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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规模不大,但却是咱们县的纳税大户啊!国营大煤矿是国家的,人家的税收是直接交给国家的,跟咱县里没关系。我们才是县里的骨干呢,这两年,咱们县的……”
有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老板的慷慨陈辞,只听那个声音说道:“我们是劳动部门的煤矿安全生产调查团,你交不交税不归我们管,那是税务局的事。我们这次在全省范围内巡查,就是调查一下民营煤矿的安全情况,要摸个底,争取做到心里有数。我看,还是谈谈你们煤矿的安全管理吧。”
老板尴尬地笑了两声:“各位领导,我们煤矿的安全措施很齐全,安全教育很到位,我们的安全章程有五十多篇呢,全是白纸黑字。为了工人的安全,该想的招儿我们是都想过了。连续三年来,我们一直是县里的安全标兵,从没死过人。你——把咱们的锦旗抱过来。”接着屋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板又接着道:“大家看看,这是县里发的奖状和锦旗。三年来我们煤矿从来没出过重大安全事故,在附近这片是有口——日——日碑”这时食堂里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老板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小声嘟囔道:“日什么不好,干吗要日碑啊?日得动吗?”
刘小灵和小赵同时捂住嘴,差点儿把午饭喷出来。
屋里忽然传出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刘小灵听得出,那是师爷的声音。“皆碑,是有口皆碑。”
“对,有口皆——碑!”老板道。
还是那个曾经打断过他的声音:“真的一次事故都没有吗?”
“啊!那,那折胳膊断腿的事自然难免,煤矿吗,还能有不出事的?不过我们没死过人哪,只有死了人才能叫——重大安全事故呢,是吧?”老板拿不准了,有点儿磕绊儿。
师爷补充道:“对,没错。死了四个人以上属于特大事故。我们矿上跟重大和特大都不沾边,没出过大事。”
“是的,是的。”这个声音是第一次出现,颇有些拿腔作势。“我们县政府对煤矿的安全工作历来是非常重视的,安全工作是我们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所以历任领导都经常督促他们搞好安全工作,大会小会地说,嘴皮子都磨薄啦!每年都要到下面来搞几次调查,他们都怕我们啦!呵呵……”
食堂里传出一阵高低不一的哄笑。刘小灵和小赵同时咧了咧嘴,刘小灵又做了个要呕吐的动作。
打断老板的声音又出现了,这回声音中出现了严厉的味道:“刚才从矿区门口到办公区时这段路,我并没有下车,但我用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不少安全隐患。厂区连一个消防栓都没有,消防栓哪去了?是拿到家里当了摆设?还是根本就没有配备呀?啊?我相信,一旦我走出这个门去,随时随处就能发现一大堆问题,情况很不乐观啊,这种生产状况是很难保证工人安全的。”
老板抢着道:“绝对安全,有隐患的矿井我们都封了,人不下去,自然出不了事啊。反正咱们这里到处都是煤,再挖一个坑不就完啦。”
“你——什么文化?”声音里已经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了。
“我小学五年级——可——”老板的口气越来越局促了。
这时师爷又答腔了:“团长,我们老板可是远近闻名的能人啊,是响应国家号召,最先富起来的人。别看我们老板学历不高,可这狗子沟的人都指望我们老板活着呢。你去问问,狗子沟的一多半人指着矿上生活,没有我矿就没有狗子沟,我们煤矿的贡献别提有多大了。”
“是啊,是啊。”装腔作势的声音再次出现了。“是啊,民营企业是国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民营企业家对当地经济的贡献是不可小视的。至于安全问题吗,当然重要,当然重要,我们一定要好好督促他们,把安全工作做到位,做到家。好在,他们没出过什么重大安全事故,还是可以原谅的吗!”
刘小灵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从地上抄起块砖头,看都没看,回手就照着食堂大玻璃窗砸了过去。“哗啦”的一声,窗玻璃被打得粉碎,碎玻璃飞溅出好几米远,接着刘小灵抬腿就把窗户踹开了。这个破食堂可真不结实,在刘小灵的大力破坏下,整栋房子都晃悠了几下。
屋里“嗡”的一声炸了窝,立刻传出掀桌子,摔椅子的动静。有人高喊道:“地震啦,地震啦,快跑啊。”
刘小灵刚要从窗户跳进去,小赵使劲揪住她,然后拉着刘小灵径直跑向食堂前门。刚从墙角拐出来,刘小灵就明白了,原来屋里的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正望着食堂里发呆呢。
第四部分第二十八章 销户口(2)
老板气急败坏地大声安慰着众位领导:“不要慌吗,跑什么跑?这个房子就是塌了也砸不死人,房顶是石棉瓦的,没多大分量。”
此时小赵冲到大家面前,凛然道:“哪位是调查团的领导。”
“你是什么东西?走,走走!”老板显然没认出小赵来,他上午的注意力全在贾七一和周胖子身上了。
“我要见检查团的领导。”小赵把普通话说得极为正规,跟播音员差不多。
有位面目威严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我就是团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小灵跑到小赵前面,嚷道:“玻璃是我们砸的,就是要和你们见一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
老板这回可认出来了,他兔子一样蹿到刘小灵面前,恶狠狠地说:“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咱们的事晚上再说,别在这儿捣乱!保安!保安!”保安头双手拎着两根警棍,狂犬一样冲到老板面前。老板怒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你们的眼睛就是管吃饭的?快轰出去,轰出去。”
保安头纵身上来,刘小灵巧妙地闪身躲过保安头的撕扯,嘴里嚷道:“他们刚才是胡说,几年来矿井里出了七次重大事故,死了很多人,他们都没有上报。就在前天,矿井里发生了瓦斯爆炸,二十七个人被埋在井下。可他们把井口封了,根本不去救援。”
“这女人是疯子!她疯了她,他诬赖好人——”老板伸手又要往腰里摸,师爷拼命地拉住他。
在团长庄严目光的威视下,保安头终于溜到人群后面去了。团长盯着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胡说,他们是疯子,他们根本就不是山西人,他们想讹我的钱,他们——他们——”老板‘他们’了半天,估计是想骂人又不敢骂出口。
此时小赵郑重走到团长面前,亮出了记者证,解释道:“我是北京报社的记者,特地来山西调查狗子沟煤矿隐报重大事故真相,瞒报死亡人数的事。昨天我们赶到现场才发现,他们还存在着见死不救的事实,简直是惨绝人寰。”
此时另一个穿西装的人嘟囔道:“你北京的,凭什么管我们山西的事?”
团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梗着脖子溜到人群后面去了。
接着,小赵把这半天来的见闻,详实地叙述了一遍,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议论。最后他指着老板道:“他亲口说的,三年来出了七次有伤亡的重大事故,而且一次都没救援过。也没有上报过。”
“胡说,我根本没说,你儿子才说了呢。”老板扎着膀子连续地跳高,似乎在从事某种特定的运动项目。
“我有录音,你想听听吗?”小赵拍了拍口袋,几乎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回咱看看要销谁的户口。”
老板死死盯着师爷,师爷狠狠瞪着保安头,保安头委屈地说:“你们不就是说要注意摄像机吗?他那录音机那么小,我怎么能找到呢?”
“这个地方,要是能安全就怪了!”团长的脖子粗了一圈儿,哭笑不得地瞪着老板:“咱们山西啊!咱们山西怎么老出你这号儿的?啊?”接着他瞪着人群后的那个穿西装的家伙:“你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副县长吧,这就是你的标兵单位?这就是你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没出过事,我看他早晚要把太行山挖塌喽。”
副县长大大方方地说:“我们的工作不是十全十美的,但他们说的事还需要再调查调查。记者吗,总是惟恐天下——天下——”
刘小灵冷笑着说:“我们是惟恐天下不乱,对不对,可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会落泪吗?你有那颗落泪的心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同行的两个人已经下井去了,等他们把尸体抬上来,我看你怎么说?”
团长突然怒吼起来:“还不赶紧组织人去抢救,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老板照保安头的屁股就是一脚:“快去,带人下去。”
保安头惊恐地瞪圆了眼珠子:“你不是说,瓦斯气体还没散出来吗?我不去送死,要去你自己去。”
“你敢不听我的。”老板急了。
团长被这两个臭男人激怒了,他吼道:“放屁,三天了,瓦斯早就散光啦!快去救人。”
保安头自然知道谁的权利大。他不敢和团长争辩,凭空一招手,立刻冲过来十几个人。保安头带着大家冲向井口,边跑嘴里边喊道:“通电,赶紧通电,弄点亮儿出来。”
此时副县长悄悄走到团长面前,难过地说:“我们县在工作中有失误的地方,我接受组织的批评。可我是真没想到啊,这些小矿主简直是又可恨又狡猾,专门欺瞒基层干部,看来我们还是需要加强学习。”
老板咧着嘴,整张脸都气变形了。
团长铁青着脸连话都没说,背着手向井口走去。
此时井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保安头带去的人鸭子似的跑了回来,然后呈放射状,四散奔逃,转眼就不见了。
老板顾不得在心里咒骂副县长了,一把揪住保安头道:“怎么啦?怎么啦?难道又爆炸啦?”
“诈啦!诈啦,大巴子诈尸啦。”保安头将老板甩了个趔趄,飞也似的向外面跑去。
团长和刘小灵等人很是惊奇,立刻快步跑到井口。刘小灵看到铁条早被锯开了,井口里有不少黑影晃动着,很快一个从头到脚的黑身影出现在矿井口,目光电一样射向纷纷聚来的人群。
老板也到了,他“啊”的叫了一声:“大巴子!大巴子,我,我,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老婆,我对不起呀。”说着老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了,脑袋一个劲儿往烂泥里撞。“我,我是把你老婆关起来啦,我想等调查团的头头们一走就把她给放喽啊,我可没想把她怎么样啊?我还想多给你们家五千块呢,我可不是有意害你呀。瓦斯爆炸,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点的……”说着说着老板已经泣不成声了,青黄色的鼻涕一直流到膝盖上。
黑面人从铁条里钻出来,一脚把老板踢翻了:“人家已经告诉我了,你这个狗东西,你不救我也就算了,你还敢关我老婆?”
这时铁条中又闪出几个人影,刘小灵在人影中发现了贾七一和周胖子,他们俩驾着一个男人走出来。刘小灵迎上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贾七一满脸泪痕地说:“这就是我哥!他没死!”
刘小灵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贾七一肥硕的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真伟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