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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惠应了一声,也没在意。
天色已晚,今天肯定是不能成行的。
徐惠让人送来了饭菜,姐妹二人难得一起,用了一顿饭。
饭才用过,端上来的茶水还烫的厉害,却见徐立前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色无比难看,不待姐妹二人出言询问,就急急向徐惠和徐玫道:“田庄有人来报,说老爷子突然重病!我们立即要赶过去!你们赶紧准备一下,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徐惠瞪大眼睛不信:“怎么可能!”
“祖父身边的随从赶来报的信,不会有假。”徐立前沉声道:“他已经请了大夫立即赶回去了。听他的意思,老爷子十分不好……我们不能耽搁,要立即走一趟。”
说着,他又匆匆离去了。
徐惠跌坐在椅子上,依旧不相信,道:“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还那么健康,走一路上连声咳嗽都没他咳嗽过,怎么就病了?”她面色一变,道:“总不会是因为愧疚吧!”
“或许吧。”徐玫此时什么也不想,道:“我们赶过去看看,应该就知道了。”
她匆匆回去,随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带着,喊上了莫仁,没说几句话,就见前头伙计过来催情,于是不再耽搁,出了内院,与徐立前和徐惠汇合,登上了出城马车。
谁也没想到,徐老爷子不仅仅是突然疾病,而是竟然病到了弥留残喘的地步!
大夫已经摇头束手离去。
老爷子躺在床上,一脸灰败,就像是所有的生机,就要耗尽了一般!
他喘息一声,让身边人扶着他半坐起来,目光从徐立前、徐惠和徐玫三人身上一一看过去,最后重新回到了徐立前脸上,道:“立前回来了,这很好。”
他再次喘了喘,说话有些艰难费力,道:“你娘以女儿之身挑起了整个徐家三百多口,让徐家发展道了商人从来没有到过的高度……说实话,我很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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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江南春》
沈氏家族有一道族墙。
沈柔凝耐心地在族墙内生活到十二岁,才终于有机会踏了出去。
瞧瞧这江南建宁京城的繁华盛景。
也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使得她的母亲对情痴的父亲,对亲生的儿女,从来都是漠然相对?
世家朝堂,涉及闺阁女的风波从无新意。
真相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且不管****……世家那么大,她想要先去看看。
☆、191 无救
“祖父,相信大伯父一定能请了御医过来,您不会有事的。”徐立前轻声道。
他不愿意面对老爷子一副交代后事般的情形,这让他心头万分难受。
“我的身体,我知道。”老爷子微微摇头,仿佛固执,继续道:“立前,你就听我这个要死的老头子把话讲完吧。我们徐家,从来都是商贾之家。仕农工商,商贾最末,自古都是这般,肯定是有道理的。而徐家一介商贾,却偏偏要强势站在高位,我每每一想,就觉得如同那用掺水的沙子堆起来的城堡一般,看似风光无限,但一旦水分蒸干,连一口气都不要,就会坍塌湮灭了!”
他激动起来,喘息更甚,道:“立前,我希望你将我这些话记在心里,好好想一想!你母亲以女儿之身挑了重担,说到底还是我徐家男人无能!你既然回来,从今后,要多多替你母亲分忧才是。”
“孙儿谨记。”徐立前道。
徐老爷子想要笑一下,却又艰难喘息起来,好不容易才攒了一些力气,又继续道:“这一次惠儿的事情,是你大伯做的差了。他志大才疏,急功近利……”他重重咳嗽两声,灰败的脸上涌出一股吓人的红色,道:“他也是知道,惠儿和玫儿其实并不会受到伤害,才出此下策的。到底是一家人,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希望你们不要太怨他了……”
说着,又喘息起来。
徐惠红着眼睛咬着唇,想要开口争辩什么,被徐立前拉住了。徐立前低低地道:“祖父放心。”
徐玫也跟着开口道:“祖父,您别想太多了,当好好休息才是。伯父肯定一会儿就到了的。”
老爷子此时无疑是十分可怜的。但徐大老爷行止太差,他们兄妹既然,又如何能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多,是记在心里,不去当面追问徐元慎,不撕破脸彼此太难堪罢了!
徐老爷子似乎是累的很了,得到徐立前和徐玫的话后,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片刻。他半躺在那里,苍老而灰败,再没有半点的色彩。
兄妹三人相互点点头,悄悄地退出了里屋。
胡不为正在外屋守着。
徐立前同他深施一礼,谢道:“今日多亏了胡兄帮衬。”
老爷子病发突然,身边的人十分慌乱,竟然没了头绪。幸亏胡不为站出来,一一指派了人手,该报信的报信,该请大夫的去请大夫,又守在老爷子榻前照顾了半日,一直等到徐立前他们的道来。
“立前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胡不为一脸沉痛:“这些日子,我居住府上,实在得老爷子照顾良多。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些事情。”他看向徐惠,关切问道:“惠儿妹妹可还好?”
“我很好。”面对胡不为关切的目光,她突然觉得难堪,像是被人发现了新衣服上弄上了一大块难看的污泥一般,咬了咬唇,俏脸白了白,不知为何,又补充了一句:“那些人并没有胆子为难我。”
“那就好。”胡不为放松了些,道:“虽然明知他们不敢为难你,但没有见到你安全,总归是担心。”他脸上生出了些懊恼自责,道:“都怪我太没用,挨了一招就倒下了,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胡世兄有没有受伤?”徐惠见胡不为面色有些苍白,不禁心头一颤,道:“是我连累了世兄才是。”
“怎么回事?”徐立前惊疑问道:“胡兄受伤了?”
徐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胡不为十分坦然,苦笑解释道:“我蒙老爷子看顾,一直住在这里备考。因为贪恋梅林安静,经常在那里静心。惠儿妹妹偶尔会去赏梅,那一日恰好碰上了,还没说两句话,那些人就突然来了,我想要挡,只是功夫低微,太过没用,连一招都没能撑过。”
徐立前闻言,连忙再次道谢。
徐玫安静地站在一边,偶尔看徐惠几眼,眼中又光芒闪烁几下,没有开口。
徐立前又问老爷子病发时候的情况。胡不为回答了,也没什么好提的,就是他恰好路过这里,见众人慌乱,问了问后,自然就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帮忙罢了。
徐大老爷还没到,徐夫人已经先到了。
她面容平静,丝毫没有慌乱,对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几人点点头,领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去。
徐玫看那女子十分面熟,很快想了起来,惊讶地道:“大兄,那是不是石斛姑娘?”
徐立前和徐惠也认了出来,都点了点头,跟进了内室。
石斛姑娘已经离家徐家数年,没行到她竟然会在京城,而且就在徐夫人身边。
徐老爷子睁开了眼睛。
徐夫人站在床边,向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开口说话。
石斛已经端坐在凳子上,将老爷子的手腕拿了出来,正凝神搭手诊脉。只片刻,她便放下了,起身查看了老爷子的眼眸舌苔,收手之后,面色有些不好,道:“老爷子是中了毒。”
她这话一出,徐立前几人格外震惊。
“怎么?”徐夫人轻轻出声,似乎要等待石斛解释。
看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太震惊。
石斛已经拿出了针灸包,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无数金针银针。
不待石斛回答,老爷子便苦笑一声开口,道:“没想到被你查出来了。”他看向石斛:“既然你认出了我这个老爷子中的毒,想必也知道我如今是药石难救,何必再费心思?”
“扎了针,总能多活几个时辰。”石斛声音平平,毫无情绪。
徐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任由石斛解开他的衣衫,准备施针。他看向徐夫人,轻叹道:“我已经六十有八,接近古稀的人了,一辈子风风雨雨起起落落,算是活够了,此时走了,并没什么遗憾。”
“我太老了,老到看不清这世道形势了。至于这几年,在元真你严眼中,我这个老头子,是迂腐又固执又糊涂吧。”他言语喃喃,目光似乎并未落在徐夫人身上,而是看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老而不死,老而无用……”
他沉默片刻,待石斛将一根根银针扎在了他身上后,像是因为针灸有了起色,他的人也清醒了些,眼神重新有了焦距,落在徐夫人脸上,道:“元真,也该是想到了吧。”
“我是自己服了剧毒,五脏六腑已经烂掉了,只拖着一时半会儿不死,就是想要用这条老命,留下临终之言!”他面色红润起来,也有了力气,双目突然射出骇人的光芒,盯着徐夫人道:“元真!我要你答应,要一辈子善待徐元慎一家,善待整个徐氏族人!永远不能害他们!”
“徐元真,你答不答应!”
他猛然吼叫,半个身子直挺挺的,额头颈间青筋毕露,状若嗜人,骇人至极!
徐夫人仿若未觉,俏脸一直都十分平静。
石斛已经收了针。
老爷子一下子没有了力气,像是破掉的水囊,支撑不住,摊回床上,不断地拼命喘息,犹如离开水的鱼。
“你们都出去。”徐夫人摆摆手,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她缓缓在床边凳子上坐下,俯下身子看向老爷子,伸手摸了摸他无比苍老的面颊,面色渐渐哀伤起来,落下了两行清泪,摇头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
“您是我父亲,我就算很多时候没有听从您的话,但又怎么会愿意看着您故去?”
“徐元慎是我大兄,他就算做了许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但到底也能真的如何伤害到我,我就是心中难免有些怨他……但又怎么能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
“徐氏一族,那是我的血脉亲人,我的家族……我只盼望徐氏能辉煌繁盛,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父亲,我不明白,您缘何对我毫无信心?徐元慎不过是做错了些事情,说起来并未造成多少损失,您就到了以死来要挟我答应原谅他善待他的地步了吗?”
“父亲,您就何必如此啊!”
泪水从面颊滑落,落在了徐老爷子干枯的手背上,让他突然心头一凉,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徐夫人惨笑,垂目低声道:“父亲啊,您就真的笃信,我徐元真体内流的不是您的血脉!”
老爷子正因为徐夫人之前一番话心思纷乱复杂,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猛地抓住了徐夫人的手,瞪大眼睛盯着她,骇然道:“你说什么?”
徐夫人继续笑着,眼泪不停地落下,轻声道:“父亲啊,为什么您立即就相信旁人的话,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女儿!什么狗屁的秘密,什么狗屁的丑闻!您是有多糊涂,有人一说,您就相信了!”
“元真,你,你说的是真的?”徐老爷子激动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喃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人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许久,又突然大睁着眼睛,红着双眼,大怒道:“你有什么证据!你娘当年与我成亲之时,分明不是完壁了!”
不然,他为何一听人说,就立即相信了!
徐夫人再次惨笑起来,低低地道:“一个女儿家,有太多意外会破了那层膜啊……”她抽回手,收了笑容,有些凄婉哀伤,道:“不错,一开始我也是怀疑的……但您怕是不知道,石斛就是神农馆老馆主的徒弟,她有神农馆独特的验证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