嫂呆站了半日,才跺足叫道:“苏先生,你太过分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你怎么就不体谅她一点儿。”
苏吟歌皱起眉头,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痛得像已经缩成了一团,却仍然只
是沉声地答道:“没有人能永远要求别人的体谅和可怜。她是个极其自尊自重的
人,但同时,她也必须学会尊重别人、体谅别人。”
宋嫂听不得他的大道理,只是叹气摇头。
苏吟歌沉住气,继续诊病问脉。手按在病人的腕脉上,不知不觉,眼前却闪
出顾青瑶雪一样白的皓腕。宋嫂总说那双手冰凉如雪,每一次听到都有一种想拉
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来暖她的冲动。现在,那双手,是不是又一次被他气得而
颤抖呢?
顾青瑶的手没有颤,
这双手非常稳定地捧着铜镜,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人。镜中那张脸,苍白如鬼,眼
神散乱若疯。什么时候,江南有名的美人——顾家的掌上明珠,竟变成了这副模
样。这一生刚强好胜,无论多少苦,都生生吞下,不肯在人前示半分弱,怎么竟
会任由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铜镜自无力的双手中滑落,却又在下一刻,被顾青瑶重新捡起,摆好。细细
再看镜中那惨白。憔悴如幽灵的人,她牵动唇角,略有勉强,却无比努力地笑了
一笑。然后站起身,自铜盆里取了凉水,直接泼到脸上。水有些冷,却同时让人
心头一清。
顾青瑶对着镜子,重新用梳子将头发一绺绺梳理整齐,甚至还别出心裁地梳
了一个弯弯如月的发誓。将柜子里自己仅有的几件衣饰钗环取出来,一件件穿好,
端端正正戴齐。
细细再看镜中的影像,犹觉虚弱不足,略略一想,站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嫂刚冲苏吟歌发了一顿火,正往里走想来安慰顾青瑶,却见顾青瑶衣饰华
美,云髻高挽,眉如画,目横波,这般窈窈窕窕地走到近前,一时间她竟被眼前
的艳光慑住,瞧呆了。
顾青瑶笑吟吟地走过来,一把挽着她的手,“宋嫂,借一吊钱给我。”换作
以往,定是提也不屑提的小钱,这一回,她却说得甚是随意。
“做什么用?”宋嫂还在发呆中。
“去买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一番。”顾青瑶一手拉着宋嫂往外走,一面笑,
“我还想活好长的日子呢,怎能就这么当了活死人。”
穿过医馆,那些唉声叹气叫苦喊痛的病人见了她,都忘了叫喊。满街的行人,
也纷纷看过来,甚至连苏吟歌也抬头望了她一眼,眸子里似乎有异彩闪动。但顾
青瑶却无法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也没空再品味自己这一番复杂的心绪,
只管拉着宋嫂一路走去。
高谈阔论,说笑尽欢,言笑无忌。一路行来,越发是眉眼盈盈,艳光四射。
再一次引来满街侧目,不过男子多迷醉,女儿多艳羡,反不见了以往的轻视嘲讽。
顾青瑶拉着宋嫂足足
逛了一整天,抱着各色脂胭水粉,七八根钗,五六双耳环,两只银子,三四块玉,
与宋嫂约好一人一半,满载而归。
宋嫂也一样笑得无比开心,这么多好东西,根本没花多少钱。那些个老板个
个在顾青瑶的绝世姿容下瞧酥了整个身子,只恨不得把货物多塞几件给顾青瑶才
好。
回到医馆时,已经是夜晚了。医馆已经关了门,苏吟歌也没在前头的店铺处。
宋嫂还在左右张望,顾青瑶却是停也不停一刻地往里走,才一打开自己的房间就
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整间房里,不知堆放了多少书、多少图,而苏吟歌就站在书堆中间。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学医,在医馆当学徒。你的工钱视你有多少长进而
定,什么时候还完了欠我的债,什么时候走人。”
顾青瑶站在原处,一时还没明白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吟歌却不再多说一句,抬腿便走了出去。对于顾青瑶的绝色丽容,他却是
连眼角也没扫一下过来,直接与她擦肩而过,直走出五六步,方才淡淡地说了一
句:“当学徒是要挽起袖子干活的,这样的打扮又误事又麻烦,明天别再这样了。
今晚就自己先看看医书吧。”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连身也没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完,闲闲地走回前头的店
铺去了。
顾青瑶站在房前好久,才慢慢举步走进房内,随手拿起一本医书,信手翻了
翻。因为过分震惊而忘记的愤怒,终于渐渐升腾而起,身子开始颤抖起来,脸色
渐渐变青,最终大叫一声:“苏吟歌。”猛回身,用尽全力,恶狠狠地把手中的
书扔了出去。
宋嫂被她这样的怒气吓得不敢说话,悄无声息地躲到一旁去了。
顾青瑶却砰然坐到床边,无声地伸手去抚自己的脸。这张脸,已经笑了一整
天,可是却也僵硬得仿佛只是别人的脸、别人的笑。一颗心,仍冷得如同冰雪。
没想到,方才怒极的一喝,反倒似叫出了满腔的委屈。难道这一大的努力强笑,
竟比不上苏吟歌几句漫不经心的挑衅?
或许真有着许多的不
甘心不情愿,不痛快不高兴,但她终究还是成了苏吟歌这小小医馆中的一名学徒。
第一天上工,她真的很听话地穿了粗布的衣裳,完全显不出身材的婀娜。乌
发随意地挽成髻,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上,多多少少也遮住了些许艳丽的容貌。
学徒是没有资格给病人看病的,所做的不过是接待病人,细听着大夫的吩咐,
帮着拿药煎药,如此而已。
说起来也并不算特别繁重和辛苦,只是天刚蒙蒙亮就被苏吟歌在外头拍门叫
醒,认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药。
等到宋嫂的粥端上桌时,雪白的粥在她眼前也变成了当归、丹参和白术,在
眼前晃来晃去。
吃过早饭,打开医馆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