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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姚显过世,官员且不论,所有的皇子是都来过的,还有文宣王及王妃,也亲自上门吊唁过。天武帝会来,姚家人并不意外,毕竟老皇帝跟姚显关系不凡。只是姚家人也因此而担心,生怕因为姚显的过世让天武帝太过悲伤,伤到皇上龙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担心又能怎么办?出了这么大的事,谁又能拦得住天武帝?老皇帝跟章远都翻脸了,说要是不让他出宫,就还把章远送到罪奴司去,还指着玄天风的鼻子问他有没有人情,问他知不知道姚显是什么人。
玄天风当然知道姚显是什么人,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姚府来了。玄天冥不在,凤羽珩不在,他想替那二人尽一份孝道,于是,监国皇子亲自为姚显披麻戴孝,在灵前守了一夜。所以,他反驳不了天武帝的话,只好陪着再一起来。
皇上驾到,皇子驾到,百姓们跪地回避,姚家所有人也都赶出来迎接。天武帝看都没看他们,跌跌撞撞地就往姚显的灵堂就跑了去。可到了灵堂前,直对着那口棺木,却又不敢再往前挪步了,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直盯盯地瞅着。
所有皇子都陪着一并站在院中,章远离得最近,他小声跟天武帝说了句:“皇上,进去看看吧!您不是说要给姚大人上柱香吗?”
“上什么香?给谁上香?”老皇帝突然就变了卦,“小远子你瞎说什么呢?老姚头儿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他上香?”说完,又看向姚靖军,“你是姚家的大小子吧?还愣着干什么,把你爹叫出来啊!朕是来找他喝酒的。大年初一朕办宫宴,请他去他都不去,太不给朕面子了,今儿朕得把这个面子给讨回来,不把老姚头儿给喝趴下不算完。赶紧的,快去叫人。”
这番话说得在场人都愣了,可发愣的同时又泛起心酸。谁都知道老皇帝跟姚显关系好,他们曾设想过面对姚显的死亡,天武帝各种各样的反应,甚至天武帝决定出宫后,章远悄悄的通知太医都在后头跟着了,眼下就站在姚府外头,准备着一旦里头出事就赶紧冲进来救人。
可没想到,天武帝的反应竟是如此特别,他不悲痛,也不闹,更没有伤心欲绝,他只是不承认姚显的死亡,幻想着姚显还在人世,就像往常那样,他一来,就要大呼小喝地叫姚显陪他喝酒。
玄天风说:“悲痛到了极点,就是将致痛之事彻底的忽略。父皇有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让姚神医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么对于他来说,姚神医就一直是活着的。”他对姚靖军说:“拿一壶酒来吧!父皇想喝,就让他喝一次。”
姚靖军见玄天风发了话,便赶紧去拿酒,再回来时,就见老皇帝已经走到灵堂里头,搬了把椅子坐在棺木前,正对着棺木大声说话。天武帝说:“老姚头儿啊!你这脾气怎么就那么倔呢?上回朕不就是说你酒量不如朕么?不就是说你老了老了脾气没有以前好了么,你怎么就记仇呢?朕都亲自上门来了,你居然躲着不见朕,你看你这脾气,还怪朕说你?老姚头儿啊!别闹别扭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喝几年呢?快点儿出来陪陪朕,朕出宫一趟不容易,小远子见天儿地看着朕不让出宫,那几个臭小子也是不省心,胳膊肘往外拐,没一个听朕的话。朕今儿可是跟他们斗智斗勇才能出得来的啊!你要错过这次机会,朕下次上门儿可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他说着,还伸手去拍了拍面前的那口棺木,发出了砰砰的声响。“老姚头儿啊!你这屋子还关门,这门还挺厚实,朕推了半天都没推开。我跟你说,这也就是朕老了,这要是搁在当年,你关门也没用,朕抬起一脚就能把你那门给踹开。行了行了,赶紧出来,别闹了啊!老姚头!老姚头!”
天武帝终于有了相对激烈的反应,他站起来,向棺木靠近,抬手砰砰地棺木上抬,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响,口中也不停地喊着姚显的名字,动静越来越大。
终于,手拍麻了,嗓子喊哑了,可棺木还是棺木,纹丝未动。
天武帝停了下来,看看自己震红的手,再看看边上站着的那些人,他问人们:“你们怎么就干看着?不帮帮朕?就眼睁睁瞅着朕一个人在这儿折腾?”
章远抹了一把眼泪,小太监眼眶子浅,最看不得这场面,更看不得天武帝受罪。他上前一步大声道:“姚大人已经过世了,他不能再出来陪皇上您喝酒了,别拍了,别喊了,上柱香咱们回宫吧!皇上,奴才害怕了,您别再这样了。”
“胡说!”天武帝大怒,“小远子,这些年朕是不是太宠着你了?你平时欺负欺负朕也就算了,可你怎么能咒老姚头儿呢?他跟朕关系是好,可朕也没因为跟他好就亏待你啊!你至于么?赶紧把你那些话收回去,帮着朕把姚显给叫出来,只要能把他叫出来,朕回去重重有赏。你不是相中了昭合殿里的那只翡翠貔貅么?回去就拿走,朕赏你了。”
“我要那破玩意干啥?”章远也急了,顾不得还有许多外人在,平日里跟老皇帝两人私下里的相处模式又打了开,冲着天武帝喊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你看看这一府的白幡,看看外头那些来吊唁的人吧!别骗自己,接受现实好吗?要不你往棺木里头看看,姚大人就躺在那里呢!你怎么不看一眼呢?你看啊!看了就知道了!”
天武帝不敢看,他就听着章远一句一句地说,却始终不敢往那大开的棺木里头看上一眼。到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他还嘴硬地说:“那就是睡着了,谁不睡觉啊!”
没有人能说得动天武帝,六皇子玄天风接过姚靖军拿来的酒,亲自递到天武帝面前,轻轻地说:“父皇不是来找姚大人喝酒的么!酒拿来了,就别管姚大人出不出来,你们两个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喝也行。谁还没有点脾气呢?姚大人生气了,您就哄哄,这次哄不好下次再来,您都哄了云母妃这么多年,还差再哄一个姚神医么?”
天武帝愣了愣,看着玄天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说得似乎也有道理。还是朕的风儿有学问,话都说得招人爱听。可这次哄不好,下次你们还能让朕出宫吗?”
“能。”玄天风点点头,跟他保证道:“只要您想出宫就跟儿臣说,儿臣陪着您一块儿来,可好?”
天武帝点头,“好。”然后接过玄天风手里的酒壶,对着壶嘴儿就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老姚头儿啊!”喝完一口,又冲着棺木道:“朕先喝了,你自己在里边儿也喝吧!朕知道你也馋酒,平时一喝酒阿珩那丫头就拦着,总不让多喝,今儿她不在,咱俩多喝点儿。来,干!”他将酒壶一举,撞了棺木一下,又自顾地喝了起来。
这一喝,就从头午喝到了傍晚。章远在外头台阶上坐着,不住地抹眼泪。老皇帝一天比一天老,一天比一天糊涂,他以前总骗自己说皇帝都是万岁的,就算不能真的万岁,至少也能长命百岁。天武帝的命还长着呢!
可现在姚显死了,他突然就觉得很害怕,也突然就明白很多事还真的不能想得太过美好。万岁是一个美好的愿望,长命百岁又何偿不是呢?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身上烙下不少的病根儿,后来在位几十年,又日理万机费尽心血,这样的人你真能指望他长命百岁?
一想到这儿,小太监的眼泪就不停地流,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老皇帝也驾鹤西去了,他该怎么办?打小还不懂事的时候就被家里人送去净了身,然后进宫做太监。头几年就跟在老太监身后当徒弟,那罪可是没白遭。挨了一刀的人身子下面总是不利索,特别是刚净身的头些年,经常晚上会疼醒。那时候可没有人管他们,小太监成活率并不高,很多人受不了折磨又没人给好药,一来二去的就送了命。
他命大,活了下来,又运气好,认了天武帝身边儿的大太监当师父。后来,他师父到御王府去了,本是想带着他走的,就因为天武帝一句话,说他挺机灵,留着解闷也好,他这才在宫中留了下来。从那时起,他就见天儿的跟在天武帝身边儿,就像个跟屁虫,走到哪都能看到他。
他那时候才五岁,从五岁到现在,十多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世上会没有了天武帝。可是现在,现实就摆在眼前,他知道,总有一天老皇帝会先他一步而去的,到时,他就会像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往后再无依无靠。
章远回头去看,老皇帝还在那边儿喝酒呢,一边喝一边跟姚显说话,一句一句的,说得所有人的鼻子都阵阵发酸。六皇子就在边上陪着,时不时地说几句话,到是平缓了老皇帝的情绪。可就在这时,突然的府门外传来一声大喊,让所有人都惊了起来,门外喊道——“云妃娘娘到!”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202章 你到底有没有想到过我?
云妃来吊唁姚显,在姚显过世后的第五日。她不会承认自己前五日没来,是因为也不愿接受姚显已经离世的事实。这消息对她来说就像是天塌地陷般的噩耗,以至于最初的几日她都认为整座淳王府的人都在骗她,都在跟她开玩笑。她罚了好几个下人,想堵住人们的口,可事实到底就是事实,折腾了五日,云翩翩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一身白衣来到姚府,从宫车上下来时,百姓们跪地相迎,看到这样打扮的云妃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可不是普通的白衣啊!是孝服,是只有子女小辈们才穿得的孝服。云妃是皇妃,为何她要穿这么一衣来吊唁姚显?
云妃就在人们的疑惑与猜测中走到姚显的灵前,看都没看坐在棺木边上的天武帝,也没接姚靖军手里的香烛,就直接对着棺木与牌位跪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姚显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磕得连姚家人都懵了,皇妃给百姓磕头,这于规矩不符啊!别说姚显现在连太医之职都不担,就是个普通百姓,就算姚显是云妃的亲爹,只要她还是皇妃,这头也是磕不得的。
可云妃就磕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天武帝的面,就给姚显把这三个头磕了。然后也不解释,接过香烛又拜了三拜,这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有细心的人发现,云妃在磕头的过程中,身体是微微颤抖着的,仿佛忍着巨大的悲恸,那感觉就跟姚家人面对姚显的离世一样,完全看不出其实就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
但是章远明白,天武帝也明白,他们两个都知道云妃这是为何,更知道云妃一身孝服前来,那是真心地把自己当成姚显的女儿,来为父亲送丧的。
天武帝想跟云妃说说话,可是嘴巴刚张开,话都还不等往外说呢,云妃却已经吊唁完毕转过身去,看样子是要走。他急了,站起身追了两步,正好听到云妃在问姚靖军:“姚伯伯下葬定在哪日?”
姚靖军回答她:“停灵九日,父亲的棺柩就要送回城外三十里处的祖坟。”
云妃点点头,“到那天本宫会早些过来,与你们一起送姚伯伯一程。”
姚靖军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娘娘,您是皇妃,为家父送葬于理不合。”
云妃摇头道:“不碍,哪来的那些个规则。更何况于我来说,他是父亲。”她说完,再不看姚靖军,径直就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然后转回身来,看向踉跄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天武帝,冷冷地说了句:“不走还赖在这儿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天武帝听了这话也不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