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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派是川月先生创建的党派,宗旨很简单:推翻封建王朝,创立民主共和国。
十多年前,民主派盛极一时,但在华庆两国多番的围剿下,变得苟延残喘,几近消亡。
没有朝廷会允许这一派别的存在,这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一个起义组织,而是因为它和以往的起义组织都不同。
一旦它成功,庙堂之上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廷现有的制度将会被全然推翻。至于皇帝,到了那时,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皇帝。
因为知道结果的可怕,所以上位者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抹杀。
若百年前的男人们能未卜先知,知道齐太宗即位后将会改变男尊女卑这一千百年来的规矩,或许那些男人们拼死也要阻止她完成江山霸业。
但齐太宗很聪明,她在未完全获得至高权力前没有让任何人看穿她最终的目的。直到她走上了至尊之位时,才换了面孔,将当初辅佐她的男臣们屠之杀之,再开恩科,选女官,扶女臣们上位。
川月先生很了不起,但在这点上他却不如齐太宗聪明。一开始便将目的袒露的明明白白,怎会不使人群起而攻之?
或许他不太明白,朝堂之事终不过一个“骗”字。
想到此,我问道:“朝廷已派人去镇压了吗?”
“是。”
我停了下笔,叹气道:“终究还是以卵击石。”
萧玄挑眉,冷冷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成得了大事?”
我没有接过萧玄的话,也不好评价他的这番话。
片刻后,我才道:“这几日还有什么要事?”
“还有一件事。”
言罢,萧玄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迟迟不出声。
我了然道:“是和唐煦嫣有关的事?”
他点了点头。
“说吧。”
“唐煦嫣今日未上朝。”
我平静道:“看来是操劳国事太过辛劳,病倒了吧。”
萧玄淡淡道:“她昏迷了近一日了,听太医院的人说似乎是中毒。”
我手腕猛地一用力,手中的炭笔笔尖狠狠地触到了白纸上。笔尖折断,白纸上多了一处显眼至极的黑迹。
我放下了手中的炭笔,看向了这幅不知不觉中便画完了的画。
纸上没画景,没画物,只画了一个人。
画中人是位十分好看的女子,碧衫绿带,笑起来,俏皮可人。
这时,我才惊觉我画的人是谁。
我画的竟是唐煦嫣。
第61章 毒非毒
桌上的炭笔滚落到了地上,发出声响,除此之外,再无旁声,偌大的宫殿中彷佛只剩下我和萧玄两人。
沉默片刻后,我将桌上的那副画卷了起来,递给了萧玄,吩咐道:“过会儿把这画烧了吧。”
“是。”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稚女声。
我和萧玄相视一眼后,走向了大门处,萧玄先我一步推开了宫门。
宫门外的侍卫立的整整齐齐,站队陈列,表情肃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英气男子,昂首之间,自有非凡的气派。
这名男子便是这群侍卫们的长官——御林军的右统领。
顾清嘉牵着唐蓁站在右统领的面前,二人身后跟了一群宫人。
右统领向两人客气地行完礼后,还是按规矩将他们挡在了长阶下,丝毫不肯退让。
宫门一开,唐蓁见我出来,右手拉着顾清嘉的袖子,左手擦了擦她的小脸,兴奋道:“顾叔叔你看,父后出来了。”
她的小脸上还留着泪痕,看得出方才应是哭过一场,这让我很是心痛。
台阶下的顾清嘉见我走了出来,这才高举手中凤印朗声道:“凤印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听令?”
右统领见到顾清嘉手中持着的凤印,方才的气焰小了不少,埋下头,跪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侍卫们看了看四周,也纷纷跟着跪下。
右统领道:“不知大人有何要令?”
“本官要你们即刻释放皇夫。”
跪在地上的右统领听后大惊,铜目圆睁,不敢接旨,亦不敢起身。
顾清嘉见身前人不动,又道:“如今陛下有恙,太夫在外,宫中诸事既交由我掌管,我自有权解皇夫的禁。”
右统领为难道:“可此令是有陛下亲自所下,纵使顾大人有凤印在身也……”
顾清嘉坚持道:“若陛下之后怪罪,一切后果皆由本官承担。”
此言一落,侍卫们似乎也不好说什么,有的已有起身退去的意思,但右统领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扬声道:“若顾大人担不了,待陛下醒来后,我亲自去领罪。”
众人一愣,未料到我会发声,地上跪着的侍卫皆以探寻的目光看向了我,就连身旁的萧玄也流露出疑惑之情。
我不理众人是何脸色,只是静静地盯着右统领的背影,等待他的决定。
右统领犹豫地转过了头,迎上了我的目光,半响后才道:“属下遵旨。”
言罢,侍卫们接连着起身,站到了边上,为我和萧玄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走下白玉长阶后,唐蓁立时跑到了我的怀里,欣喜地拉着我的衣衫,连道:“父后。”
我许久没见她,而今瞧她没胖没瘦的模样和离开我那日差不多,也就放下了不少心。
一番端量后,我牵过了她的小手,摸了摸她的头。
片刻后,唐蓁欣喜的小脸上露出了愁容,恳切道:“父后快去看看母皇吧,她病了,一直都没醒,蓁儿怎么叫她,她都不理蓁儿。”
说着说着,她双眼中便隐约有了泪花。
“所以你去找了顾叔叔?”
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顾清嘉,笑道:“我知道顾叔叔对蓁儿好,只要蓁儿让他帮忙,他便会答应。”
“你这丫头还理所当然了,还不快向叔叔道谢。”
唐蓁眨巴着大眼对着顾清嘉道:“谢谢叔叔。”
待她谢完后,我也抬头看着顾清嘉道:“多谢。”
顾清嘉摇了摇头对我道:“臣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公主殿下,臣看得出来,其实陛下是想见你的;只是她不愿说罢了。”
唐蓁偏着脑袋道:“可方才顾叔叔说,母皇想见父后,父后未必愿意见母皇,这是真的吗?父后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母皇?”
我无法向这个年纪的唐蓁解释。
萧玄见我答不上,便替我换了个话头,他指着唐蓁手上拿的东西问道:“殿下拿的是什么?”
唐蓁看了一眼顾清嘉,顾清嘉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摊开,原来那是一张被折了又折的画纸。
顾清嘉解释道:“前几日我无意间发现公主在画这幅画。”
“今日我去求顾叔叔时,顾叔叔叫我把这幅画带上,他说如果父后看了这幅画或许会答应去看母皇。”
她小手中那张摊开的画纸完全遮住了她的脸,那是一副炭笔画。
唐蓁受我的影响,不爱用毛笔作画,而爱用炭笔。
她的画技十分稚嫩,可以说是没有,简单的炭笔画出了四个五官模糊的小人。
她指着画上的长裙女人开口道:“这是母皇,母皇喜欢穿着大的长裙,母皇身旁是我,我穿着小的长裙。我的身旁是弟弟,弟弟比我还小,弟弟身旁便是父后。”
言罢,她将画递给了我,我接过了画。
“这几日母皇常问我许多古怪的问题,她问我若有一天父后和母皇只能选一个留在身边,那我会选谁?我说‘我两个都要。’,母皇却偏偏要我做一个决定,我做不出来,她便有些生气。”
唐蓁的眼泪又盈了出来:“我不想像严时安那样,只有爹没有娘,虽然他的爹对他极好,可他自己也常常对我说,他很羡慕那些有娘亲的人。同样地,我也不想只有娘没有爹。”
“严时安说你们二人不愿意见面,是因为你们之间吵了架,有了矛盾。我才不信他的话,我告诉他,你们两人之间那么好,怎会吵架?可现在看来,父后……你真的和母皇吵架了吗?”
言到最后,她的声音因梗咽而变得断断续续。
我不敢说实话。
唐蓁道:“如果你们两个人真的吵架了,那和好好不好?父后你最疼蓁儿了,能不能答应蓁儿原谅母皇?母皇醒后,我也叫母皇原谅你。你们都原谅对方,好不好?”
她的眼泪像珠串不住地滚落着,有几滴落在了她手里的画上,其中一滴眼泪恰好滴在了画中的唐煦嫣的脸上,看着就像画中的唐煦嫣哭了一般。
我不忍再听唐蓁的哭声,俯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哑声道:“好了,蓁儿别哭了。父后知道了,父后答应去看你的母皇。”
唐蓁停住了抽泣,愣愣地看着我,搓了搓眼睛,不敢相信道:“父后当真愿意去看母皇?”
我温柔笑道:“你看,我这不都从殿里出来了吗?”
“父后能让母皇醒过来吗?”
“父后不能,但太医们能。”
顾清嘉也在旁安慰道:“殿下放心,陛下很快便会醒过来了。”
唐蓁这才止住了眼泪,小手将我牵得更紧,至此,周遭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在去紫宸殿的路上,我不忘让顾清嘉替我一一解答心中的困惑。
“陛下怎会突然昏迷?”
“是中毒。”
“怎会中毒?”
顾清嘉道:“昨日下午御膳房呈上了一盘糕点,那毒下在了糕点中。”
“试毒的宫人呢?”
“下毒之人便是那位试毒的宫人,她把毒下在了银针上。她在将银针上插入糕点后,自己也吃了一块,所以陛下不曾起疑。”
我道:“以命换命?那宫人是什么来头,刑部查出来没有?”
顾清嘉低声道:“是民主派的人。”
“民主派的人怎会混入皇宫?”
“刑部那边查出的结果是,谋犯原是欧阳诺将军府上新招的侍从,欧阳诺见她聪明伶俐,夏猎那日,便带了她去。欧阳诺将军在猎场时没有让侍从跟随,那人得了闲,便趁机杀害了宫中一位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宫人,易容成了那位宫人的模样,潜伏在了宫里,直到昨日方才行动。”
“少了位侍从,欧阳诺将军不知道?”
“谋犯将那位死去的宫人推下了山崖,摔得面目全非,欧阳诺将军那时也以为自己的侍从一时失足,所以丢了小命。”
顾清嘉补充道:“因为此事,欧阳诺将军如今还在刑部接受审讯。”
“看来是联动。”
顾清嘉奇道:“什么联动?”
后宫历来不得干政,顾清嘉自然不知乐州之事。
我发觉自己有些多言,便立刻收了声,问了其他。
“如今陛下情况如何?”
“陛下所服量小,加之太医来的及时,如今已无性命之虞,只是尚未醒来,仍让人忧心。”
听见“无虞”二字后,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拍了拍顾清嘉的肩膀,欣慰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顾清嘉摇了摇头道:“辛苦说不上,只是有些地方处理起来不太熟练。大人禁足不说,打定安侯一走,我便再没有可问之人了。”
听他提及岳父,我皱眉问道:“出了此事,定安侯还未入宫?”
顾清嘉道:“定安侯多日前便和赵侍郎出了国都,游山玩水去了,据说他们二人都快要到华国境内了。”
岳父倒是一如既往地逍遥自在。
到了紫宸殿外,一身蓝衣的方隽将我们几人迎进了寝殿。方隽见我来时,不觉惊讶,照旧行礼,面无表情。
寝宫之内,众人屏息静气,无人敢置一言,唐煦嫣静静地躺在龙床上,脸色发白,神色祥和。
身旁的唐蓁小声道:“母皇从昨日就这么躺着,怎么唤也唤不醒。”
我安慰她道:“蓁儿只要听话,她很快便会醒来。”
“蓁儿向来都这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