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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没过多久,周家人便陆续回来了。
尽管已经有段时日不曾见过胖喵了,可事实上除了俩新媳妇儿外,周家其他人都跟胖喵很熟悉。当然,这个熟悉指的是眼熟,整个周家,胖喵只喜欢周芸芸和周家阿奶。
这不,见周家其他人回来,胖喵连个眼神都没给,一副傲娇的小模样。等一看到周家阿奶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胖喵一下子跳起来跃到了周家阿奶跟前,扭着脖子呜呜的撒娇。
周家阿奶满脸的喜色:“哟,我的乖孙儿回来了?哟,这是带媳妇儿回家了?瞧瞧我的乖孙儿,就是比那几个没用的东西厉害,媳妇儿都是自个儿带回来的,真能耐!”
那几个没用的东西……周家大伯三兄弟,并下面一溜儿的小子们皆是满脸的无奈,倒是二山子见自家媳妇儿一脸的惨白,赶紧上前安抚。
而这时,胖喵已经把周家阿奶带到了死透了的野猪边上,一面拿脑袋朝周家阿奶拱了拱,一面又咧着嘴去凶大山子等人,大山等人赶紧避开,还格外嫌弃的道:“我知道这是给阿奶的,给了阿奶回头不一样叫我们吃?”
胖喵才不理他,它只牢记周芸芸说过的话,打来的猎物都给周家阿奶,只能给阿奶。
“乖,阿奶的好乖孙。”比起其他人的嫌弃,周家阿奶是满脸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只是刚夸完了胖喵,她一扭头就凶大山子,“傻不愣登的站着作甚?还不快点儿去生火烧水!吃吃吃,就知道吃,倒是赶紧收拾干净呢!”
阿奶发话了,哪个敢不从?
留下一人把牛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原是想着将牛送回了旁边的牲口棚里,可虽说周家的牛已经习惯了胖喵,无奈今个儿还多添了一只胖喵媳妇儿,牛们看起来颇有些不安,也只能先将它们送到三囡的地盘上,跟家猪作伴去了。
其他人自然也忙活起来,生火烧水,先帮胖喵俩口子洗个澡,再拿干净的白巾子擦干净身子,还要将已经死透了的野猪剥皮开膛,光收拾干净可不行,因着如今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了,得赶紧熏上,万一回头馊了,周家阿奶能怼死他们。
等这些活儿全部忙完了,也已经到了夜半时分,这时周家其他人才吃上了迟来的饭菜。
……野猪肉很好吃,但还是有点儿不开心。
周芸芸倒是开心坏了,虽说她也明白大青山对于胖喵而言就是家,以它的能耐,就算碰上虎狼也有一拼之力,压根就不用担心。可话是这么说的,眼瞅着半拉月没见到了,周芸芸还是怪想念的,匆匆扒拉了一口饭,一人一宠腻歪个没完。
一旁胖喵媳妇儿蜷在地上,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望着周芸芸和胖喵,半晌后,打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哈欠,蜷着身子睡了。
也是到了这会儿,胖喵才离开周芸芸,走过去紧挨着媳妇儿趴下,还时不时的凑过去嗅一嗅,用舌头舔了舔媳妇儿的毛发。
这冬日里,胖喵都是跟着周芸芸进屋睡的,屋里有一张属于胖喵的小床,当然其实也就是一个地铺。不过,如今天气逐渐转热了,胖喵看起来也更喜欢趴在廊下睡觉,左右周芸芸房门前那块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倒也无妨。
不过,周芸芸还是略有些担心的,回屋将胖喵的铺盖取出来放在廊下铺好。见她这般,胖喵忙用脑袋将媳妇儿鼓捣醒,小两口挪到了铺盖上,头挨着头身子贴着身子趴下睡觉了。
对于胖喵的回归……准确的说,应该是胖猫带着媳妇儿回家一事,周家其他人接受良好。也是,胖喵来周家都两年了,虽说它素日里不爱理会除却周芸芸和周家阿奶以外的人,可到底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周家哪个人没吃过胖喵带回来的猎物?甚至在那年寒冬里,想吃口好的,只能眼巴巴的期待着胖猫能猎回些东西,哪怕仅仅是一只没啥肉的野鸡。
到了今时今日,家里的条件好了,周家阿奶虽抠门,却也不至于在吃食上头小气,饶是如此,有白得的野猪肉也是一件极美的事儿。
全家人都挺高兴的,只除了先前被吓到的秀娘。
秀娘当时是真的被吓蒙了,要知道,杨柳村和杨树村虽离得极近,可到底相隔了一段路,尤其离大青山山脚略远。像那一年闹狼灾,他们那头听是听说了,却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因村里从未出现过野兽的身影。
然而,这才嫁人不久,就冷不丁的看到两头野兽进了门,秀娘这心是砰砰直跳,一整晚都缩在她男人身后,连肉都吃不香了。
二山一脸的无奈,只得早早的把她送回房间,叫她老实待着,心下却在发愁明个儿他出摊了该咋办。
不想,二山还没琢磨出法子来,他娘却是逮着了机会,打算趁她心绪不定的时候,先把银子哄到手,眼巴巴的瞅着二山去堂屋帮着收拾东西了,她赶紧一个闪身溜进了秀娘屋里。
这会儿,秀娘正点了油灯,拿出今个儿下半晌还没完成的一个抱枕缝着。
“这啥玩意儿?”大伯娘瞅了两眼就放弃了,赶紧说正事儿,“银子呢?你大嫂都给我了,只你这般抠门,非要自个儿捏着不可。你知不知道三山子念书多费钱?笔墨又快用完了,你赶紧拿银子,我好抽空再往镇上去一趟。你也别心疼,回头等三山子考上秀才当了大官,有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秀娘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大伯娘又说了两句,秀娘索性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篮筐里一甩,拧个身直接扑在了炕上,脸朝下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这是干啥?!”大伯娘气到了,“我说你甚么了?不就是叫你供着小叔子念书做学问吗?这要是用你的嫁妆,或是你赚来的钱,委屈一下也就算了,那本来就是老周家的钱!”
“王秀!”
“你给我起来,死丫头你越来越能耐了,以为自己还是王家那个娇气的小丫头?你已经嫁人了,是我老周家的人,别给我玩在家时的那一套!怎么着?真指望我瞅着你哭两声就心软了?拿银子出来!”
秀娘才不管她说甚么,只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嘤的哭得起劲儿,完全是一副受尽了委屈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媳妇儿模样。
二山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当下,他的脸就沉了下来:“阿娘,你在做甚么?”
大伯娘没想到他回来的那么快,心下一惊,旋即却是非但不心虚反而怒了:“我做甚么?我能做甚么?你媳妇儿都快爬到我头顶上屙屎撒尿了,你说我能做甚么?做婆婆做到这份上也是够了,我当初咋就瞎了眼允了这门亲事呢?二山子,你索性给我休了这个死丫头!!”
秀娘忽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二山子,张了张嘴却甚么话都没说,只是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其实,今个儿大伯娘要是说周家阿奶给她气受了,或者干脆就是作践她了,二山子绝对半点儿怀疑都没有,立马就信了。问题在于,秀娘不是周家阿奶,别说欺负正经婆婆了,她连家里最小的三囡都是好声好气说话的,哪个人都没欺负,自个儿还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哪怕老话说,人不可貌相,可事实上她的确啥事儿都没做。
二山子都快气疯了:“当初叫我娶秀娘的人是你,如今叫我休了她的人还是你。那好,你要是非要我休了她,咱们明个儿就去王家,叫王家人说说,到底这事儿该咋办!!”
大伯娘直接被气得两眼翻白。
王家人会怎么说?呵呵,王家人啥都不会说,他们只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抽!当然,挨抽的人绝不可能是秀娘,甚至连二山子都不会有事儿,到时候倒霉的人只会她!
“我这就去跟阿爹说,明个儿这摊我不出了,我领着你们俩一道儿去王家。是打是骂我都受着,要是这还不行,你索性连我一道儿轰出家门得了!”二山子也是真气狠了,他如今格外能理解自家阿爹当初忍不住动手揍他娘的事儿,实在是讲不通道理又想落个清静,不动手还能咋样?
当下,不等他娘开口,二山子转身就去寻了他爹,在他娘追上来之前,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甚至连问都不用问,铁定又是为了钱的事儿。
总的来说,俩人其实都有错。这当婆婆的抢儿媳妇儿的银子肯定是不对的,可问题是,这年头流行的是公有制,媳妇儿除了从娘家带回来的嫁妆外,其他的钱,包括之后私底下做绣品卖得的那些钱,本质上都是属于婆家所有。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是婆婆要求媳妇儿拿钱,而是媳妇儿会主动将钱上交。
问题出在周家这头跟旁人家不同,是当家做主的周家阿奶先允许大金和三囡有自己的私产,之后又给家里头每个人发了银锭子,说明白发到手就是自己的,想咋用都没关系。再往后,二房用那些钱买了牲口和家禽,原本的公有制其实已经不存在了,顶多就是家里绝大部分钱财被周家阿奶捏在手里,可底下的人都有各自的私产。
在这种情况下,再揪着这些事情不放,怎么瞧都不占理。当然,秀娘但凡性子软和一些,譬如像大山媳妇儿那般,这事儿也就没了。偏生,这俩人一个非要对方拿出钱来,另一个死活不肯把钱掏出来,一来二去的,愣是给杠上了。
而在两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前提下,判断对错那就真的只能全凭感观了。
也就是说,随着感觉走。
二山子的这番做派其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铁定是站在媳妇儿这边的。大山俩口子则早不早的就躲进了房里,虽不曾表态,其实却已经变相的表示不愿意站在亲娘这一面。三山子倒是想站队,被他二哥眯着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当下脚底抹油赶紧溜回了房里。
如今,也只能看周家大伯是何反应,至于周家其他人则明显都不打算淌这趟浑水。
呃,也许周家阿奶除外。
许是因着动静太大了,原本都已经回了后院的周家阿奶又走了出来,双手插腰站在堂屋门口的廊下,冷笑着道:“哪个要休妻?行啊,要休就休别给我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赶紧的,大牛和二山,你俩都给我把婆娘休了,叫她们俩一道儿滚回王家去!对了,还要跟王家说一声,不是咱们老周家嘚瑟,是庙小供不起大佛!!”
大伯娘这会儿已经从二山屋里出来了,正好听到周家阿奶说完最后一句话,当即吓得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且不说周家阿奶这话究竟是口头威胁还是来真的了,就算运气好,周家阿奶仅仅是开个玩笑好了,但凡这话传到了她娘家耳中,她也……死!定!了!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夹袄都已经穿不住了,此时的大伯娘跪在院子里,整个人遍体生寒瑟瑟发抖。
这要是寻常人家休妻,娘家那头但凡有点儿能耐,都会上门要个说法。哪怕真的式微惹不起婆家,那也会尽心尽力的帮着再择一门亲事,好叫下半辈子有所依靠。可她不同,真要是叫周家给休回去了,先不说这把年纪还能不能出嫁,单是娘家人都能灭了她。况且,老周家如今家大业大,她是有多傻才要跟正经婆母对着干,把自个儿的路都给堵死呢?
大伯娘一面吓得要死,一面忙急急的跪行到周家阿奶跟前,哭着讨饶,只道下回再也不敢了。
周家阿奶其实也没想过真的要休了她,毕竟大伯娘这人虽闹腾,真要说起来也没干啥过分的事儿。旁的不说,她要是真的有那个胆子,就不该瞄着儿媳妇儿那点子钱,而是应该直接跟身为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