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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我知妹妹不愿,那日……我看见龙葵夫人打了你……”
妫姜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大眼似乎探究地望向了莘奴。莘奴以为她是在尴尬,连忙开解道:”她既然是你姐姐,难免有一时情急之时,你与姜云君的牵涉这么深,又不得解脱,她替你的姻缘发急也是再所难免的,你不必因为被我撞见而困窘。”
妫姜只定定地看着她,又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身边的女子中,也只有你才真正像我的姐姐,所以将来你如何骂我,我也心甘情愿地领受之……”
莘奴轻笑道:“我干嘛要骂你?你这整日里端雅得宜的模样,叫人心生爱慕都来不及,又如何生出怨恨之心?我常饮恨自己是女儿,不然定然要与姜云君一争高下娶你为妻。我自幼也无姊妹,你和姬莹便如我的亲妹妹一般,你若有心事,但说无妨,我自当尽力帮你。”
妫姜放下了手炉,被手炉温热了许久却依然有些微凉的手,轻轻地摸着莘奴的脸庞:“我生平无憾之事有两样,一个便是与姜云君相知相爱,知道了世间的男女真情该是如何。另一样便是当初入了鬼谷,与你相识,知道了姐妹情谊该是如何。然则两厢同等沉重,却不知要如何取舍……姐姐,你为何总是这般叫人心疼,我……总是不忍见你落泪……”
妫姜今日说话,总有种隐没在了云端之感,若隐若现的叫人猜不透意思。
在说完这些后,她也不待莘奴发问,便重新端起了手炉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叨扰,要先离去了。”
说完便被身旁的婢女搀扶起来,披上冬衣准备出去。莘奴虽然挽留她想要与她彻夜倾谈,可见妫姜去意已定,便也披了冬衣去门口送她。
当到回廊时,因为回廊狭窄,妫姜脚步走得略急,是以被她牵着手的莘奴也走得有些急促,一时倒是将身后众多的婢女甩开了几步。
就在绕过一道屏风时,妫姜猛地一回身,冲着莘奴小声问道:“你可知龙葵也是一味药材?”
只这一会的功夫,身后便有几名妫姜的婢女赶了过来,目光炯炯地望着莘奴莫名其妙的脸。而妫姜则若无其事地继续拉着莘奴往前走。
莘奴听得糊涂,开口道:“妹妹当知我对药材知道的不深,如何又来考我?”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妫姜登上了马车,微微笑道:“我不日便要入京了,就此与姬别过,还望闲暇时多看些医书,总是大有裨益的。”
莘奴看着那马车走远,消失在暮夜的迷障里,莘奴望着妫姜的马车被雾气包围消失的情形,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深知妫姜,她绝对不是个说废话之人。那么她提醒“龙葵”是药材的那一句究竟是有何深意?
回去后,她命人从王诩的书房里取来了几卷记录药材的典籍,就着床榻便的青铜鹤灯细细地查看。
在连续翻看了几卷后,终于发现了关于“龙葵”的记述。这种在路旁随处可见的植物,它的果实黑圆,莘奴小时也经常在山上采摘入口,少食用些倒也是治病的好手,不过需要郎中精心调配用量。
而它的叶子,却是毒性极强的。若是不小心当做了其他野菜误服,轻则呕吐腹泻头痛气虚,重则会让人抽搐错乱而亡。
看到这,莘奴不禁心内一沉,妫姜突然开口要自己查找这一味“龙葵”,可是暗示着那位尊贵的周王室夫人是良药,还是有毒的?
这般一想,竟是一夜的失眠。
冬至已过。按照俗礼,冬至后的半个月期间乃是斋戒后的开斋之时。贵人间的宴饮不断,而龙葵夫人也发出了请柬,广邀城中的士卿前往。王诩自然也在其中。
当听闻这事时,莘奴心内一沉。现在她再听到龙葵夫人,却不是因为嫉妒,实在是因为那妫姜一句似是而非的暗示而心生疑窦。
可是又不能因为妫姜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开口劝阻着王诩前往。不然一准又要被他认定自己乃是醋海生波,又嫉妒起那位才貌出众的师姐来。一时间心内便有些踌躇。
最后干脆蒙上大被装病,只赖着床榻上抓着王诩的手腕不让他走。
王诩看着冷清,却一向拿这女子顽劣耍赖的样子失了主张,一时也不忍心甩了她的手,只一句句的“乖奴儿,我会早些回来”的诱哄着。
子虎等在门外,听着里面那平日清冷的声音一声声地诱哄着,实在是有些听不得,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与同在一旁等候的白圭道:“君还说这女子乃是凤雏?观这屋内的情形,若家主是君王,这不通晓事理的女人便是祸国的红颜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喵~~狂仔木有虾米事,就是大雨顶层漏水,淹了办公桌,带来了混乱的一天而已~~向南方划船的小伙伴致敬,话说现在南北天气都很错乱啊 老天爷 你是肿么了
第143章
子虎的这番评判是得不到回应的,白圭这等人精哪里会妄言?不过也是频频看着院子里的日冕,略显焦躁的模样。
今日龙葵夫人的这场宴会并非寻常的吃吃喝喝,魏秦两国达成了和书,公子嬴驷归国在即,这也是为公子践行。
另外龙葵还邀请了魏国的太子姬嗣出席。这姬嗣乃是魏国未来的国君,若是恩师能与他同席畅饮,对于未来重新在魏国布局是大有裨益的。所以今日这场宴会很是重要。
王诩在耐心地劝慰了一会,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在验看了她脉搏平稳后,复又松手,捏着她的脸蛋道:“怎么又这么顽皮?可是在装病?我都说了与那龙葵并无其他,你怎么又在闹?”
眼看着装病是逃不过王诩的眼,莘奴干脆起身,正色道:“今日我晨起便眼皮直跳,乃是不祥的征兆,我不想你去。”
王诩却已经甩开了她的手,淡淡道:“你若是乖顺些,这几日我事忙,没有同你睡,听婢女说,你前几日整夜翻看书简,睡觉也不甚踏实,若不整日里熬夜看书,自然就不会眼皮跳了。”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莘奴知道,在这男人的心里有鹏程宏图,自然是一时阻拦不住的。而妫姜的那一句又实在是没头没脑,她就算妄言出来,只怕也是白白让王诩认为她妒意太盛罢了。一时无法,只能看着王诩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如今在莘奴在邺城将养出来的家主气息已经所剩不多。王诩捏握稳妥了她的心后,天生的掌控之感便又回来了,她身旁的仆役们也是会见风使舵的,事事都要向男家主禀报了才稳妥。而莘奴也因为怀孕,身子日渐乏累而懒理这些,但是心内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从父母去世后,她便一直仰仗着王诩过活,可是心内一直缺乏落地的安稳之感。直到她脱离了王诩,在邺城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后,才算是有了安稳度日的从容。可是这难得获得的从容如今到了大梁来时又是渐渐地分崩离析,失去了大半。
莘奴并不想如此,可是在王诩的强势之前,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今日这一事,更让莘奴深刻认识到在王诩的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在鬼谷里贪玩顽劣的少女。既然阻拦不住他,莫不如自己也前去参加,倒是要看看那龙葵夫人的宴会有何名堂。
既然这么想定,莘奴就连忙起身,吩咐侍女为她准备礼服,收拾打扮之后,便起身到了门口,可是王诩早已经离去了。莘奴命人备好了马车,待马车起行之后,她才想到自己并无请柬,如何参加宴会还是个问题。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龙葵夫人的驿馆之前,因为她身为周天子夫人,礼遇自然高于其他的贵宾。车门前停放的车马甚多,看着图腾徽章都是显赫的士卿之家。
莘奴下了马车,想着如何叫仆役去唤门,却突然发现一熟人立在了门前。
“姬怎么独自前来?”那立在门前的正是护送龙葵夫人来到大梁是廉伊。
因为一早便看见王诩带着随从前来了,廉伊十分诧异莘奴会在这时候独自前来,立刻变迎了上去。
莘奴眼望廉伊,突然心生疑窦道:“当初在邺城外见你护送龙葵夫人,实在不知为何要由你护送天子夫人?”
廉伊不慌不忙地道:“只因为龙葵夫人周游至赵,所以赵王命我护送她至梁。”
莘奴没有说话,她原先只以为龙葵只是个喜好游山玩水的奇女子。可是如今天子式微,就算是在诸侯面前也难保有应有的威严,更何况她身为一个侧夫人,更是没有什么余威。
可是廉伊作为被赵王重视的悍将,却亲自无怨无悔地送着一位天子的妾室,这本是就是很不平常的……
正当她心思凌乱地胡想着时,廉伊迟疑了下道:“此时里面已经开席,若是姬贸然前往,乃是赴宴迟到,会被众人侧目,实在是失礼,不若从旁门入,待得丝乐奏响时,再入席也不迟……”
莘奴摇了摇头,她见着驿站门前车马繁多的样子,心内也略略松缓了一口气,这般隆重的场合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自己到底是怀孕的发傻,因为妫姜一句没有头脑的话而疑神疑鬼。
于是便婉言谢绝了廉伊为她开侧门的好意,只想回转到马车上。
可是走了几步时,廉伊却适时言道:“姬不入内也好…… 有些事还是不知为妙……”
莘奴顿住了脚步,美目微瞪道:“你……这是何意?”
廉伊定定地望着她,坦然道:“姬当配能奉姬若珍宝之人,王诩不配!”
莘奴见廉伊又旧病复燃,当下转身便要走。可是廉伊的声音却是止不住的:“我这护送夫人的一路,倒是听到不少旧事。听夫人身边的老仆言,王诩当年为阻止龙葵夫人嫁入周王室,在雪地里徒步行走了一天一夜,双脚冻出了寒疮,你觉得依着他的性情,在他的眼中,龙葵夫人会只是师姐而已嘛?别人可能不知,可我见到龙葵夫人的那一刻便觉得莫名的眼熟,再听闻这件旧事,立刻便全懂了!姬在王诩的眼里,不过是他当年痛失的师姐的替身罢了!”
莘奴连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只觉得浑身微微发颤。
她清楚地记得,有一年王诩云游出去,足足有一年未归,待得回来时,正逢冬季,双足都是严重的冻伤,那时她看着心疼,还亲自求了父亲请来郎中替王诩医治。只是问他为何会双脚冻成这般,他却紧紧地闭唇不言,而且那几个月了,他似乎连正眼都未看她一眼,较于往常更加的冰冷疏离。
那时莘奴记忆当中最为难熬的寒冬,只因为那个少年不肯对她露出半分的微笑。
似乎也是从那时起,少年管教起她的日常礼节更加的严谨苛刻,每一颦每一笑都有苛刻而细致的要求……
若说先前的疑窦被莘奴强自按压了下来,而现在这疑窦却如浇灌了肥水一般,萌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陈年旧事的一一对照中,莘奴突然明白,也许王诩并没说谎,如今他是真的不喜欢龙葵夫人的了。
他爱的,一直是年少时珍藏在心内的完美的影子,而如今这影子在自己的身上得以延续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日子工作超忙,中午凑空敲了点,晚上若是有时间再补一更啊~~~呜呜,妈咪评价我一天连吃饭拉屎的时间都木有
第144章 底144章
那日王诩是全须全尾的回来的。那位龙葵夫人并无甚举动。
莘奴命侍女打来了热水,给有些微酣的王诩泡脚。
曾经难看的冻疮在这双经年保养的双脚上已经很难看出痕迹了。常年不事生产,让男子的这双足看上去有如玉雕一般,也难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