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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玄疑惑地看着我,等待着下文。
我淡淡道:“如果我想让一个人消失,会用纵火这种低劣的手段?”
夜风入骨,莫名的寒意袭遍全身。
不是风寒,是这句话很寒。
萧玄听后一怔,看向我的双眼中多了抹难以言说的意味。
“好久没听见殿下说出这样的话了。”
我问道:“这样狂傲又自负的话?”
萧玄平静道:“是这样像殿下的话。”
言谈间我与萧玄已走到了那间被烧的殿前。
虽听宫人的描述后,已知晓这宫殿究竟成了什么样,但亲眼看见还是心生了几分同情。
同情的当然是殿,而不是殿的主人。
朝日时还是雕栏画栋的精致小殿,暮夜后便成了一片废墟焦土。
这烧的不是殿,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储秀宫侍候的宫人正在殿内外清扫善后,众人见我来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行礼。
我轻道一声免礼后,便和萧玄进了殿中。
殿不大,说是一间殿不如说是一间房。
我的脚下一地瓦砾,四周一片烈火焚尽后的漆黑,唯有一根塌下的房梁还依稀可见木头的颜色,我估摸着那便是砸伤许寻的那根,只是砸伤而未被烧伤,许寻实在命大。
行走数步,我停了下来觉得自己似乎踩着了什么,我低头望去看不分明,于是蹲下身子将脚下踩着的东西拾了起来。我用双手擦去了东西上的烟灰,借着月色一观方才看出是一块约莫半掌大的普通棕色陶片。
一旁的萧玄立即问道:“殿下发现了什么?”
我将陶片递给了他道:“一块陶片。”
萧玄皱起了眉道:“殿中怎会有此物。”
殿中不应有此物,虽说这只是秀男暂住的宫殿,但依宫里面的礼制,殿中摆放的器物和秀男们用的茶壶杯碗都是上好的瓷品,又怎会有这种普通不过的陶片?
我问道:“你觉得宫中什么地方会有这种东西。”
萧玄沉吟片刻才道:“这种陶片,恐怕只有普通宫人住的地方和宫中各司的杂物处才有吧”
我接过萧玄看后的陶片,又拿在手中看了片刻才道:“看形状颜色不像是杯壶之类的玩意,倒像是罐子坛子之类的。”
言罢我看着手上沾上的灰烟,搓捻了几下手指,心中顿时有了新的计较,接着我走向了殿外。
萧玄道:“殿下想到了什么?”
我笑而不答招手唤了一位宫人过来,来的宫人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丫头,储秀宫侍候的人不曾见过什么大人物,看得出这丫头在我面前十分紧张,一直不敢抬眼瞧我,只是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等着我的吩咐。我没有直言而是走到了她的身侧,在她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她听后道了声遵旨,便转身快步离去。
想着这丫头双颊染上的两抹绯红和少女独有的羞涩,我更理解媳妇为何会对许寻青睐有加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年轻真的很好。
一旁的萧玄一直没说话,直到看不见刚才那位宫女的身影,我才对萧玄道:“你看看你的手。”
萧玄搓了搓手,又将手放在鼻前闻了闻,双眼一亮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这火是怎么起的了。”
我道:“证据还没送来,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我们还是等着吧。”
言罢我继续在殿里转悠,然后我看见了更有趣的东西。
第13章 真相与打脸
在一堆瓦砾,一片废墟中很难看见有趣的东西,就算是那块陶片也算不上有趣。
因为陶片只会是陶片,再如何有趣也永远无法同一块美玉相提并论。
我在已面目全非的床榻旁拾到了一块玉,确切而言是一块圆形的玉佩。
借着月光,我一眼便瞧见了玉佩正中刻着的那个“寻”字,这个字昭示了它的主人。
“寻”字外围是并不复杂的流云纹路。
字刻得不算好,纹路也雕得不够精致,可字与纹路两相结合却十分和谐。
十分和谐也十分眼熟。
我抬起来头看向了一旁的萧玄,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他,打趣道:“这玉佩纹路和你的那块倒有几分相似。”
萧玄身上一直都带着一块贴身的玉佩,他向来不是爱惜财物的人,但对那块看上去并不名贵的玉佩却格外珍重。
因为那是他的福玉。
福玉不是一种玉,而是很多种玉,它可以是最不起眼的东陵玉,也可以是价值千金的和珏玉。
华国南部的几个州历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但凡家中有男孩出生,家中的人都会买一块刻着流云纹路的圆玉,然后请人在圆玉正中刻上孩子名中的一个字,及冠之前须日日佩戴以避灾祸,而到了及冠之日须亲自碎玉寓意男子成人可独当一面,无须凭借外物避趋祸福,这块圆玉便被称作福玉。
萧玄和我年岁相当,都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但他却没有在二十岁那年碎玉,而一直将他的福玉带在身边。
因为于他而言那块玉不仅仅只是所谓的福玉,更是他早逝的亲人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
萧玄双眉微皱一脸困惑地接过了玉,当他看完后,他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他抬头看向我道:“殿下,这的确是华国的福玉。只是……”
“只是你奇怪为什么许寻会有华国的福玉。”
“属下愚钝。”
“你是华国鄞州人,鄞州是华国如今最南端的一个州。”
言及此我不禁想到了天梁郡,想到了青冈县,更想到了严闻舟以及下午时我与他的那番谈话。
青冈县是天梁郡的县,天梁郡是平州的郡,而平州。
我叹了口气道:“可三十多年前,华国最南端的那个州不是鄞州,而是平州。”
言罢,萧玄便了然了,然后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跟着我在殿中继续绕圈。
又绕了几圈后,实在无所获,我才停了下来道:“殿中的一切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却不是这殿能回答我的。”
萧玄听后知晓了我的意思,快步走出殿外唤了一位宫人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纪略长的宫人,见我问她话,倒也不甚紧张。
我道:“你可知今日许秀男逃出这屋里的模样?”
宫人回忆了片刻才恭敬道:“回大人,今日许秀男逃出来时用了棉被护住了全身,方才免去了烧伤之苦。”
“夏日凉被那么薄竟也护得住?”
“许秀男用的是冬日的棉被。”
我听后一愣问道:“入夏这么久了,为何许秀男的殿中还会有冬日的棉被?”
宫人道:“这几日许秀男染了风寒,受不住凉于是才向内务府要了冬日里的厚棉被。“
接着宫人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许秀男领的厚棉被也是符合秀男规制的。”
听罢我神色不变,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这许秀男也是祸不单行。”随即挥退了宫人。
一旁的萧玄见宫人退下后道:“看来那人是算好了在许寻染了风寒,四肢无力的日子放火。”
我点头道:“但没料到却因此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可当真是阴差阳错吗?
当一切都看似合理时,往往却是最不合理之时。
思索之间被我遣去取东西的丫头回来了,一路踩着碎步到了我的跟前,鬓发微乱,许是跑得太急的缘故,两颊上的红晕更甚了。
丫头向我施了一礼,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我。
“大人,这是您让我向内务府要的油罐。”
我接过后温言道:“幸苦了,下去休息吧。”
那丫头一直低着头,听罢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连道:“是。”言罢退了下去。
油可以拿来炒菜,拿来点灯。
自然也可以拿来纵火。
我右手拿着油罐,左手拿着起先拾到的陶片,两相对比果不其然。
同样的陶器,同样的质地,同样的颜色。
宫灯引火可能只是意外,但若是有人取油罐洒油满地,那便不是意外而是纵火了。
萧玄看着我手中的陶片和油罐道:“既然证据找到了,接下来只要查清哪个宫里近段日子向内务府要了油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查出真相,求得情理真的很好,一切本应像我在来储秀宫的路上想的那样,我本应在这荒唐的宫中寻个合情理。
但这一次不行,这一次我又要打脸了。
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
习惯打脸的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
繁星万千,但颗颗分明。
人心只有一颗,却总让人分辨不清。
萧玄见我没有反应,问道:“殿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我没有回答萧玄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许寻入宫吗?”
不等萧玄回答我便继续道:“因为他屡犯宫规,因为陛下对他宠爱有爱,因为我十分不待见他,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我觉得让这样的人入宫实在是有些可惜。”
萧玄不解道:“殿下可惜什么?”
我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可惜了一位将才。”
萧玄听罢不答不问,只是默默地独自思考。
片刻后他喃喃道:“原来一切是这样。”
然后他看向了我,认真地问道:“那此事殿下就打算到此为止了吗?”
我看着手中的那块福玉,月光下这块质地平平的玉都被衬得顺眼了些。
良久后我才道:“华国的玉的确是比庆国的好。”
第14章 讲笑话和秀恩爱
夜很静,储秀宫主殿中侍奉的宫人更静。
这样的静夜却被男子的话语声和女子的朗笑声给打破了。
靠坐在床上的许寻在讲着笑话;床榻旁的媳妇在笑。
寻常女子笑的时候常常会用玉手掩住朱唇以保雅态,但媳妇不是寻常女子,无论是大笑还是微笑,她从不会用手遮掩她的嘴。
因为她很美,她笑着的时候更美。
如同一朵举世无双的牡丹,绽放之时,百花尽羞。
若她是在对你笑,便会让你产生一种“九五之尊之位又如何;后宫佳丽三千亦可抛”的错觉。
若她是在对别人笑,特别是对别的男人笑,那么心境便不同了。
不生气是假的,不吃味更不可能。
我入殿行了礼后便站在了床榻旁,一言不发。
许寻似是没看见我般继续讲他的笑话,媳妇正听得津津有味唤了声“免礼”后也再无后文。
既然没人愿意听我讲话,那我也只有听他讲笑话。
许寻讲的笑话有些长也有些耳熟,不知是不是从哪本传奇本里看来的。
过了片刻,许寻的笑话终于讲完了,除了媳妇,殿中没有任何人笑。
侍奉的宫人们不敢笑,至于我自然是根本笑不出来。
大半夜的不就寝来看绿帽子给媳妇讲笑话,还是些狗屁不通的烂笑话。
没有一个正常的丈夫能笑得出来。
这期间我也就在心里头把许寻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百八十遍吧。
毕竟这年头像我这样心胸宽广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皇夫查出了什么?”听完笑话的媳妇,转过了身,一双凤目笑意盈盈。
在常人看来堂堂皇夫当然不可能真去亲自查案,媳妇和殿中的众人都很清楚当初我说要去查探一二只是个借口。
只是一个不呆在这殿里看着自己的媳妇和绿帽子你侬我侬的借口。
可是我却真去查了,还查出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但这些有趣的事情并不能与宫中众人分享,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我故作愁容,皱眉道:“恕臣愚钝,此事应该只是意外。”
媳妇叹了口气道:“罢了,既是天灾也怨不得人,况且如今人没什么大碍,此事就且作罢,宫中众人亦不得再提此事。”
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