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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着嘴巴要哭了似的。
其他人都退去后,江应谋略略整理了一下被那小家伙踩皱了的袍子,笑道:“我觉得我与魏瀛挺投缘的,不如送了我做义子?”
魏竹馨笑得很淡,垂眸端起酒盏道:“他怎么能高攀上你呢?你太抬举他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将你请到这儿来吗?”
“愿闻其详。”
“其实请你到这儿来,是十分冒险的。去抓你的时候会冒险,将你抓到这儿来之后就更冒险了,我得随时提防着你的林蒲心和你的好兄弟来救你,所以,我想尽快与你完了这件事。”
“什么事?”
“说起来会是很长一段故事,咱们不如一边喝一边说吧。”
喝过一盏后,魏竹馨放下了酒盏,缓缓道来:“这件事是关于我爹的,所以必须从他说起。还记得那个单箬吗?”
“记得,你的亲生母亲。”
“在我们逃离了博阳之后,她也对我们穷追不舍,好像不杀了我爹就永远不甘心似的。”
“她恨你爹,恨你爹当初无情无义地背叛和抛弃,更恨你爹将刚刚出生的你从她身边带走,让她与你分离。”
“她的确应该恨我爹,”魏竹馨眼中多了几分惆怅,“可她并不知道我爹为何不能接受她,因为在我爹的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
“原先在我们府里,我爹院子后面有一间相连的小香园,这小香园有一晚忽然被人盗了,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跟你有关吧?”
江应谋夹了口菜,放在嘴里细嚼道:“没错,是蒲心他们干的。”
“你们盗走了一只铁匣子是吗?我想你们应该打开看过了吧?”
“一个骨灰瓮,还有几样女人的日常用品以及法器,我初步推测,这些东西应该属于娄氏一族的某位女巫。”
魏竹馨点了点头:“没错,那些东西的确是属于一个姓娄的女人的。她叫娄双引,是娄氏一族的人。”
“娄双引,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早已被娄氏出名,你又怎么会听说呢?”
“那她怎么跟你爹遇上的?”
“那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当年,娄氏族内派系争斗,娄双引被逐出了娄氏,开始孤孤单单地在江湖上流浪。她一个女人在外流浪,情形可想而知,必定是受尽白眼和欺负的。后来,她在驼山县遇见了我爹,与我爹一见如故,便跟着我爹了。”
“后来她人呢?”
“死了,”魏竹馨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略显伤感道,“她是个命薄的女人,虽然我爹很疼她,待她很好,并许她以终生,可她还是病故了。她过世之后,我爹十分伤心,过了很久很久才平复下来。”
“所以,那骨灰瓮里的骨灰就是娄双引的?”
“嗯,是她的。我爹将她火化后,一直将她的骨灰带在身边,从驼山县一直带到了博阳。在博阳安顿下来之后,我爹在他的院子后面另修了香园,专门供奉她,另外也按照她的遗愿,摆下了一个阵法。”
“你的意思是那间香园里有阵法?怪不得,”江应谋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怪不得蒲心当时回来跟我说,那地方看上去像是摆了什么阵似的,却又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阵,原来真有个阵法。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呢?”
“听我爹说,那阵法是娄双引自己创的,叫辟天阵法。”
“有什么用?”
“她大去之前跟我爹说,我魏氏一脉有龙影,日后必成大器,为了护佑我爹和魏氏一族,以她的骨灰和法器设下辟天阵法,必能保我爹和魏氏无恙。”
“那我明白了。当时蒲心他们盗走了那只铁匣,等于是破坏了整个阵法,坏了娄双引的安排,你爹认为阵法被破坏了,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才那么着急忙慌地起事,对吗?”
魏竹馨点了点头:“都被你说中了,的确如此。当我爹发现娄双引的骨灰和法器被盗后,十分生气,也觉得这会不会是某种不详御兆?预示着将有不好的事情会降临到我们魏氏头上?为了先发制人,所以我爹才会提前起事。”
“可这跟你请我到这儿来有什么关系呢?”
“当日那间屋子里,藏有三样镇阵之物,你们只盗走了一样,另外两样在我们撤离博阳时带走了。一样是白虎虎头骨,而另一样是一件手祭盘,听我爹说,那手祭盘是娄双引的母亲留给她的,是娄氏先辈传下来的宝物。”
说着,魏竹馨从身边那只锦盒内取出那件宝物。宝物是青桐铸就,内径四寸多,双面雕花,正中镶嵌祖母绿,做工十分精美,是祭司们日常所用法器之一。
江应谋双手接过,细细地观摩了起来:“整件器物是一体铸成,应该是用失蜡法铸就,花纹清晰细腻,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你再仔细看看那些花纹,有没有觉得像什么。”
“花纹?你觉得像什么?”
“这个是我用拓印的办法从这手祭盘上拓印下来的,”魏竹馨又递来了一张薄绢,绢上印有一些弯弯拐拐的图样,“那些花纹乍一看是很像花纹,但如果将它们拓印下来的话,看上去就不一样了。”
江应谋接过那张薄绢,摊开在手掌心上细细地看了看,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这些图案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
“还记得吗?从前你给我看过一本你从别的地方找回来的书,你戏称那为天书,因为书上的字你都看不懂,也不知道是哪个部落自己兴起的文字,为此,你还特意拿去给了万老先生瞧,老先生瞧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还以为是你故意涂鸦去捉弄他的。”魏竹馨继续说道。
江应谋连连点头道:“对,是有那么一本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绢上的纹样与那本书上的一些字样竟有相似甚至相同的地方,难道说那本书上的文字是娄氏一族特有的文字?可是,据我所知,娄氏一族是有他们自己记事的文字,但并不是这样的。”
“娄氏一族的文字大多是用于祭祀,我见过,的确不是眼前你我看到的这些,这些仿佛是哪一个部族余留下来的,不知为何,翻印到了这法器上面。我花了很长时间想破译这些文字,但仅仅只做到了皮毛。”
“也就是说你已经破译了其中一部分?”
“这种文字是属于复杂文字,往往一个文字里就包含了两三个字的意思,譬如这个,”魏竹馨手指向了其中一个图案,“下有火,中有圆锅似的烹具,上面还有五条表示白雾气的短曲线,这很明显就是指烹饪;再往后看,这个图案,四人跪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框内画有恶鬼相,框上有四条像把手一样的东西,我认为是指青铜鼎。”
“对,很像,这样子很像四方鼎。那根据你的破译,这些文字说的是个什么大概意思你能读出来吗?”
“前半部分我大概能猜出来,说的是一个以火为图腾的部族,集齐了所有的东西,铸造了一只巨鼎,并将他们所有的珍宝都放进了鼎内,献给了火神,而这只鼎就是传说中的九鼎之一赤焰鼎。”
“然后呢?”
“后一部分实在太难了,我破译不出来,所以才想到找你来。”
“呵呵,”江应谋笑了两声,抬起头来看着魏竹馨,“你找我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你什么意思?你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赤焰鼎?”
“对。”
“你找到那个东西又能怎么样?你想得到鼎内的财宝吗?又或者你想以此为借口,说你们是受了火神的指引,让魏氏所做的一切都名正言顺?”
“这你就不用管了,”魏竹馨冷冷道,“你只用替我把后半部分的意思读出来就行了。我相信后半部分文字说的就是那些人如何将那么大的巨鼎藏起来的。我想凭你江公子的本事,应该能读出来吧?”
“竹馨,这有意思吗?”江应谋将薄绢丢回到了桌面上,看着她问道,“就算让你找到了鼎,你就能让魏氏免于被天下人记恨吗?只要你们做的事情是错的,不管你们以谁为借口,就算是以神为借口,那都没用,知道吗?别再折腾下去了,也别再为了你心里那点东西较劲儿了,没意思,真的毫无意义!”
“我说过,你不用对我说教,这对我没用。”
“为什么我的说教对你没用?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除了外面那个水车以及寨子一角的授业堂。其实你放下身上那些包袱,你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寨主,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建设你想要的山寨,就像眼前我看到的这一切一样。”
“有些包袱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不像你,”魏竹馨向他抛去了极为蔑视的眼神,“为了一个女人,什么家什么国都可以抛下,都可以不顾,我没你那么冷血自私,更没你那么无情无义!就算到死,我也会好好守着我的家园,我不会抛弃它不会背叛它,我会与它共存亡!”
“你不是在同你的家园共存亡,你是在和你自己的幻想共存亡!”
“我没有幻想!”魏竹馨回喝了江应谋一声,脸色微红,“我就算有过幻想,也只是有过一场长达二十多年的关于你的幻想。但在你背弃我去追寻你的林蒲心之后,我对你已经幻想破灭,所以,如今的我没有任何幻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所建立起来的山寨,我画图纸所设计出来的水车,还有那个授业堂,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不可以这样说我,你也没资格这样说!”
“那就拥有这些就好了,那就好好地和你的夫君和孩子享受这些,你的山寨,你的水车,你静心修葺的小院,好好享受这一切,这才是你该做的!”
“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你说这句话吗?你该做的,这是你该做的,这是你魏竹馨应该做的,你不该那样做,不该做那些事情,我真的很讨厌你说这些的!”魏竹馨紧握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得死死的,“当我容许你来为我安排一切的时候,你却抛弃了我,当我不容许你再打扰我的时候,你却跑来对我指手画脚!江应谋,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你安排的,我更不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真的?”江应谋略带嘲讽口气问道,“你真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当然!”
“知道子今死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
“毓姬?”
“我当时真的很想把你拖到子今跟前,问问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为什么从前那个敦厚温柔的魏竹馨会变得这么残忍?我曾想过,放弃你吧,只当我江应谋从来没有你这个朋友,但是……但是我又想,除了我,还有谁会再来拉你一把?还有谁会来劝你回头?难道你真的想让我像埋葬子今那样再埋葬你一回吗,魏竹馨?”
江应谋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最后那三个字是带着责备的口吻喝出来的,像一个兄长呵斥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妹妹。彼此胶着了这么长时间,这是江应谋第一次对魏竹馨发火,所以魏竹馨稍微愣了那么一下下。
但,片刻后,魏竹馨收起了她脸上那略显发呆的神色,又恢复了一贯冷傲。她从桌上端起自己的酒盏,往江应谋面前一递,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倘若是你死在我手里,那我一定会亲手葬了你;倘若是我不幸死在你手里,那么就劳烦你像下葬毓子今那样下葬了我,好吗?”
江应谋心口沉沉地起伏了一下,双目紧紧地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他也端起了手边的酒盏,在魏竹馨的盏沿边上轻轻地磕了一下:“倘若你