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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陶罐下了炕,准备出去找个好地儿埋上。
杨氏对林氏连声道谢,还指使给送出去,这才眉开眼笑地抱着胖孙子对方氏道这可是个有劲儿的,你听这哭得多响亮,比博荣刚下生的时候还壮实呢!把心踏实地搁肚里,都说事不过三,两个坎儿都了,以后的日子就顺当了。等会儿让你爹给祖宗上香通禀一声,让老二去拿点儿榛蘑抓只小母鸡儿给你炖上,多喝汤水好生下奶,别饿着我的大胖孙子。”
祝永鑫送走了二奶奶,上炕把方氏挪开,收拾了脏的草席和草灰,重新铺上干净的才把她抱上去躺着。
荷花眼见着娘和弟弟都没事儿,黑亮的眼珠子一转,脸上还挂着泪珠,就爬上炕拱到方氏怀里,哭着道娘,你吓死荷花了,呜呜……都怪三婶子,你还给她盛酸菜吃,她好端端干啥推你,呜呜……”
方氏见女儿哭的眼睛红肿红肿的,也心疼得不行,又想起刚才也算是打鬼门关转了一圈儿的,这会儿也不怪荷花指摘长辈,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也抹着眼泪道老天爷发慈悲,不忍心让娘丢下你们几个娃儿……”
杨氏素来是个遇到小事和稀泥,遇到大事却比谁都较真儿的人,之前听了荷花的话心里就存了个疙瘩,但那会儿给接生要紧就没细问,这会儿又见孙女哭诉,便问道月子里别哭,看哭坏了眼睛,老三家的又作啥了?”
“娘,没啥大事,我哥今儿来给送了棵酸菜和一小条肥肉,我靠了大油给孩子们炖了酸菜,这不还没等着吃完饭把大油给娘拿去,就被弟妹给瞧见了,说我吃独食儿,我俩争执了几句,她伸手一推我没站稳,就把肚子磕在了缸沿儿上。”方氏搂着还在抽噎的女儿,把整件事说得轻描淡写的。
杨氏自然是自个儿这几个的秉性,方氏素来不是个喜欢说三道四的,这回若不是孩子说出来,她怕是还要瞒着呢,想到这儿她就皱着眉头说回回入冬老三就得闹事儿,不折腾一次就闲得她难受。”
“娘,这事儿也不能都怪弟妹,若是我提早叫孩子把送就没事了。”方氏觉得自个儿本来就是藏了私心,也不好再苛责别人。
间博荣已经请了齐锦棠到家里来,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换上了笑脸,把自家的事儿都藏了起来。
农村的风俗,孩子刚一落生,哪个外姓人头一个儿进屋,以后孩子的脾气秉性就会随着谁。齐锦棠是举人老爷家的,人长得清俊又懂事守礼,所以乡里乡亲的都愿意去叫他去家里踩生。
齐锦棠许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进门就先道喜恭喜又添新丁。”见荷花趴在炕上,黑亮亮的眼睛正盯着,又笑着说,“恭喜荷花又添了弟弟。”
荷花抿着嘴眨眨眼睛,看着站在地下的齐锦棠,不同于乡下孩子的黝黑皮实,反倒是很符合她心里对古代读书人的揣测,纤秀却并不柔弱,白皙中透着浅粉的皮肤,狭长的一双眼睛中闪着粼粼的波光、漾着温和的笑意,双唇弯成好看的弧度,正冲着微笑。
虽然荷花心里明白踩生这不过是个俗令,是不可能谁踩的就像谁,但还是忍不住地想,小弟若是能生成他这样好看似乎也当真不。
把齐锦棠送走之后,祝永鑫去厨下熬粥,杨氏伸手把荷花从她娘怀里拉出来,伸手掖掖被角道你就安生地做月子吧,万事有我呢!”然后给荷花穿上外衣,扣上帽子,抱着她往外走,“跟奶奶家去,莫在这儿吵你娘。”
田里的庄稼早就收割好了,在寒风中裸露着大片大片的黑色,地面儿的温度还留不住雪,就只见着片片的雪花飘落在黑色的田野上,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路两旁的树早就落光了叶子,灰扑扑地伫立着,杨氏抱着荷花,嘴里用那乡间小调的旋律瞎哼哼道今年大雪下得早,明年就有好收成,卖了大豆和蜀黍,给你四叔讨。”
荷花就也随着她的哼哼摇着小手,笑得眉眼弯弯的看似很开心,她心知家里虽然是老祝头当家,但是几个孩子都是很孝顺杨氏,而且杨氏本来也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也乐得讨她高兴。
杨氏抱着荷花刚一进院门,就听到刘氏的大嗓门正在屋里白话你们是没瞧见,她家躲起来靠大油吃酸菜,咱们还都一家家的熬着等杀年猪,她家原本就是干活的少吃饭的多,老大念书还要家里贴补,你说就还有那个脸开小灶……”
杨氏抬手拉开屋门,甩开棉门帘子,拎起门口的笤帚疙瘩,往自个儿身上一阵扑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直都扫到刘氏的面前,连雪带土把她呛得直往后躲。
荷花一眼就瞧见灶台上搁着的罐子,上前踮脚往里一看,不由得偷偷笑了,果然跟她想得不差,刘氏从自家走的时候大油还没完全凝固,被她抱着就跑很多油都挂在罐壁上,这会儿搁在灶上都凝成白色的固体状,四周还挂着一圈高出油面的白油花。所以她伸手指着刘氏道三婶子偷了大油,奶,你瞧这罐子,油花印比那油面儿高了一大截呢!”
刘氏听到这句话,“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若不是杨氏在中间站着,她怕是要直接冲上来抓住荷花,这会儿见伸不手,就跺着脚地骂道你个小蹄子,这才几岁就开始胡诌八扯地编瞎话,我可告诉你,扯谎的孩子以后得下地狱,让小鬼儿们拔舌头、滚油锅的!”
荷花放下油罐子,往杨氏怀里一扑,张嘴就哭,虽说是干打雷不下雨,但听起来还是挺像回事儿的。
杨氏两手护着荷花,也抻头朝罐子一瞅,她哪里这其中的缘故,见油的印子果然比油面高出些许,就沉下脸说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当真没拿大油,也用不着这么吓唬孩子啊!”
刘氏听婆婆话里的意思,竟像是已经认定拿了大油,顿时就不依不饶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可真是没处说理了,这家里老的小的一起欺负人啊……”
老祝头背着手从里屋出来,冷眼朝屋里几个人瞥去,使劲儿咳嗽一声说嚎嚎,我跟你娘还没死呢,要嚎回你屋嚎去,眼皮子浅的。”
刘氏跟男人在偏厢住着,吃喝都跟老两口在一起,就算是有心想偷也没法儿开小灶。她见谁都认定是她偷了大油似的,哪里甘心吃这个哑巴亏,气得一骨碌爬起身,扯着杨氏就往外走道娘,你跟我屋里看看,看我屋里要是有大油,让我天打五雷轰,立马下来个惊雷劈碎了我……”
“你能不能给我安生点儿?”杨氏气得一把推开她,“家里虽然不宽绰,但我也不差你吃那几口油,正经事一大堆,你别跟我这儿扯犊子。”
然后回头对就着灶火点烟的老祝头道他爹,老二家的刚捡了个大胖小子,得给亲家报喜,这刚收了庄稼家里还算有点儿盈余,亲家可是没少帮衬咱们,你说给拿多少合适?”
“都是你们娘们家的事儿,问我作甚。”老祝头听说添了孙子也还是一副跟无关的模样,蹲在灶火前吧嗒吧嗒抽烟。
杨氏自个儿在心里合计了一下,上回催生的时候,方氏的娘家除了按习俗给拿了十九个鸡蛋,还另外送了一块花布、两坛酒还有二斤细白面,算得上很是丰厚,自个儿家这报喜,除了红鸡蛋外,干脆给割一条肉,抓两只自家养的鸡,再拿二斤自家老头子自个儿种的烟叶子得了。亲家公不好酒只好抽一口,去年就对自家的烟叶子直说好。在心里议定了这些事儿,她就朝外头喊道老四,去村口张屠夫家说一声,让他给留条上好的边肋,咱们后天去荷花姥娘家报喜用。”
老四祝永峰一听也不耽搁,穿上厚实的衣裳,找杨氏拿了把铜钱就往外走。
在门口迎面撞上老大李氏,祝永峰胡乱叫了声大嫂撒腿就跑,李氏进门拿腔作调地说呦,老四这是做啥去,急得都火烧屁股了,该不是去跟谁家相儿吧?无不少字”说完还自以为好笑地捂嘴咯咯笑了几声。
杨氏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老四今年都已经十七,论理早就该说亲事了,可是这几年家里接连给老大、老二都起了土坯房,本来说先起一趟给老四说亲,等以后日子宽绰了再给老三家起,可老三又要上吊又想跳河,说凭啥就家没房,还得跟公婆住一起,却先给老四盖房。结果把个杨氏气得头疼胃疼,狠狠地闹了一场大病,原本打算盖房的钱都瞧病抓药了,这会儿别说是盖房,连个置办个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钱来。老大又偏偏总喜欢提这件事,能不让杨氏怄火,脸也顿时耷拉下来,把油罐子地举到碗架顶上放好,不咸不淡地问大冷天不好生在家呆着出来瞎溜达啥!”
“娘,这不是我家里小弟要定亲,我娘家爹说明个儿套车要进城去采买,让我问问咱家有没有人跟着去,或者用不用捎带着买啥。”李氏平时最爱捯饬,只要出门就都擦着胭脂抹着粉,所以离老远看见个大白脸,就一准儿是她。这会儿笑得满脸掉粉沫,还以为挺美的,冲荷花招手道荷花想不想进城去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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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裹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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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李氏说要进城,荷花的心思就活络起来,自来到这儿就还没看过外头是样,见她笑眯眯地朝招手,决心忽略那浑身熏人的香气和满脸的铅粉,松开了抓着杨氏衣襟的手,扑到李氏怀里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娘!”
李氏过门十来年,只得了两个小子,所以心里很是稀罕闺女,见到别家干净漂亮的小丫头,总是喜欢去抱抱亲亲,希望能借个运势,给也带个闺女来。近来发觉荷花越长越水灵,就很是喜欢亲近她,但是荷花对总是爱搭不理的,今儿见她突然这么热情,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一把搂在怀里又是宝儿又是肉儿的乱叫,还在荷花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狠狠地亲第五章裹小脚??!了几口。
荷花心里还惦记着进城的事儿,不敢露出不乐意的样儿,勉强牵起嘴角冲李氏笑着说大娘,荷花也要进城。”
“好,明个儿进城也算荷花一个。”李氏又在荷花的脸上蹭了蹭,满口答应着,“明个儿大娘抱着你坐车,还不亲大娘一口?”
荷花闻言脸色一僵,但是想到有求于人,也只好心一横,闭着眼睛,胡乱朝李氏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以表示的感谢。
杨氏寻思了一会儿也说荷花娘刚捡了个小子,喜三儿和满月都得热闹,你爹前些天捡的蘑菇也都晒干能卖了,等下晚儿商议商议,看让谁跟去卖了蘑菇再把要用的都一气儿买,大冬天的隔着也坏不了,省得到跟前儿了再抓瞎。”
“呦,老二家又添人口了?”李氏略有些酸溜溜地说,“还是荷花娘命好,有儿有女的,让人瞧着就羡慕。”
刘氏在一边儿见没人理,也起身儿扑打着土,凑上前问大嫂,去城里也捎带着我呗?”
李氏瞥她一眼,“你又没要卖,又没钱买的,去干啥?”
“家里那第五章裹小脚??!么多活儿,得蒸馒头煮鸡蛋的,也是时候打大酱坯子了,不想着在家干活,就惦记着出去浪荡。”杨氏也不同意她去。
刘氏的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嘟囔着谁稀罕去似的!”甩手出去回自个儿屋里了。
杨氏从柜里翻出打粮食时候灌好的蜀黍枕头,准备拿去给孙子睡头,免得以后把头长歪了,又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