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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玫见他盘膝坐在了寝室里的大床上入定,没敢开口询问,自己晚上要怎么办。
她已经不以为,洪光道长会有避讳她或避讳徐家人的心思和行为。她完全不必怎么“看着”。
徐玫退到了正堂,想了想,对廊下的小麦招呼一声,在徐老爷子的供桌前盘膝安坐。
——这么睡虽然不太安稳,但只是几天,她还是能撑一撑的。
☆、236 来了
但徐玫太高估自己了。
前世今生,作为一个两辈子都没有吃过苦的人,她不过是坚持了一夜,就在次日夜晚乖乖地另外找了个短榻,铺上厚实的褥子,盖上了暖和的被子。
如此过了三天。
这一日,洪光道长所待的地方,是徐家祠堂。
烛火摇曳。
一个个牌位密密麻麻地林立着,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黑暗中窥视着,在烛火之中格外的渗人。
洪光道长表示就要伴随着徐家的这些先人们度过一夜。
徐玫不敢恭维,很乖觉的选择了回到前头罩房处休息。那里住着看守烛火的婆子,也有供主子们休息的房间,陈设有些简陋,但也干净整洁,无论如何都比在牌位前坐一夜要强太多了。
她又不是来受罚跪祠堂的。
徐玫心安理得地泡了个脚解乏,钻进了干净温暖的棉被之中,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好累。
从未有过的累。
不止是身体得不到好的休息,更重要的是,因为洪光道长一直在,她的精神就一直没有办法真正放松下来,一直都在绷着。
疲倦的很,却总也不能进入深眠。
就像此时。
徐玫突然从睡梦之中清醒,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床上陌生的帷幔,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清楚了自己是身在何处。
但也没有了睡意。
她坐起身,披上床边的薄袄,走到窗边,向着对面的中堂看了过去。
烛火依旧摇曳着光芒,仿佛没有半点变化。
夜才深。
距离天明,还有一些时候。
徐玫站在窗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床上,闭上了双目,努力再次睡去。
“小姐,小姐。”
小麦的声音在耳边轻声想起,徐玫睁开眼睛想起她这一阵都不是在集雅苑也不是在五柳观,不禁心头一凛,向外张望,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过了吗?”
虽然洪光道长并没有一定要她什么时候时候出现,但徐玫也总起的足够早,收拾完了自己,为接下来格外漫长的一天做准备。
“不是。”小麦低声道:“天光还有些早。”
她欲言又止,只是徐玫睡眼惺忪,没有发现。
“那是怎么了?”徐玫看到窗外果然才露出一些灰白色,心头一松,随口问道。
“是惠小姐来了。”小麦低声道:“她已经去见道长了。”
徐惠过来了?还凑到了洪光道长面前?
徐玫皱眉,问道:“娘不是已经吩咐人看守四周不让闲人靠近的么?惠姐姐是怎么过来的?”
便是徐夫人派了她任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前来!
而徐玫还是觉得,在徐夫人心中,对洪光道长是十分防备的。徐夫人并不愿意徐家人过多地接触这位世人眼中的活神仙。不然,她为何不让徐立前过来拜见一二?因而,徐夫人见到徐玫已经凑巧被搭进这里了,又怎么会再让另外一个女儿来!
“婢子不知。”小麦低声道:“婢子刚才出面斗胆拦住惠小姐,告诉她夫人的吩咐,但惠小姐只说‘知道’,却依旧走进去了。婢子不敢强行拦着,只能来问小姐您的意见。”
徐玫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徐惠又来凑的什么热闹!
半晌,徐玫轻叹一声,从床上起身,更衣洗漱。
小麦已经露面了,她不露面就太假了……虽然,徐玫此时是一万分不想和徐惠对上的。
……
徐惠深吸了一口气,迈上了最后一道台阶,看到徐家祖宗牌位前面盘膝端坐的人,上下打量,心头有些惊疑不定。
她是徐惠。不是那个自诩很聪明其实很没用的徐雅。
她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几日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一开始,她想了好一阵子没有想通,终于在一次无意识散步之时,看到了集雅苑的院墙,才突然想起,她有两天没看见徐玫了。
徐玫才回来,徐夫人又在家,她却一连两日早晚都不到梧桐苑请安!在别处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就像是她不在家一样!
徐惠去了集雅苑,却是既没有找到徐玫,也没有从集雅苑的下人那里得到徐玫下落的消息:那些人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说“奉夫人之命,不能告诉惠小姐您”。
这让徐惠格外郁闷。
她去找徐立前,徐立前却也对她支支吾吾,不肯据实相告!被她缠的很了,才透露了一点儿:说是徐家来了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不愿被人知晓行踪,所以只招了徐玫跟前侍奉去了!
让徐夫人都如此谨慎对待的大人物?
那是什么人?
徐夫人为何不亲自接待,反而让徐玫随在了那大人物身边?
这一切,她徐惠都不知道!
若不是她敏锐……
徐惠平息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干脆也不找徐夫人缠问,自己让人探查,才终于查实了,那位重要的大人物此时正在徐氏祠堂!
徐惠不知道“大人物”盘亘在徐家是要做什么。她只知道,这位“大人物”,徐夫人和徐立前知道也就算了,跟在“大人物”身边侍奉的,是徐玫!
若是“大人物”要个侍奉的丫头,她徐惠难道会有任何一点比不过徐玫那个小丫头片子么!
徐惠觉得不公——
分明,之前徐玫都是归给了夏长渊,徐夫人是对其不管不问的!但现在呢?不知从什么时候,仿佛就是徐玫那小丫头片子突然长大了的时候,徐夫人竟然开始对徐玫格外看重了!
真是太讨厌太让人恼火了!
徐惠决定,这一次,她一定要弄个明白!谁也别把她当成瞎子傻子!
只是,这个人,身上穿的是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莫非是位道长?
但什么样的道长,才是让徐夫人都无比谨慎的“大人物”?
徐惠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洪光道长身上,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一时之间,她并未想到“洪光道长”这个名字。因为她实在没有道理想到这个名字!
“既然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洪光道长睁开眼睛,平地升起站定,在徐惠惊愕无比的目光之中淡淡地道:“难道这就后悔了自己的举止吗?”
☆、237 替换
我怕什么。
徐惠心下一横,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摇曳的烛火依旧闪着一团一团的亮光,界限分明又模糊。外面漆黑如浓墨一般的夜才褪了些,成了陈旧的灰,格外的寂静。
“小女子徐氏名惠,见过这位先生。”徐惠定下心神,矜持而又高贵地福身行礼,开口询问道:“先生是父亲的朋友吗?”
不是所有打扮的像道士的人都真的是道士。比如说她的父亲五柳居士就不是真的道士。尤其是许多读书人,都酷爱道士风范。徐惠看着眼前人,年级是有些大了,又是这般打扮气派,的确很像是一些大儒名士。
真正的大儒名士,的确足以让徐夫人格外尊重。
“非也。”洪光道长微微摇头:“本尊道号洪光。”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徐惠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番,道:“你是徐元真的长女?眼光似乎不如你的幼妹?”
徐惠怔了一下,才想起洪光道长是何人,心中震惊之下,不禁后退半步!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虽然说不算失态,但到底是失去了镇定,让徐惠有些窘迫。但随即,她又想到了洪光道长最后一句话……那是什么意思?
她眼光不如徐玫?
徐玫是一个照面就认出了这位活神仙?
徐惠俏脸涨红,不禁觉得十分难堪,下意识地咬了咬唇,重新向洪光道长见礼,道:“惠儿愚钝,让仙长见笑了。”
徐玫怎么会认识这位活神仙!难道是夏长渊带她拜见过的?所以,这一位上门不欲表示不欲有人打扰之时,徐夫人才让徐玫来了,而瞒住了她?
至于夏长渊会不会认识这位传说之中的仙人……徐惠觉得,五柳居士的名声还是广传天下的,会与这一位有所交集,也在清理之中……
徐惠镇定下来。
洪光道长将视线收回,淡淡地道:“小姑娘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情么?”
徐惠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似乎之前所想到的几个她以为完美的藉口,在此人面前说出来,都会显得格外的苍白和荒谬,是对此人的不尊重。
洪光道长无声地笑了。
……
徐玫站在院中,看着祠堂之内交谈的两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进去。
此时,浓灰再褪色,成了灰白,光线已经足够清晰。
洪光道长与徐惠盘膝于蒲团之上,对面而坐。这让徐玫不禁想起他在余荫堂初见自己的时候,藏在袖中的手不禁捏了捏。
徐玫不会以为,洪光道长看不见她的道来。她也不会以为,正在恭敬倾听的徐惠会察觉不到她的道来。
她总不能就这样冲进去,大声盘问斥责徐惠为什么来这里。
所以,她只能这么看着,表达自己的存在。
徐玫听不见里面在谈什么。
她站在院子里,听见了晨风从这座已经有两百年岁月的院落上经过,听到了院子里的柏树发出沉重的扑簌簌的声音,听到了鸟儿开始晨起寻找食物……天光一点一点透白,亮了起来。
祠堂中,徐惠终于起身,向着洪光道长恭敬地行礼,跨出了门槛,走了出来。
“妹妹,仙长吩咐,即刻起,由我跟随侍奉。”徐惠看着徐玫下巴略微抬起,微笑关切道:“妹妹累了这几天,正该回去好好休息一阵了。也是道长体恤。”
徐玫闻言,仔细地看了看徐惠,见她那精致的下巴似乎越来越高,渐渐她她无法看得见她的眼睛……徐玫又看了一眼依旧在祠堂中蒲团上盘膝打坐的洪光道长,向后退了一步,低头向徐惠道:“好的,姐姐。”
“母亲那里,也希望你告知一声情况。”徐惠言语之中,暗藏着心虚,似乎又有些得意。
徐玫没有抬头,闻言应道:“好的,姐姐。”
徐惠似乎被噎了一下,片刻没有回应。徐玫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视了好一阵。待她再次听到动静之时,徐玫抬起她,却是徐惠已经转身,再次向着祠堂走了进去。
徐惠没有回头。
徐玫目送她跨过门槛,默默转身,朝着祠堂外面走去。
小麦迎了上来。
徐玫对她道:“惠姐姐接管了我的活儿,你将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吧。”顿了顿,她又道:“一会儿我问过了母亲,看看你是继续在这里,还是就跟着我回去了。”
小麦点头,连忙去了徐玫刚才住过的房间,去收拾散落的个人物品。
徐玫没有在院子里等她,打开院子大门,走出了门外。
她并没有看到门外有人护卫。不过,徐家的护卫,本来就是在暗处的。
流苏正站在门边不远处。她听见动静,连忙看过来,见到是徐玫,立即过来见礼。
“惠姐姐暂时在里面不能出来。”徐玫对流苏道:“你暂且就在这里不要进去,等一下通知吧。”
“是。”流苏低头应答,什么都没有问。
徐玫不再逗留,离开了祠堂。
在去往梧桐苑方向的路上,徐玫遇到了匆匆迎面的宝瓶和几个梧桐苑的小婢女。她见到徐玫,怔了怔,一边行礼,一边问道:“玫小姐?”
“慧姐姐正在祠堂里。”徐玫对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