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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苦,受多少气。我有多少好姐妹,嫁了人,自以为跳出了火坑,不几年,便
落得个半死不活,就连辛苦带去的家私,也给人家占了去。你们只知道怪我们这
样的女人,怎么就不去问问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说情说爱,发誓赌咒,而实际上
却叫那些爱他们的女子吃苦受罪?”
这番话说得顾青瑶做声不得,林艳如却还是妖妖艳艳地说:“我可算想开了,
看透了,从什么良,跳什么坑,做一天是一天吧。也不指望嫁谁靠谁,也不去和
哪个女人争一个丈夫。就这么过吧,吃了喝了穿了玩了,风光过,快活过。将来
也不过是和旁的姐妹一样,三十来岁,便生生病死、烂透,也不妄这人生走一场。”
她这话说得轻轻巧巧,而顾青瑶却只觉得一阵恻然,情不自禁走近过来,低
声说:“对不起!”
林艳如略一怔,被人轻视怒骂的事,她已习惯了。今见一个正经女子向自己
道歉,倒是生平首次,反不知该如何反应。愣了一会儿,才记得夸张地笑出来,
“哟,这老实人家的女儿真是好骗得很,真以为我是什么良善之辈了。我是看透
了男人,也不存那个心思,可真要碰上了好男人,我也是不放的。像苏先生这样
的,我就是出尽百宝,也必要勾引到手的。不然,哪家大夫我不能看,偏要找他。
你心里这样老实,以后叫我卖了,怕也要给我数钱。”
她说得轻佻,但此时顾青瑶字字听来,却只觉得凄恻。想要开口,却又觉得
任何安慰,对这等阅尽世情的女子都是空洞的,竟又说不出话来。只暗叹自己自
幼聪明,遍阅万卷,学的都是纸上文字,真正的人生道理,何尝懂得丝毫。
这一番感叹后,林艳如已经去得远了。
这女子也胆大,深夜长街,她孤影行去,竟还带着一路笑声。
顾青瑶遥望着她的身影远去,仍不住低低地一叹道:“我竟从来不曾想过,
原来还有另一种女子,有这种辛酸。这样的女子,竟也有可敬之处。”
“那是因为你有大心胸,即使原有成见,也愿意立刻纠正,公正地看待她们。”
夜深,月柔,苏吟歌的声音,似乎也异样得深且柔。
顾青瑶在明月下轻轻浅浅地一笑,侧首望向苏吟歌,“有大心胸的人是你,
你待她才是真正的公正无私,全无丝毫成见,只当她是普通病人。有你这样的大
夫,她生这样的病,才敢坦然地让你看到。”
苏吟歌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她是人,我是大夫,为人治病,从不理她是什
么人的。”
月色如水,清冷、怡人,空气中流动着隐隐约约的树叶清香,轻风透明而悠
长,这是一个极温柔美丽的夜晚。
顾青瑶静静地凝视这微笑的男子。明月下含笑而立的他,在夜风中,自有一
种浩然之气,竟是生平所见的无数名侠大豪所没有的。
不知为什么,她悄悄垂下眼波,轻轻地问:“你为她治病,而不理她的身份
为世人所不齿,只因她是人。你救我,助我,帮我重新生活,而不理被休女子让
天下人所笑话,也是因为我是人?”
她问的声音很轻,轻得似可以被夜风一碰就散。而长久沉默之后的回答之声,
则异样柔和,柔和得似要和这夜风融为一体。
“我把你从山上救回来,为你治病,尽量让你可以重新生活,因为你是人。
不知因何而来的叹息声,悄悄地在顾青瑶的心中响起。
夜风里,他的后一句话,轻轻柔柔地来到耳旁:“留你下来,教你医术,盼
你有成,希望你能和我一样治病救人。还有,今晚对你说这样的话,因为你是顾
青瑶!”
月亮高挂在空中,整个世界安静得连风拂过树梢发出的细微声音,都清晰无
比。
明明已是深秋,明明夜已冰寒。可是,只随便披了一件长衣在外头的顾青瑶,
却不觉得寒冷,反倒有一股暖意,悄悄地自心头漫布全身。
许多许多年以后,顾青瑶也始终记得,这男子如月下清风般柔和的声音响在
耳畔时的感觉。
“因为你是顾青瑶!”
才一推开房门,耳边
已响起宋嫂急切的问话:“是他吗?是他来了吗?”
顾青瑶心间一痛,尽量温柔地说:“不是,只是一个病人。”
“不是他?”宋嫂语气木然。
“不是他,很晚了,宋嫂,睡吧!”顾青瑶强忍着心头的悲凉,柔声劝慰。
宋嫂躺回被子里,“不是他!”眼神依旧呆滞。
“睡吧!也许过两天,他就来了。”
宋嫂没有回应,但是,在黑暗中,顾青瑶知道宋嫂不曾睡着。而她自己,也
同样无法入睡。
心中翻翻腾腾,一会儿是宋嫂苦苦等待的眼神,一会儿是林艳如肆意张狂的
媚笑。一个是平民妇人,一个是青楼女子;一个是被人拆散家庭的淳厚妇人,一
个是专坏人姻缘的狐狸精。再加上自己一个大家小姐,文武双全,博览群书的名
门闺秀,却都是一样的苦命,一样的悲凉。
这到底是谁的错?
难道真的生为女子,已是错?已是罪?
生为女子,在这人间走一遭,难道就是为了让男人伤尽一生?伤尽身心?
这世间的男子,难道都只是为了摧残女子情肠而存在吗?
心绪翻翻腾腾,直至一夜将尽,天色微明,才略略有了睡意。
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偏偏有一个男子异样温柔的声音响在梦中——“因为
你是顾青瑶!”
第六章“宋三!”站在宋家门前,顾青瑶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她
只知道,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嫂那样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你是住在苏大夫家的姑娘?”宋三衣着平凡,长相平凡,住所平凡,谈吐
也平凡。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让宋嫂日日夜夜地牵念。顾青瑶腹中
纵有万卷藏书、无数道理,也无法向她做出半点儿解劝。
“宋嫂在苏大夫那已住了这么久,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接她?”
“怎么,忍不住了,受不了了?她有能耐,当初就别吵别嚷别走啊,又没人
赶她。现在想回来了,腿长在她自己的身上,叫她自己回来就是了,没人有空去
接她。对了,让她回来后,脾气改改。要还这样,动不动撒泼使赖,就别回来了,
长长久久地留在苏大夫那高枝上,给人做帮手得了。”宋三冷着脸笑道。
顾青瑶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控制着打人的冲动,“你怎么能这样?宋
嫂是你的妻子,她现在还日日记挂你的衣食,你却……”
“我的衣食,用不着她记挂,自然有人来管,管得比她还好。”宋三嘴一撇,
“这个泼妇,平时我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她就不依不挠,现在知道怕了。我呸,
我还不稀罕她呢!要回来,可以,就依她自己给我的话,大锣大鼓地回来,亲自
给她王家姐姐斟茶道歉,我就不再计较她以前的事了。”
顾青瑶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可以用这样的言辞来污辱结发共枕
的妻子,“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你眼中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良心?”
“你还真别拿大帽子来扣我,谁说我没良心了,她当着满街人的面对我又打
又骂,我都没休了她,我这还不够有良心?天理,我犯了哪家天理?不就找了个
女人,她又没丈夫,也是心甘情愿的。王法天理,我犯了哪一条?男人找个把女
人,天经地义,从来没有人说有什么不是不该的地方。女人好妒,打骂丈夫,犯
天理王法的好像是她才对。我告诉你,我虽没读过书,七出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你别当我好欺负,逼急了,我就算不识字,央人写张休书,按个手印,让她给你
长长久久地做伴去。”宋三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管人家的家事。自己还是个
让人休了的弃妇,住在男人的医馆里头,能干净到什么地方去,还来说我没天理。”
顾青瑶已然忍无可忍,宋三骂了她,污辱了宋嫂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他连苏
吟歌也连带着一起骂了。她幼受庭训,相骂的事情做不出来,气得极了,也只骂
出一句:“畜牲!”一掌就打了过去。
宋三本来欺她是个女流之辈,口舌上十分无礼放肆,看她一掌打过来,还伸
手想去捉,顺便占些便宜。哪料得到,她却是个身怀武功的人,被这一掌推得倒
翻回屋里去,脑袋撞到了桌子脚,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顾青瑶本是含怒出手,一掌原本不能消了她心中的怨气,还想再打,可见了
鲜血也是一愣。
她是名门出身,自重身份的武者,都有不向不会武功的人出手的自律。她以
往身旁就是丫头仆从也是有武功的,而普通百姓,根本不会有触怒她的机会。难
得地失控出手打一次人,才一掌就打得人额上流血,反叫她蓄着力的第二掌挥不
出去了。
她出不得手,旁人却不肯甘休。
宋三摸到自己头上出了血,早已嘶声大叫了起来:“打人了,蛮婆娘打人了。”
这一叫,在里间的王寡妇也冲了出来,看了宋三的样子,也是尖声大叫,一
边叫一边直往门外冲,站在街心,呼天抢地:“杀人了,快来人啊,这里要杀人
了。”
顾青瑶何曾见过这等撒赖手段,虽有一身武功,却不便对普通妇人动手,一
时怔在原地。
满街的人都呼啦一下子拥过来,看到屋子里的宋三,满头满脸的血,在地上
只是打滚,半晌也不起来,也都大叫起来。
“杀人了!”
顾青瑶急忙分辩道:“我没有……”
“人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说没杀人。”王寡妇不依不饶,冲过来拖着顾青瑶,
“走,我们去见官。”
四周围的人哄然叫好。
“对,拉她去见官。”
“青天白日,这样打人,还有天理王法吗?”
“这不是苏先生家住的那个被休了的女人吗?原来这么强悍毒辣,怪不得她
丈夫不敢要她。”
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不堪。顾青瑶又是冤又是苦,又是气又是恨,百口
莫辩,还被一个女人拖着要死要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身上抹,什么道理、
学识和武功,通通用不上,只是努力说理。
“这只是误会!”
“你还说误会,你大白天找上门,指名道姓叫我的男人,你还说这是误会。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个毒女人叫来的帮手,你要打死他,索性先拿了我这条命
去吧。”王寡妇一手拖着她,一手没头没脑地往她身上打。
顾青瑶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窘迫至极。
这一番争执打闹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的人聚了里三层外三层。人群里有
人惊叫着冲了过来:“你怎么了?”一个人影飞快地冲近宋三,想要扶他起来,
“你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宋三却一反手,重重地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你这毒妇,勾结外人来谋
杀亲夫,还来装什么情义。”
宋嫂抚脸后退,满面惊愕。
顾青瑶也猛地发力,甩开王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