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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曦全身微微一绷,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结果就见他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给你喂饭。”低沉的嗓音中,居然带着隐隐的柔和。
这饭盒、调羹都是小篆专门去她宿舍拿的。此刻见他一只手端着她的浅绿色饭盒上,另一只手轻轻巧巧握着绿帽银色长勺,十指显得越发白皙修长。锦曦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将头坚决扭向一边:“不吃。”
韩沉看她一眼,手放了下来。
“成。”他说,“你不吃我吃。”
锦曦微愣,转头望去,就见他神色淡漠地拿起她的调羹,直接将一口饭送进了嘴里。然后瞥她一眼,低头,又是一口。
锦曦:“……随你的便。”
韩沉吃东西比较慢。锦曦闷了一会儿,瞟了过去,就见他依旧端着饭盒拿着勺,慢慢地咀嚼着。那姿态依旧是俊逸而沉静的。
“我的链子呢?”锦曦问出了昨天就想问的话,朝他伸手,“还给我!”
韩沉看着她,放下勺,手伸进病号服领口,将链子挑出来让她看到。然后又拿起勺继续吃。
锦曦:“……谁让你挂脖子上的?还给我!”
韩沉却不理会她的要求,转而淡淡地问:“这是什么链子?”
锦曦已经不想跟他扯太多这条链子的意义,胡乱回答道:“这你都不认识?是一块小陨石。还给我!”
韩沉低头,手指托起吊坠看了看,黑乎乎扭曲的花生大一团,的确像石头。看着她焦急的目光,他静了一瞬,摘下链子,在手里抛了抛,侧头看向她:“把饭吃完,链子就给你。”
锦曦:“真的?”
“嗯。”
他看她一眼,舀起一勺,重新递到她嘴边。锦曦避开他的目光,张开嘴,含住吃了。
刚嚼完咽下,第二口又送到了嘴边。
锦曦不吭声,就这么一口口吃着。而他的目光,始终灼灼停在她脸上。
很快就吃完了。
他放下饭盒,递过来张纸巾。锦曦接过来擦了,想都不想直接将纸揉成一团丢在他身上。他的神色依旧很平淡,弯腰从地上把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链子!”她立刻说。
韩沉却不答,也没有马上给链子给她,而是重新坐回床畔,双手往她身体两侧一撑,就将她整个笼罩住。
锦曦咬着下唇不说话。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叫她意外了。
“我离开几天,明天就走。去查点事。”
锦曦下意识想问他去查什么,但是忍住了。
而他望着她,那双眼叫她的心头又微微疼了起来。
“照顾好自己。”他低声说。
锦曦不吭声。他一时也没说话。
午后的阳光明亮寂静,微风轻轻拂动窗帘。他的脸俊美得如同浮雕,而两人隔得这样近,他的双臂就像圈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连带着,这个空间里的气氛,仿佛也暧昧和躁动起来。
他想吻她。
他漆黑的眼睛,微抿的薄唇,还有轻轻起伏的胸膛,仿佛都在告诉她这句话。
锦曦尽管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此刻,心却不自觉地悬到了嗓子眼。
又甘,又苦。
她发誓他如果吻下来,她就一巴掌扇过去。
然而他没有动。
只有那安静却灼人的目光,滑过她的长发、她的脸,她眉头她的眼,最后落在她的唇畔上。
静默片刻,他松手起身,站了起来:“好好休息。”
锦曦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却只觉得脸颊脖子全都滚烫一片。
明明没吻,却像被他吻了很久一样。
因为能清楚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忍耐和渴望。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她抓起枕头,尽管不能太用力,还是笔直地砸向了他:“项链还我!你刚才答应的。”
韩沉一把就抓住了枕头,看她一眼,丢在床尾。
“哄你的。”他轻描淡写地答,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锦曦:“……韩沉你混蛋!”
——
韩沉招惹得干脆,走得也干脆。留下锦曦一人,望着已经空荡荡的门口,望着陡然静下来的房间。脑子里几乎不受控制的,反复想着他刚才的一举一动,他的眉梢眼角,还有他指间唇畔的气息。
苦涩和甜蜜,就像纠葛的藤蔓,在心中缠绕蔓延。
韩沉,你可知道?我根本问不出,你选未婚妻,还是选我这样的话。
我不愿被挑选,我也绝不会问。我更不想逼着你下决定给承诺。
可是韩沉,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就好像,你爱的人是我一样。
——
次日一早,冷面就将韩沉的路虎开到了医院楼下。
韩沉换上了黑色夹克和休闲裤,左腿还缠着绷带。从冷面手里接过车钥匙,扶着车门就坐了进去。
冷面将一个手提袋扔在副驾上。里面装着为他准备的简单换洗衣物、地图、白锦曦所有相关资料、矿泉水,以及他这几天要吃的药。其中还有一瓶,是防止他脚伤发作预备的止疼药。
“去几天?”冷面问。
韩沉发动车子,答:“三四天吧。”看他一眼:“照看好白锦曦。”
冷面依旧不多问,点头。
韩沉的车很快驶出了医院大门,冷面也打了个车,返回警局。
而相距百余米的住院部楼下,一身白裙的辛佳,怔怔站在走廊一角,望着韩沉的车远去,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望向楼上锦曦所在病房的窗户,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和静漠。
第四十六章模糊的你(一)
十月的南方小镇,已经有了萧瑟的秋意。江畔长街旁,是一排新旧参差的楼房,时不时有车辆和行人经过。
韩沉将车停在路旁,抬头望去。
红山县,阜阳巷,17号。
白锦曦幼时的居住地。
这是一幢三层簇新的小洋房,门口还开了个小卖部。韩沉过去买了包烟,就跟老板娘攀谈起来:“跟您打听个人,我有个朋友,叫白锦曦,她以前是不是住在这里?”
老板娘是个四十余岁的和善妇女,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啊,没听说过。”
“那您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板娘笑了笑:“有三、四年啦。你朋友什么时候住在这边?”
“她小时候住这儿,后来搬走了。算起来有十几年了。”韩沉淡笑答。
老板娘轻轻一拍桌面:“那就对了。几年前这儿地皮被人买了,拆迁过。你瞧,我们买的就是开放商新建的楼房。原来的老住户,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哦。”韩沉静了静,又问,“那知道当时买地皮拆迁的人是谁吗?”
他这么问,老板娘愣了一下。但看他容颜端正,眼神专注,于是下意识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当时听说啊,这儿的地皮倒手过好几次,最后才到了本地一个开发商手里。”
从小卖部出来后,韩沉站在路旁,往长街两头眺望了一会儿。
最后目光落向街头拐角,一家看着有些年头的小饭馆。
还没到中午,简陋却香气扑鼻的饭馆里,没有一桌客人。只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门口摘青菜。
韩沉走到她身旁,微微弯腰:“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人。”
老太太抬头看着他:“小伙子,你要打听谁啊?”
“您认不认识白锦曦?我是她朋友。”
老太太想了想:“哦……是以前住在东头的小曦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家都搬走很久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韩沉笑了笑,答:“跟她有几年没联系了,就记得她提过老家在这里,今天正好路过,就过来找一找。”
老太太笑了,拉了把椅子给他:“小伙子,坐。你找错地方啦。她家搬走都有十年了吧。不过我记得几年前,她还回来过一次,拉着我聊了半天呢。”
韩沉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注视着老太:“那您记得她是哪年回来的?”
老太想了想,叹了口气:“10年底,就是她家出事那年。这孩子也是可怜,爸妈都不在了。以前的事也记不住了。”她又慈爱地笑了笑:“不过她出去读书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到底是去了大城市,越变越漂亮了。”
韩沉沉默了一会儿,问:“您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吗?”
老太摇头:“那哪里有啊。”笑看着韩沉:“小伙子,你是想追她吧?都找到这儿了,还真有心啊。”
韩沉笑笑。
“她还有什么亲人吗?”
老太思索一阵,答:“她爸那边没什么亲戚了。她妈那边,以前听说还有个姐姐,不过不在K省,听说前几年也死了。唉,小曦这丫头,也是挺可怜的,现在也算是举目无亲了。”
有客人进店了,老太太也忙碌起来。
韩沉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碗老太太推荐的招牌米粉。
望着店门口的灶炉烟气缭绕,还有面前已经被磨亮的老旧木桌,他自然而然就想起对这种街头小吃百般推崇的白锦曦。
“……在一家路边摊买的,特别好吃。”讲这些话时,她那清澈的大眼睛比电灯还亮。
想到这里,韩沉慢慢笑了。拿起手机,翻到她的号码,注视了几秒钟,打了过去。
——
白锦曦已经可以坐起了,正在小桌前用饭。
饭盒还是昨天的饭盒,饭勺还是昨天的饭勺。一口又一口,感觉总是怪怪的。
有的男人的存在感和气场是强大的。他用过一次的饭勺,她含在嘴里,总觉得沾染了他的某种气息。脑子里时不时浮现他昨天拿着这勺吃饭的样子。
烦躁。
偏偏查房的几个护士,还在门口聊起了韩沉。
也是。白锦曦酸酸地想,他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应该都很有女人缘。前几天她还听刑警们八卦过,说这几年岚市公检法系统,倒在韩沉的黑夹克下的警花法花们,少说都有一打。
他却一直无动于衷。
直至……
白锦曦用勺狠狠地戳了几下米饭。
那头,年轻护士们还在聊着。
“那个刑警,听说还是破了这次大案的主力呢。”
“那么年轻啊,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呢。长得真帅!”
这话让护士们都笑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主任肯批吗?”
“不批啊!自个儿不打招呼直接就走了。说是要查案,还非让住院部给开了止疼药。”
“太man了!”有人感叹。
……
止疼药?
锦曦又用勺在米饭上戳了个洞。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床畔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脚踏两条船的无耻韩混蛋”。
锦曦看着手机,静默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她不说话。
“喂。”电话里传来他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干什么?”
锦曦:“没干什么。”
那头的韩沉,听到她挺冲挺冷的这句话,脑海里却浮现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样子。心口微微一软,拿着手机笑了,低下头,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今天好些了?”
锦曦直接没答,不搭理他。
韩沉也不在意,不急不缓地交代:“不要乱下床,有事交代他们去办。”
锦曦还是不说话。
韩沉也沉默下来。他望着不远处,阳光下缓缓流动的江面。耳畔,是她细弱的呼吸声。
好像这样,他已足够。
锦曦见他不说话了,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于是再度冷声开口:“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
“想你。”他轻声说。
锦曦只感觉心脏部位像是被人重重握了一下。
那是韩沉的手,在撷取她的心。
放下电话,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脸颊很烫。拿起手机,又放下。一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